東勝神州,圣王府,蘭池殿內。
圣王單手撐顎,正批閱奏章。
一名仆從自外門低頭恭敬走入,他手中拿著一份書信,輕聲說:“殿下,剛賀蘭郡守來信,說滄瀾城有災難發生。”
“災難,什么災難?”圣王放下手中的朱砂筆,目光移向那名侍官仆從。
“有冥界降臨的跡象。”
“哦?那現在結果如何?”圣王微微揚起眉毛,那雙如海般靛藍的眸子里,出現一絲漣漪。
“冥界降臨失敗,已經被修仙者阻止。”侍官仆從回道,“賀蘭郡守猜測應該是徐家人的功勞,只是現在滄瀾城被毀,估計徐家人損失也非常大。”
“徐家?”圣王他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似乎從未聽過這個家族。
侍官仆從補充道:“三千年前古太傅氏的一條支脈,當年古太傅氏遭株連,主脈被罰尸骨無存,支脈改名徐家流放東洲最北部。后來賀蘭郡守發現那里正好是一處天然良港,便讓徐家戴罪立功修建沐天港,鎮守我東洲最北端。”
圣王手指敲擊著桌面,目光透過大殿正門望向極遠處:“冥界降臨至少也會吸引來圣人一階的鬼王,你剛才說的徐家有圣人坐鎮?”
“據奴才所知,徐家千年未出圣人。之前一位還是千年前的徐紅葉,不過當年出過一些事情,她早已經不知去向。”
“就算圣人,也很難活過千年。”圣王說,“既然徐家這些年并沒有圣人坐鎮,他們怎么可能阻止冥界降臨?”
“或許是因為天虹血魄?”侍官仆從小聲回答。
“嗯?”圣王的眼角微微翹起,“那件法寶在他們那里?”
侍官仆從點頭說:“是的。先代帝君征千萬修仙家族共同討伐罪臣花白,徐家就是其中的成員之一。后來聯軍攻破昆侖天海的花城,徐家分得戰利品就是那七枚天虹血魄之一。”
“花城,花白?”圣王的思緒落入回憶之中,許久后他微微嘆氣對侍官仆從說:“冥界降臨現世,終歸是一件大事。讓賀蘭郡守前往滄瀾城徹查此事,另外再派蒙湉將軍持圣王真印前往滄瀾城,務必保證將冥界禍端全部拔除。”
“領命。”侍官仆從點頭作揖,恭敬退下。
圣王端起手邊的白玉瓷杯,再次看向大殿外。
圣王府的大殿外,紅霞滿天。
……
滄瀾城,沐天港。
滄瀾城在昨天的戰斗中幾乎變成廢墟,而距離城區較遠的沐天港反而是受損最小的一片區域。
在兩位圣人開始交手后,徐山林已經安排徐家子弟聚攏祖山附近的居民,帶到祖山大陣中進行保護。
同時在花船上的人也得以幸免。
因此在此次事件里,幸存下來的人遠比紫菀預期的要多不少。
現在這些人都被徐山林命人安置在沐天港內。
“這次還是要多虧各位道友相助,徐某實在感激不盡。”徐山林臉色憔悴,神情也非常萎靡。不過他還是強打精神,找到紫菀一行人來表達自己的感謝。
“徐老爺子不用這樣,降妖除魔本就是我們修仙者分內之事。”云渺作為紫菀這行人的代表,站在眾人面前對徐山林說道:“只是現在滄瀾城毀于一旦,后面要做的工作還很多,這都要辛苦徐老爺子你了。”
“這都是小事,四大家大部分成員都在孤海戲班的花船上幸免于難,后續只要他們繼續聚攏自己的資源,再加上來自圣王府的支持,滄瀾城重建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徐山林眼眸中滿是哀怨,跟口中說出的這些話,表現正好相反。
他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最終沒有開口而是簡單寒暄幾句后就直接離開。
跟在徐山林身后的徐海濤沒有立刻離開,他對云渺解釋說:“其實是因為大公子不見了。”
“徐長卿失蹤了?”云渺皺起眉頭,他立刻明白為什么徐山林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
對于修仙家族來說,凡人的這些城市和產業固然有用,但其實對他們本身的影響并不大。但是一名半圣的失蹤,這對于一個中流修仙家族來說,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要知道培養一名半圣需要花費的資源,可不比重建一座城市來的要少。更何況也并非所有修仙者都有機會達到半圣的能力,尤其是像徐家這樣已經千年未出圣人的家族來說,徐長卿的死去或是失蹤將會直接導致家族衰落,可能數百年后徐家就會衰弱為末流修仙家族。
再過一個千年,徐家可能就會和云華郡趙氏宗祠一樣,失去修仙家族的血脈力量。
“后面你打算怎么辦?”云渺沒有再繼續聊那個沉重的話題,“滄瀾城重建可能會耗費你大量的精力,這其實對修行非常的不利。”
“這也沒辦法,誰讓我是徐家的人。”徐海濤聳聳肩,滿臉無奈:“不過,過個幾十年我沖擊尊階的自信還是有的。到時候我成功了,一定會寫信告訴你們。”
“我一定會比你先一步進入尊階。”他最后看向紫菀,臉上滿是憤憤的表情:“就你這半吊子,如果不努力的話,可是要辱沒東方家的名譽。”
“嚯,那我一定拭目以待。”紫菀雙手一攤,滿臉無所謂。
一旁的云渺也沒打算告訴徐海濤,他面前的這位貴公子本身就是東方家未來的家主,而且作為仙靈種他甚至不需要修行,修為就會隨時間不斷精進。
至于紫菀更不會告訴徐海濤,因為花白附身的緣故,他現在的修為已經突破返璞歸真,算是偽尊階的狀態。
得益于仙靈種得天獨厚的靈力優勢,就算沒有完全到達尊階水平,但是因為自身對天地靈氣的親密度足夠高,他可以優先享受到尊階大仙師對應的對天地靈氣掌控的權限。
才多久自己就快到達尊階大仙師境界,要多來幾次這樣的事件,那自己恐怕百年內就要登仙了。
紫菀又看了眼周圍的殘垣斷壁,他立刻將剛才那想法拋出腦外。
一將功成萬骨枯,可能講得就是這樣吧。
還是算了,沒這個必要。沒有誰有資格,讓別人付出這樣的代價。紫菀心中嘆息想著。
徐海濤似乎又想到什么,他看向云渺說:“魏淮南死了,現在魏家商會一片混亂,而且停靠在港口的客船大部分都已經沉沒。如果你們還打算從海路去方寸山那邊,那我估計你們還需要在滄瀾城待上一段時間。”
云渺看向身旁的紫菀,征求對方的意見。
如果沒有其他船可以離開滄瀾城,那必然只能選擇在這里等待一段時間。
就在這時,一大片黑影將他們幾人遮蔽。
孤海戲班的花船,正順著滄瀾江航行過來。
站在甲板上的是白折,他探出身子大聲跟紫菀打招呼:“各位,你們是不是準備要出海?剛才班主跟我說,他愿意載你們一程。要不要一起啊?”
紫菀和云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這戲班班主到底有什么心思。
紫菀又看到在白折的身邊,一襲紅衣的徐紅葉正站在欄桿上,凝望著滄瀾城的方向。
她眼神中滿是留戀與迷茫。
花白坐在徐紅葉的身邊,他笑瞇瞇看著紫菀:“走吧,既然有便船為什么不搭?”
……
一片朝霞中,孤海戲班的花船遠遠駛離沐天港。
站在船尾的徐紅葉依舊眺望滄瀾城,白折蹲坐在徐紅葉身邊,正擺弄剛自己蹦上甲板的海魚,看來是要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飯。
紫菀拉著勝雪的手,站在白折身邊,虛心學習,同時嘴角已經忍不住開始流出口水。
站在甲板另一邊的云渺,雙手抱劍看向北俱蘆洲自己家族的方向。
立于桅桿上的花白,則滿臉笑意地看向甲板眾人。
他的眼眸中,滿是千萬年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