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瑪的殘破肉體順著教堂的墻壁徐徐下滑，骨骼，外殼全都爛在了一起，分不出里外，像是潮汕飯店手打的牛肉丸，筋膜，肌肉全在棒子下混成了一團。

　　彈牙，筋道。

　　看著墻上的爛肉，弗洛羅斯只覺得世界觀都崩塌了。

　　完美進化的源血怪獸，居然就這樣，一巴掌被人解決了？

　　開什么玩笑！

　　他看著面色平淡的李長青，后者正拿著絲綢手帕仔細地擦拭五指。

　　就好像剛才他解決的不是源血怪獸，而是隨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突然，弗羅洛西心臟漏跳一拍。

　　“李先生！等等，還沒結束！”

　　李長青扭頭看來。

　　弗洛羅斯焦急地大喊道：

　　“完美進化后的源血怪獸，已經不需要依存夢境，他可以存在于現實中，李先生你現在只解決了羅瑪只夢境的本體，如果我們不把他在現實中的思念體毀掉，他依舊會重新在夢境中醒來！”

　　他抬手指著頭頂破碎的玻璃窗，哪里原本應該懸掛著一輪血月，但因為羅瑪的完美進化徹底消失不見了。

　　“李先生，血月是連接夢境和現實的通道，夢境的血月消失，就說明羅瑪已經徹底擺脫了夢境的束縛，我們得立馬回歸現實。”

　　“不，羅瑪已經死了。”李長青擺擺手，他看了眼墻上滑落的爛肉。

　　在上個世界，他殺過不少自詡為不死的古神，從沒見過他們哪個能從墳墓里爬起來的。

　　羅瑪也是一樣。

　　那一巴掌，泯滅了他所有的生機。

　　“不，李先生，你不知道源血怪物的特性！”弗洛羅斯急了，見李長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恨不得跪在地上給這位大佬磕個響頭。

　　大佬，我知道你很牛逼的，就算你可以秒殺源血怪獸，可你只殺了夢境的他，現實的他你沒殺啊，你總不可能隔空執法吧。

　　要是源血怪獸跑了，重新找個夢境鉆進去，到時候再想找可就難上加難了。

　　他使勁跺了腳教堂的地面。

　　“李先生，要是怪物死了，他所處的夢境也會崩塌，可你看看，這夢境還是很堅固啊！”

　　砰！

　　一塊巨大的碎石落在弗洛羅斯腳步。

　　把他接下來的話卡在了喉嚨深處。

　　“咔”

　　像是起了某種連鎖反應，教堂的里面突然裂開，一條黝黑的溝壑橫貫整間教堂。

　　溝壑下不是高塔的樓梯，黝黑的深邃看不清任何東西。

　　弗洛羅斯瞳孔緊縮。

　　裂開的不是教堂，是這座夢境。

　　羅瑪，真的死了？

　　“你看，我不是告訴你，羅瑪已經被解決了。”

　　李長青指著腳邊的裂縫，他的身軀逐漸開始淡化。

　　“夢，碎了。”

　　轟隆——

　　巨大的教堂坍塌，高塔化作一片廢墟，失去血月的天空裂開數條裂縫，最后在玻璃破碎般的呻吟中，跌落成幻夢泡影。

　　馬戲團。

　　弗洛羅斯一下從地上跳起，身上衣服干凈，灰色的羊毛禮貌依舊戴在頭頂，一襲黑色長衫的李長青站在鐵籠旁。

　　籠子里原本的懷特尸體，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冰冷的地上，丹尼爾和布萊登的靜靜熟睡，只是他們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可惜了，第一次入夢就碰見了進化不完整的源血怪獸。”

　　弗洛羅斯嘆了口氣，既有些感慨丹尼爾的離世，也有些慶幸。

　　這次碰見的源血怪獸看來還有很大的缺陷，甚至不一定是純粹的源血。

　　都沒能徹底進化，從夢境內將手重新探入現實。

　　“李先生，這次我們真是命大啊，那怪物居然在進化的過程中失敗了，連同夢境最根基的血月都被他自己廢掉，否則我們能不能出來還是未知數。”

　　弗洛羅斯對著李長青的背影施了一禮。

　　“請容許我向你表達由衷的感謝。李先生，你無愧于是貝克街最天才的偵探。”

　　雖然羅瑪最后沒有進化成功，但弗洛羅斯覺得，就算如此，羅瑪也絕對不是一般的怪獸，李長青的實力即便佩戴不了閃耀徽章。

　　但也絕對有圣火獵人的水準，甚至有可能達到圣劍獵人。

　　他在懷里摸索片刻，打開錢夾，將里面所有的現金都拿了出來。

　　“李先生，這是您的報酬。”

　　李長青伸手接過，手指動了動，分出一小部分遞回去。

　　“一共3500交子，你給多了。”

　　“不不不。”弗洛羅斯連忙示意李長青收回這些錢。

　　“李先生，3500交子是你和我定下委托的錢，多出來的這部分，是我給人對您的感謝。”

　　弗洛羅斯脫去禮貌帽按在胸口，對著李長青行了一禮。

　　“您不僅幫我完成了獵殺任務，找到了喬伊斯的死因，還幫我解決了源血怪獸，救了我的命。我們亨特家族對恩人從來不吝惜感謝，這些錢是我個人對您的謝禮，于委托無關。”

　　“喬伊斯死于夢境怪獸的襲擊，懷特神父通過明面上收養的孤兒作為試驗品，和偽裝成蘇魯爾馬戲團的人，每年暗中進行交易，最后弄出了畸形的源血怪獸重生之母。不過懷特神父早死了，蘇魯爾馬戲團的人也不見蹤影。后面的案件，恐怕調查起來很難。”

　　不過弗洛羅斯并不在意，他只是一個黑衣獵人，涉及源血怪獸的案件，一般都是圣火獵人才能參與，他只需要上報給獵人教會就行。

　　更何況，今晚他還和李長青一起殺進了源血怪獸的夢境，將那個怪獸逼得被迫進化，最后慘死在自己的夢里。

　　“李先生，既然委托已經結束了，我需要快點趕回教會進行報告。”

　　弗洛羅斯頓了頓，有些緊張地繼續道。

　　“還有今天的事，我可能會上報給教會，不知道李先生你，需要我怎么說？”

　　“這是你的事，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李長青留下一句話便徑直離開了馬戲團。

　　獵人教會什么的都和他無關。

　　他是個偵探，雇主出錢，他來查案，這是個很簡單的事。

　　離開桂月蘭汀，幾秒鐘后，李長青出現在懷特神父教堂的地下室內。

　　戴里克他們已經醒了，身體的獸化開始逐漸消退。

　　“李先生！”

　　看見李長青進來，戴里克高興地站起身，其他十二個小孩也紛紛圍了上來。

　　“李先生，你知道這個東西是什么嗎？”

　　戴里克將一團可疑的血肉遞給李長青，上面還有幾顆緊閉的眼球。

　　“這東西叫羅瑪。”李長青一眼就看出，這是夢境里死去的羅瑪在現實的軀體，只是因為被他在夢境中直接滅殺，這塊血肉也失去了活性，不能再復活了。

　　“你們會變成剛才那個樣，全是他的原因。不過他已經死了，現在對你們沒有威脅。”

　　“什么？就是這個小東西？”艾琳娜一把將羅瑪從戴里克手里搶來。

　　一把扔在地上。

　　“踩死你，踩死你！讓你把我變難看！”

　　她一邊用狗爪使勁踩著羅瑪，嘴里念念有詞，直到羅瑪徹底變成一團碎肉，艾琳娜才停止了動作。

　　她起頭，只見所有人都看著他，除了李長青外表情都很奇怪。

　　“戴里克，你過來一下，我帶你看一些東西。”

　　李長青轉身走向懷特地下實驗室的通道方向，戴里克聽見后立馬更上。

　　“李先生，這是哪兒？”

　　李長青停在一面墻前，抬起右手輕輕一按。

　　墻面頓時坍塌，露出后方隱藏的房間。

　　“這把，這是懷特的房間，也是他告訴你們，他治療病患的房間。”

　　李長青捏爛門鎖后便停住腳步。

　　“你進去看看吧，看完你就知道一切了。”

　　看著面前黝黑的大門，沒來由的，戴里克感覺心臟劇烈跳動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的氣息。

　　他好像……來過這里。

　　半個鐘頭，李長青看見戴里克從屋內走出來，他的表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看見李長青有些遲疑。

　　“李先生，懷特……神父，他？”

　　“他死了。”

　　“死了嗎？哈哈，也好。”戴里克眉宇間都寫著疲倦。

　　當有人告訴你，你最敬愛的父親養育你只是因為你是他試驗的成功品的話，可能誰也做不到坦然。

　　戴里克沒有當初崩潰，已經算是意志堅定了，當然，要是他意志不堅定，也挺不過懷特的試驗。

　　“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戴里克有些迷茫地搖搖頭。

　　“或許我們可以重新找個地方生活？”

　　“瑪格瑞聯邦有不少城市廢墟，在之前，你們可去那里生活。”

　　李長青轉身離開，身體一晃，化作殘影，只在原地留下一句話。

　　“你們的動作需要快些，要不了多久會有獵人來到這兒，他們對于獸化的人沒有好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