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兆坐在望湖亭，說是湖，實際就是個小池塘。

　　他看到周娘子以及她身后十個聘婷裊裊女子，鄒眉道：“保傅，這是什么意思？阿貞呢？”

　　“她去打掃寢殿了。”周娘子身子微躬，垂下眼皮，“我跟她說過了，明日她會主動跟大王請辭。”

　　“為什么？！”

　　“大王沒看到她得知可以離開大王，那個開心的模樣。”周娘子抬頭凝望著他。

　　當時她夫君因靈太子獲罪，身懷六甲的她在驚嚇中沒能保住孩子，皇后見她奶水充足，便讓她做五皇子乳母。

　　她有個難以啟齒的秘密：她一直把五皇子當成自己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那也是個男孩。

　　她哽咽道：“本來我還在糾結，只要剛剛她對大王稍微有那么一些留戀，我肯定不會逼迫她。”

　　正是柳貞迫不及待離開的模樣，加深她的判斷。

　　“保傅，你居然也能拿我的主意了。”謝兆一字一頓道。

　　周娘子拜道：“奴婢今晚不止做主讓柳姑娘離開，還做主找了這十個人，大王挑個順眼的，一會兒就讓她服侍大王沐浴。”

　　這話說的很火熱，但謝兆臉上依舊寒冰一片，冷冷道：“這又是什么事？”

　　“陛下不肯放大王離京，給出的理由是還未成婚。奴婢知道，陛下為壯大太子勢力，有意給大王找個有助力的岳家。

　　這也是齊王忌憚大王的地方，只要大王身邊女子懷孕，大王的危難也就解了。”

　　只要有女子懷了趙王的孩子，齊王就可以順水推舟讓趙王成婚，自然而然就能去封地。

　　至于陛下那邊，頂多罵兩句沒出息，這事也就過去了。

　　當年齊王妃也是這么嫁給齊王的。

　　只不過太子妃為了惡心齊王，特地找了個面如銀盤，一臉雀斑、臉頰還刻字、生育過孩子的齊王妃。

　　那時太子妃令人在齊王酒里下合歡散，找還是婢女的齊王妃伺候。

　　后齊王妃懷孕，舉朝震驚——畢竟算著日子，她懷孕時齊王應該在為恭皇后守靈。

　　不過現在跟當時齊王不一樣的是，周娘子這次挑選的，全是長得標致、性格柔軟、且至少觀察三年的女子。

　　周娘子見謝兆不語，覺得自己剛剛話說太重嚇到他了，溫和道：“大王不用擔心，凡事都是朝前看的。”

　　謝兆頷首，良久方冷笑道：“保傅做事果然細致周到，本王真是自愧不如。”

　　‘噗通’一聲，周娘子跪在地上，她身后一堆鶯鶯燕燕見狀忙跟著跪下來。

　　他始終是她不可直視的君。

　　謝兆道：“東西放下，都給我離開，不許靠近臨水閣。”

　　“大王。”周娘子輕聲喚他道。

　　謝兆眼中飄過一絲厭惡，道：“你們還是快快去吧，不要等本王下殺手。”

　　這已經很嚴厲了。

　　他最痛恨讓他退縮之人。

　　憑什么退！

　　暮春的夜里還有寒意，他把身上披風脫下，感受春夏之交萬物生長的涼意，抬頭瞥見一抹麗影在閣樓上來回走動。

　　“得知離開我，你竟如此開心。都說凡事向前看，你知道前面有什么嗎？”謝兆望著倩影癡癡道。

　　他連飲一壺酒，覺得亭子里視線有些不好，那個影子怎么閃閃爍爍有重影，讓他看不清，遂走到楣子處，斜靠著柱子伸出頭朝閣樓努力張望，喃喃道：“我知道。”

　　不料‘噗通’一聲，他竟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