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老是拜那個大仙干嘛，也不見他給咱們發錢。”
“呸呸呸，小屁孩懂什么，大仙是能隨便現身的嗎？你得心誠，像你這么貪財，要惹大仙生氣的！快過來拜一拜，消了大仙怒火，好保佑你無病無災。”
“我才不拜！”
“嘿你這孩子，我跟你說，寧可信其有......”
虎娃子扮了個鬼臉。
他才不想聽奶奶嘮叨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神仙故事，學校里的老師說過，那些都是假的。他心心念念著村東邊的小河，今天不上課，二娃和胖丫約他去河邊釣魚，他要快點去占個好位置。
虎娃子一溜煙跑出了門，留下身后煙霧繚繞的屋子，正在虔誠祭拜的奶奶，還有面容模糊的神像。
虎娃子跑到一半，就遇到了二娃和胖丫，還有柳老師。
虎娃子想起來了，柳老師昨天聽說他們要去河邊釣魚，擔心得不得了，非要一起跟去。
“二娃，胖丫，柳老師！”虎娃子隔著老遠就使勁打招呼。
幾個人結了伴，一起朝河邊走去，柳老師還自帶了釣竿，給他們買了水。
虎娃子在路上說起了奶奶的事情。
“我爺爺也在拜，說這個大仙很靈驗。”胖丫說。
“我爸也是，每天都要上香的。”二娃點頭附和。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聊起了家里人跟他們說過的大仙的故事，柳老師時不時插上一句，提醒他們要相信科學，不要學著大人迷信。
虎娃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轉頭和柳老師說：“柳老師，要不你去我家，教一下我奶奶什么是科學，讓她不要拜那個大仙了。”
柳老師苦笑著搖搖頭，老一輩的思想觀念哪是這么好打破的，又不是一張白紙似的小孩子。
她聽著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聊天，忽然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二娃，我剛聽你說，好像你們村拜的那個......”
“云華真君！”虎娃子搶著說道。
“對，那個云華真君是怎么來的來著？”
二娃的父親在村里地位挺高，因為他會算命，會看風水，雜七雜八都能說出個道道來，所以村里大事小事都喜歡叫他來看看。
二娃學著他爸的樣子和腔調，搖頭晃腦地說：“據傳在六十年前，這村遇到大災，村子里死了很多人，大家都吃不飽肚子。有一天天上來了好大一片云，烏漆嘛黑的。大家伙都以為要下大雨，可沒想到這天光打雷，不見下雨。倒是那個雷是越打越響，云里的閃電是越來越亮，動靜嚇人。”
“哦，然后呢？”柳老師起了興趣，該說不說，這故事編的還挺有意思，她平日里雖不相信神仙鬼怪，也教孩子們不要信，但對于神仙鬼怪的故事卻很喜歡。
“然后只聽好大一聲雷響，云華真君就從云里飛下來了！他一顯靈，大家的米倉都滿了，無論生了多重的病，也馬上好了，家家戶戶都出現了云華真君的神像，云華真君臨走前說只要日日生香供奉，他就會一直保佑村子。”二娃說完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
“好神奇啊，二娃好厲害，會說這么長的故事啦！”柳老師笑瞇瞇地夸獎道。
二娃嘿嘿笑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幾人又走了一段，已經能看到河邊的大榕樹了，那里就是釣魚的最佳地點。
柳老師還在回味剛才聽到的故事。
六十年前......
“二娃，那全村每個家里的那尊神像豈不是放了六十年？”柳老師隨意地問道。
“是啊，我爸說就一直放到現在，沒人敢動，怕觸了云華真君的霉頭。”二娃心不在焉地說著，話剛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跑去占位置了。
大概是因為這里是鄉下，又很偏。她心想道。
“你們跑慢點，別摔了！”柳老師看著幾個孩子奔跑的身影，連忙追了過去，將剛剛的想法拋之腦后。
正當孩子們興高采烈地下餌時，柳老師突然看到遠處的地上冒出了一個巨大的影子，飛速地朝他們移來，。
她和幾個孩子頓時被陰影籠罩，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天黑了。
黑云就像被魔術戲法變出來的一樣，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現在她的頭頂卻是層層黑云。
“黑云翻墨未遮山。”
“黑云壓城城欲摧。”
......
這些詩句下意識地從她心里涌出來。
柳老師是語文老師來著。
黑云中很快就冒出白色電光和聲聲雷鳴。
“我草，天怎么黑了？！這賊老天！”虎娃子正感覺自己的桿子動了，怎么這老天一下子就變臉了呢？
“快點收拾東西，馬上就要下雨了，咱們找地方避雨去。”柳老師催促著孩子們，又瞪了一下虎娃子，“不準說臟話。”
“知道啦老師，我錯了。”虎娃子道了歉，然后跟著胖丫和二娃屁顛屁顛朝學校跑去，學校離河不遠。釣竿就地一扔，下次再來釣，反正沒人撿。柳老師跟著他們后面，不知為何，這天氣讓她心里悶得慌。
跑到學校，幾人躲在一樓教室走廊里，但等了好一會，天上光打雷，不見一滴雨珠。
孩子們齊刷刷地問：“老師，怎么還不下雨啊？”
“可能另外一邊已經在下了，雨過來我們這邊還要一會。”她隨口解釋道。
她不太懂天文，只能憑自己的猜測來給孩子們解釋。但實際上，她心中冒出的猜測有兩個，而另一個是萬萬不能跟孩子們講的。
六十年前......天光打雷，不下雨......動靜嚇人......
“老師快看！天上有東西在飛！”胖丫眼尖，指著天空大喊。
云華真君？
她抬頭，發現好幾個模糊的黑影，再一看，原來是幾架直升飛機。
“好大的鳥!”二娃喊道。
“什么大鳥，那叫直升飛機！”虎娃子撇撇嘴，看向柳老師，“老師我說的對不？”
“對。”柳老師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怎么回事，為什么這里會出現直升飛機？而且看這架勢，好像就是朝這邊來的。
幾架直升飛機共同飛了一段就分開了，有一架直直朝學校飛來，最后停在了學校上空。
巨大的響聲讓柳老師和孩子們捂住了耳朵，柳老師還讓孩子們進了教室，關了門，而她留在外面。
她沒有親眼見過直升飛機，機翼旋轉的響聲讓她有點頭疼。
她覺得自己和孩子們應該是卷入了什么事情，或許是一場軍事演習，一會只要聽從指揮，應該很快就會沒事的。
很快，一根粗大的綠色繩子砸在了前面的空地上，幾個人順著繩子落了下來。
兩男兩女，帶著頭盔，臉上涂著迷彩，看不清長什么樣子。穿的衣服很像電視里那種特種兵，手里拿著黑漆漆的槍。
柳老師往旁邊挪了挪，擋住了教室的門。
“我姓柳，是這里的小學語文老師。”她盯著他們，咽了口口水，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有個女的手碰了一下頭盔耳朵處。嘴里輕聲念叨著什么，把槍交給旁邊的人，快步走到柳老師面前，敬了個軍禮，說道：“同志您好，我們接到通知，一會可能會有大暴雨，引發大型泥石流，麻煩您聽從指揮，配合我們，離開這里。”
“哎、哎。”柳老師連忙點點頭，急忙讓開教室門，“我還有幾個學生。”她讓虎娃子開了門，孩子們怯生生地擁著柳老師。
這幾個人臉黑黑的，好可怕。
女士兵又碰了一下頭盔，稍微低了低頭，這次柳老師聽清楚她說什么了。
“報告，現場還發現了幾個孩子......好的，明白。”
她朝后面的伙伴們點了點頭，伙伴們便不再等候，急匆匆地從沖了出去。
“請跟我來。”她說著，也出了校門，不過走的是另外一邊。
柳老師一邊帶著孩子們跟在她身后，一邊輕聲跟孩子們解釋這些人不是壞人，是兵哥哥和兵姐姐，都是好人，是在保護他們，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柳老師和孩子們跟著女兵來到了村里的廣場，這里有個臺子。村里平時有什么喜事都會在這里唱戲、辦喜酒。
現在全村的人都在這里，一團一團地坐著，吵吵嚷嚷的。孩子們見到了各自的家人，跟老師道別，去找爸媽去了。
“柳老師，這邊。”旁邊有人叫她，是老校長和學校的同事們。
柳老師過去一問，校長說是突然接到了通知，要有泥石流，軍隊都來了，將他們帶到這里來避難。
柳老師點點頭，也坐了下來，跟同事們聊天。但是她身在曹營心在漢，腦子里老是想到別的事情。
在來的路上，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一眼。
伴隨著電閃雷鳴，有一個人從天上掉了下來。
村里平常放牛的山坡上，一大幫全副武裝的人，圍著一個坑，里三層外三層。
他們屏氣凝神，看著坑底，一個衣服破爛的長頭發在坑底面朝下趴著。
這是個新坑，剛剛才被長頭發砸出來的。
忽然，長頭發的手指動了一下，所有全副武裝的人迅速抬起了手中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