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星漢燦爛，初夏習習涼風穿堂而過。

　　貴妃奉命在百福殿設家宴，宴請陛下在京中一眾兒女以及宗室。

　　——由于陛下的鐮刀又快又狠，所以宗室里只有整日飲酒舞女作樂的江夏郡王謝淵，和陛下發小東平郡王謝承范。

　　謝淵今年年過五旬，由于長久的飲酒作樂，看起來就像六十多歲，一點也看不出三十年前橫刀立馬的威風凜凜。

　　陛下見他一盞又一盞，眼睛直勾勾盯著堂上舞女，忍不住勸道：“堂兄喜酒，可也要注意身體。”

　　“父皇。”齊王笑著提議道，“要不把這兩個舞女送給伯父？”

　　聞言謝淵哈哈大笑：“知我者，齊王也。”

　　陛下微微一笑：“好，不過今晚你再也別飲酒。”

　　“謹遵陛下吩咐。”謝淵舉杯邀請陛下。

　　但皇帝卻微微蹙眉，吩咐他左邊侍女道：“給他換成茶。”

　　手上酒盞被侍女換成茶，謝淵有些不開心，忍不住嘟囔道：“葡萄酒是真的好喝。”

　　齊王笑道：“魏國公也送了我些，伯父若是喜歡，我把我的都給伯父。不過會讓侍從每日送去，定然不會超過三杯。”

　　“多謝齊王。”謝淵恭謹抱拳拜道。

　　陛下擺擺手，看著謝淵笑道：“今日是家宴，你是幾個孩子的伯父，應該他們拜你才是。不過二郎主意不錯，的確得派個人看著他。”

　　聞言齊王起身朝謝淵行了個大禮：“剛剛伯父折煞小侄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玩笑道：“本來還想用葡萄酒借閱伯父府中《盛書》，現在我都不敢開口了。”

　　《盛書》是前前朝史書，距今大約有五百多年。謝淵府上珍藏的《盛書》乃前朝整理的原本，先帝在位時，特賞賜給謝淵。

　　“二郎的確不該開口。”謝承范微醺，“你當眾提出，堂兄不答應也得答應。”

　　坐在最里面默默記錄的柳貞暗想：

　　謝承范年近四十，是陛下發小，年輕時陛下帶著他一起鎮守邊關，現任禮部尚書，跟皇帝關系十分親厚。

　　而謝淵在朝中并無實職。

　　不過皇帝給謝淵實封1300戶，謝承范實封1200戶（齊王趙王作為親王，實封1000戶）。

　　故謝承范一開口，場上氣氛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柳貞更是低頭垂眉，豎起耳朵仔細聽。

　　“說來慚愧，《盛書》放到我那里幾十年，竟然都沒有翻過來一遍，二郎好學，差人去府上拿便是。”謝淵語調波瀾不驚。

　　齊王不好意思道：“多謝伯父。只是門下校注《盛書》時，有幾個地名對不上，為此幾個大儒爭得面紅耳刺，小侄想會不會是傳抄時寫錯了？

　　等他們校對完，我便還給伯父。”

　　謝淵連連搖手正要說什么，卻聽太子妃開口道：“二弟好學不倦，給弟弟妹妹做了表率。”

　　語氣不咸不淡。

　　場上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貴妃咯咯笑道：“前兩日陛下突然檢查襄陽課業，她支支吾吾答不出來，后來連續幾晚上沒睡好。

　　今日好不容易輕松一次，二郎又引到讀書上來，你們快看看她……哈哈哈。”

　　眾人齊齊望向襄陽公主，只見她筷子夾著塊魚片懸在半空，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感知到眾人目光，她臉色‘唰’得通紅，魚片掉在地上，委屈的眼神望向皇帝。

　　“你就會欺負小五。”

　　雖是責備貴妃，陛下語氣卻頗為寵溺，眼帶笑意看向襄陽：“小五，下次阿爹檢查課業，肯定會讓人提前跟你說，絕不會突擊！”

　　看起來是為襄陽解圍，實際是告訴眾人：陛下已為襄陽選好夫婿。

　　——只有住在宮中，陛下一時興起檢查公主皇子課業，但住在宮外肯定會提前告知題目。

　　比如元宵賦詩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