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24攝氏度,萬里無云,微風(fēng)。
這是我?guī)е箝L腿來到川西的第三天,這幾天我大巴換小巴,走走停停,來到了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若爾蓋大草原的牧場,沿途看盡草原山色,黑色的牦牛像是一種不經(jīng)意的點綴,星星點點灑在大片的綠色上面,又厚又軟的云跑的比我們的車還快,天光總在云影間變幻著。
大長腿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帶他出來旅行,這一路盡情享受著把頭探出窗外讓舌頭迎風(fēng)飄蕩的快樂,停車就下去又尿又拉,上車就趴在我旁邊閉目養(yǎng)神,到了停車休息的時候,他還會去追逐過馬路的羊群,把羊兒追的咩咩亂叫四散跑開再得意的折回來。我看到趕羊大叔的眼睛瞪著他已經(jīng)開始閃著火苗,趕緊把大長腿抱回車里。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人類果然還是屬于大自然的,當我在草原的一角,覺得心里的那些條條框框已經(jīng)被眼前這片無邊無際打破,舒暢之意從頭發(fā)到腳趾流動在身體里。大長腿也可以暢快地撒歡兒了,一到草原,他就沖了進去,不一會兒,他嘴里叼著一塊黑色的圓餅沖我飛奔過來,我用手接過來,一塊圓圓的小餅,硬硬的,不像是普通泥土,我問他這是什么好東西呀?大長腿使勁搖著尾巴,特別興奮地說:“牛糞!里面還有好多!”
晚上我住在了之前定好的一個羌寨里,這里早晚溫差很大,天黑后必須穿上厚外套,只帶了件防曬服的我縮在房間里不愿動彈了,大長腿卻過來舔我的手:“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這么冷你要去哪兒啊,你別拿叼過糞蛋的舌頭舔我!”
大長腿開始咬我的被子,嘴里還嗚嚕嗚嚕地:“走啊走啊,快走,你不去我就尿在你鞋子里。”
我只好起來把包里能穿的都套上,跟著他走出房間。
外面空氣涼沁沁的,清澈無比。怪不得這么多人天天鬧著要逃離城市,要詩和遠方,這樣的遠方,誰能不心馳神往呢。
大長腿跑在前面,一直催我快跟上,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幺蛾子,小跑跟上。他繞過寨子主樓,從屋后找到樓梯,帶我一路往上爬,最后我們來到一棟小樓的房頂上。這里地上曬著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應(yīng)該是藥材或者什么食物吧,大長腿跟沒看見一樣踩了過去,我只能小心繞開,走到一個小石桌旁邊。大長腿跳上石凳,叫我也坐下,然后他一臉得意說:“快看!”然后抬頭望著天。
我一抬頭,被整條閃著光的銀河瞬間震住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清晰,這么真實,這么近在咫尺的銀河,不是我們平時看見的寥寥幾顆星星,是真正的銀河,一條長長的,看不見頭的,銀色的河流,閃著波光,比鉆石還要亮。我突然感覺我眼淚已經(jīng)沖到眼眶里了,喉嚨也突然哽咽了,只能發(fā)出一點點微弱的感慨:“天吶,天吶。”為什么會這樣我也不能解釋,這就是受到震撼之后的生理反應(yīng)嗎?
大長腿見我這樣,把頭鉆進我手里,我摸著他,眼睛還是舍不得從夜空移開:“太美了,大長腿,真的太美了,我一直以為只有科幻片里才能看到這樣的銀河,能在這樣的星空下面呆一晚上,真是此生無憾了!”
他倒是沒有這么感動,只是一臉嚴肅地坐在我旁邊,安靜地任我摸著他發(fā)表感慨。
我就這么沉浸在鋪天蓋地的星河里,從坐著變成躺在天臺上,風(fēng)裹來一陣陣旁邊曬的藥材的微微苦腥味,但是我卻覺得無比美好,是一種我目前還無法找到很貼切的詞藻來形容的滿足感。
咔嚓。
一道閃光燈亮了一下,把我嚇了一跳,從地上坐了起來。大長腿也一激靈,趕緊沖著黑暗叫了兩聲。
“啊?!有人!?”那個拿相機的人好像也被突然坐起來的我嚇了一跳,天臺上特別黑,我躺在藥草堆旁邊確實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額,不好意思啊,我剛沒看到有人,只看見一只狗,以為是他自己在看星星,覺得挺好玩就拍了張照片。”拿相機的人走了過來,是個高個子男生,但我在黑暗中還是看不清他的長相。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嚇了別人一跳也很不好意思:“啊,沒事沒事,我……額,你……也是來看星星嗎?”哪怕是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的社交恐懼還是讓我略顯尷尬。
“嗯,我是來拍照的,這里能拍到超贊的星空。”男生倒是很大方,走到大長腿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的狗很乖啊,叫什么?”
“他叫大長腿。”
“哈哈,大長腿!你好啊!你也喜歡看星星嗎?”
很難得,大長腿似乎對這個剛認識的男生并不反感,就這么讓他摸著下巴,眼睛開始瞇起來了。
“你……也養(yǎng)狗嗎?”我看他應(yīng)該是個喜歡寵物的人。
“嗯,以前養(yǎng)過一只,生病走了,就沒再養(yǎng)了。”說完,男生起身拍拍大長腿的腦袋:“好啦,不打擾你們看星星了,我去找個地方支上三腳架拍一會兒。”
大長腿好像想起了什么,沖男生搖著尾巴,站起來用前腿扒拉了一下他的相機。
男生看他這樣笑起來:“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我領(lǐng)會到了大長腿的意思,說:“那個……他可能是想要…你拍了他的那個照片……”
“哦對!那加個微信吧,回去之后我把剛才拍的照片發(fā)給你。”
我沒想到能在這么浪漫的星空下面能被人要微信,一直單身的我老臉一紅,說:“我……沒拿手機出來。”
“沒關(guān)系,我就在這兒,拍星軌得等上好幾個小時。”
“啊,那我很快回來。”說完我趕緊拉著大長腿跑回房間拿手機。
回到房間我才冷靜下來,在烏漆麻黑的天臺上,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就這么幾句話我就臉紅心跳,真是沒出息。
大長腿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別猶豫了,千載難逢。”
“你……都是你!你說你一只狗,要照片來干嘛!”
“你說呢?真是為你操碎了心。”
“你不是說生活平淡,理所當然嗎,那何必要制造這種一點也不自然的交集!”
“告訴你生活平淡,是讓你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可不是讓你孤獨終老。”說完大長腿已經(jīng)走到門邊,用眼神示意我趕緊。
我表現(xiàn)得像是無可奈何走出去,但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些不一樣的波瀾,和對大長腿更多一份的敬意,他絕對絕對,不是一般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