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姜伊諾一直住在家里。
父親前些年辦了停薪留職,后來一直賦閑,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伊諾從來不問。從最近的家中客來看,父親似乎要和他們合作去種西瓜,伊諾覺得好笑,父親做事總是這么突發奇想、標新立異。
據說西瓜地不能連作,來年有了病毒,就得換地方種,所以他們需要在播種之前,去外地尋找合適的土地,再雇傭一幫工人到此勞作,待到炎炎夏日,就是收獲的季節。伊諾心里琢磨著,去外地農村包地大概率會產生矛盾,父親就充當打手了?這可把伊諾樂壞了,暑假之前父親都不會在家,她又鬧了個清靜。
只是,伊諾最近總感到不舒服,嗜睡、惡心、渾身沒勁,每天扛自行車上下樓時,小肚子也難受。伊諾掐著指頭一算,這才發現**上個月就沒來了,嚇得臉色慘白。
這晚,伊諾回家倒床就睡,半夢半醒之間,聽見有人猛的推開她的門,緊接著床下就傳來聽令哐啷的聲音,伊諾想開燈看一下,可怎么都睜不開眼睛。腦子里反復回憶著剛才的動靜,不斷的猜測,像是什么東西受到了驚嚇,逃到了她的床下躲避。老鼠?不對,老鼠推不開她的門,那會是什么?
次日一早,伊諾問母親:“昨晚你進過我房間?”
“沒有!”
“你推開過我的房間門?”
“沒有,你有病!”母親說話向來直截了當。
......
伊諾滿腹狐疑的出了門,扛自行車下樓時,又感覺到小肚子被拉扯的疼。看來得跟沈默商量了,雖然他說過快高考了要少見面,但這可不是小事,伊諾獨自處理不了。
這天,一到下課姜伊諾就緊盯著樓梯口,看見沈默眾人就尾隨上去。沈默去了衛生間,她在外踢著野草忐忑不安,畢竟伊諾從未主動找過沈默,也不知道他得知后會是什么反應,如果他不負責,伊諾又該怎么辦?等待的過程有些煎熬,直到上課鈴聲快要拉響時他們才出來。
“有事?”
周圍的人都在匆匆往教室奔去,伊諾環顧四周沒有吭聲。
“我說過快高考了......”伊諾聽了不爽,心里罵著這個死男人。
“不說我走了......”沈默往教學樓方向大步走去。
伊諾心里咒罵著跟在他身后,等到四下沒人了才道:“我那個沒來......”
沈默似乎也被嚇到了:“你跟家里人說了?”
“沒有。”
“你真沒跟家里人說?”沈默再一次確認。
“我不敢說,他們會打死我的,我爸很兇......”伊諾有些著急,上課鈴聲響了,而沈默還沒有表態。
“你別害怕,我來想辦法,你先去上課。”伊諾有些欣慰,這個男人還算有點用。
夜晚,回家,伊諾已無力解決自行車上樓的事,只得叫母親下樓幫忙,母親也是心寬大意,伊諾這么大的變化她都沒警覺,一頓埋怨指責后不了了之。
姜伊諾一聲不吭的跟在母親身后,樓梯間的路燈年久失修,娘倆只得摸黑上樓,看著母親扛著自行車黑漆漆的背影,伊諾心中譏笑:以前沒談戀愛你們要無中生有把我打一頓,現在真談戀愛了,你們卻一點都察覺不到,這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只是,事情現在似乎有些糟糕了......
伊諾臥榻而眠,腦中瞬間想到昨夜床下的異響,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怖,翻身而起,從衣柜里找出紅色衣物鋪了一地,據說紅色能辟邪......
次日放學,沈默把她帶到江邊,江中有一道堰體,聽說水勢不大時可以過江,伊諾從未嘗試過,但知道從這里回家會更便捷。
沈默席地而坐:“周末我們去市里,你要先跟家里請假。”
伊諾不敢坐地上,太涼,坐了肚子會更不舒服,只得站著答:“嗯。”
沈默拍了拍腿,示意她坐上去,伊諾環顧四周,磨蹭了半天也舔不下臉來,猶豫間沈默一把把她拉了過去。
伊諾微微閃躲著,警惕的望著遠處的路口,她有些緊張,心中反感起來:這人怎么跟**狂似得,一見面就想那事。
“......”
伊諾一聽這話,條件反射般掙脫開站了起來,就是這句話才把她害成現在這樣的,吃一塹長一智,何況還在光天化日之下。
伊諾驚恐的看看他,又看看路口,不知道該說什么。沈默定了定神,緩了緩站起來:“走吧,別忘了跟家里請假......”
周末,沈默帶著伊諾去了他家鎮上,又花費了若干小時深入到鄉間路野。伊諾極少到農村,更別提月光之下行走在田間地頭,伊諾已經困的不行了,閉著眼睛被沈默牽著,反正睜開眼也是一片漆黑,倒不如閉著,還可以適當小睡一下,只要緊跟著沈默行走的節奏就可以了。就這樣,伊諾被他一邊牽著走,一邊打著盹,嘴里還時不時憂心的問:“會不會有蛇啊?”
伊諾不知道沈默要帶她去哪里,困意已經阻止了她的思考,只記得早上跟母親說過周末要去春游,沒成想真的來春游了,還是頂著月光在鄉間田野間游。
“今晚在我朋友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去市里......你別睡著了!”沈默牽著伊諾回頭說。
“哦......”
一路折騰,終于到達目的地,這一路可累壞了伊諾,她一頭栽床上就著。
“我想睡覺......”
“我不舒服......”
“我肚子痛......”伊諾意識到不說嚴重一些阻止不了沈默。
“怎么會肚子痛?”
“不知道,反正就是難受。”
伊諾半夢半醒間聽到身旁淅淅索索的聲音,后來又在一個溫暖的懷里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沈默帶著伊諾去了市里的一家小診所,盡管伊諾覺得有些委屈,但沒的選,得盡快解決了才行。來時沈默告訴她不要說真名,把年齡說大一些,伊諾都照做了。
驗尿后,醫生指著兩條杠給沈默看,沈默沉色微微點頭。
醫生帶著他倆在巷中穿梭了一陣,進入一間設備齊全的屋子,伊諾顫抖著上了手術床,沈默在外等候。
第一下鉆心的痛襲來,伊諾防不勝防一聲慘叫,她雙臂在微微發抖,這可比父母的毒打還疼,伊諾寧愿回去挨打,也不愿再受這樣的痛。
第二下,伊諾覺得整個腹部都在撕扯,伊諾哭了,心中不斷悔到: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
第三下疼痛到來前,伊諾拽緊拳頭咬緊牙強忍著,她恨,恨外面那個男人......
“醫生,還有多久?我受不了了......”
“還不夠,要給你清干凈。”
......
后面挨了多少下,伊諾記不清了。
每一次疼痛她都在心中懺悔:“我錯了......”
每一次疼痛都加深了她對沈默的恨......
伊諾軟著身子滑下手術床,穿好衣物鞋子,擦干眼淚,跨出屋子的那一刻,一陣風襲來,伊諾的額頭、雙臂、背上全是冷汗,冰涼冰涼的。
醫生拿著一個小瓶子給沈默看,伊諾知道里面裝的肯定是從自己身體里掉下來的東西,她扭頭閉上眼強忍著淚水。沈默走過去扶著她,伊諾冒著冷汗臉唇蒼白,她將頭瞥向一邊:“我要回家!”
姜伊諾疼到了后怕,她前所未有的感覺到家的安全。
自此,伊諾對沈默有了深深的恐懼感,她不敢讓沈默再碰一下。
沈默那天沒放她回家,估計是擔心伊諾會大出血,留在身邊觀察了24小時。
那幾日姜伊諾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夜夜都在無聲的痛哭流涕,她摸著肚子心中重復的默念:“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同時,腦海中想象了一片黃沙之地,一口棺材把那素未謀面的孩子葬入沙底,立碑,而后關閉沙漠......
這些天還未入夏,春風拂過,姜伊諾沒有暖暖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片陰冷。
上課時伊諾感覺寒氣刺骨,關上了窗戶,而后座的男生隨后又打開,伊諾回頭望了眼,男生一副你能拿我怎么著的神情。伊諾不想爭執,上次和秦為的事,班主任對她已經有了成見,有時候忍讓確實能保全大局,伊諾似乎有些明白母親那次的做法了。
姜伊諾的委屈感瞬間涌上來,怨誰怪誰呢?伊諾的墮落起因于原生家庭,而父母的暴躁、教育方式又來源于他們的原生家庭,他們又去怨誰怪誰呢?這就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怎么跳也跳不出去......
高一生活就這樣重回正軌,除了偶爾與沈默吃個午飯,沈默有時也會借輛自行車偷偷跟在伊諾身后送她回家,這讓伊諾對他的恨略微減弱。
沈默后來考上了一所北方的大學,姜伊諾意識到得緊跟他的步伐了,于是向沈默提出暑假為她補課的要求。經歷了幾個月的平淡學習生活,不長記性的伊諾又忘了沈默的欲望。
伊諾跟母親說認識一位高三的學長,剛考上大學,想請他來家里為自己補課。母親一聽是學習的事當然支持,隨后問需要多少錢。伊諾脫口而出:“不要錢!”在她看來,沈默是自己人,何況還為他受了那么多的疼痛,沒必要讓母親掏錢。
當沈默又......,伊諾首先想到家人隨時可能回來,后果將不堪設想,隨后又想到那次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把事搞砸了,沈默大發一通脾氣后摔門而去,姜伊諾的心又涼了:“呵呵......還是為了這個才在一起......”這次是真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