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是這么重要的人嗎？

　　林燨不僅有些懷疑這樣做值不值得。

　　書本和老師的教導是“生命無價”，而人與人的生命是“等價的”。可這種觀點林燨卻并不贊同。

　　他聽說過許多人尋醫無門，負擔不起高昂的醫藥費后回到老家靜等死亡，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些事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相對的，一些人死的時候驚天動地，安葬時有人山人海為他吊唁，安葬后有新聞爭相報道，甚至因為他的死，會使得某個圈子大動干戈;但更多的人死的默默無聞，如路邊的野草，即使每天經過同一條路的人都不會在意。更不要說那些真正存在的懸賞，每顆人頭的價格都不太一樣。

　　所以在林燨看來，生命是有價的，并且每個人的價也不盡相同。所謂“生命等價”不過是感性的說法罷了，一個生前揮金如土的人怎么可能和一個連飯都吃不起的家伙生命等值呢？

　　生命唯一等價的地方在于出生的那一刻，最少對于他們的父母來說，那一刻是等值的。

　　可像親生父母都舍棄了整整十八年的自己，毫無疑問從出生后就被否定了價值，這樣的自己居然被另一個人說會在必要時拼上性命去保護？

　　“想好了嗎？”

　　就在林燨陷入自我疑問時，蘇墨瑤的聲音響起。他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所視之處盡是冰雪般的清冷。

　　看起來她不是催促，只是詢問，如果林燨回答沒想好估計她會一直等到林燨想好為止。

　　“為了救我拼命？為什么”他不禁開口問道。

　　“因為任務是保護你。”蘇墨瑤回答。

　　“我知道任務是這樣，可真的有必要嗎？”林燨說：“我是說價值，保護東西都是為了東西本身的價值，可我的價值在哪？”

　　“不知道，但你也不用在意這些。”蘇墨瑤隨意回道。

　　“可我很難不在意。”林燨微微握緊雙手：“我想知道為什么，原本我過了十八年無人問津的日子，但好像一夜之間就不同了，所有人都來噓寒溫暖，親生父母來信了，高考還沒考就有人幫忙申請大學。雖然不想這樣說自己，但感覺就像廢物突然變成寶貝了一樣，很奇怪。”

　　“有人覺得你是廢物自然就有人覺得你是寶貝。不說混血種的問題，光你林家少爺的名頭就足夠讓許多人動心思了，你同學的家長應該也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你做朋友不是么？就連那個李成明認識你都不是因為你本身，而是因為你父親。”蘇墨瑤反問。

　　“就是這里才奇怪！那些人都是因為名頭才注意到我的，他們對我示好可以說是因為我背后有個厲害的人，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林燨語速有些變快：“但你們這樣保護我是為了什么？我知道我是混血種了，可混血種似乎很多，那個卡塞爾學院都是混血種沒錯吧？弗雷茨說我是什么A級，但你也是A級，你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多少，我就算經過訓練后也不一定能達到你那么厲害，那個維爾拉和伊姆蘭？是叫伊姆蘭吧，居然都重傷了，就算等量代換也不值得，現在你又說會為了保護我拼命什么的.....”

　　“你在害怕？”蘇墨瑤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什么？”林燨一愣。

　　“你在害怕背上人命？”蘇墨瑤眉頭輕輕皺著。

　　“我沒....”

　　“所以我才說你不適合上戰場。”蘇墨瑤輕輕閉上雙眼，當再度睜開的時候金色的光芒在眼瞳中宛若流光。

　　“保護你只是因為任務要求而已。”她的聲音如同冰原上的堅冰，莊重卻寒冷。

　　“而且我說過，原本在你制造混亂的那時候我是想殺掉你的，關于這個想法還沒有要抹消的打算。至于你說的價值，你要知道我們的目的是屠龍，屠龍是戰爭，不要用你那樣的幼稚思維去判斷這件事。卡塞爾學院也不是給你認真讀書的樂園，我們培養的是屠龍者，需要的是屠龍英雄，只要有人可能成為這個英雄，那就算是犧牲了全部的人校長也不會猶豫，他就是那樣的人。所以如果學院判斷你有這個價值，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保護你，就算犧牲我自己。但這不是為了你，和你本人的意愿也無關，所以你不用自作多情。”

　　蘇墨瑤的話語是冰冷的，可那對雙眸卻如同火炬，咄咄逼人的態勢讓林燨頓時被壓退，身子忍不住后仰了一些。

　　“那萬一你們判斷錯了呢，我可能沒有那個價值。”林燨輕聲道。

　　“本來就是賭博，就當是這次賭錯了。”蘇墨瑤回答。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你們是一群瘋子。”

　　“這樣理解也可以，還有疑問嗎？”

　　“沒了，你可以把你的美瞳收起來了。”林燨嘆了一口氣。

　　“嗯。”

　　蘇墨瑤點了點頭，眼中的金光緩緩熄滅。

　　壓力感消退，林燨不自覺長舒了一口氣。剛才他只覺得如果再不適可而止蘇墨瑤眼中的火炬很快就就會噴涌而出將自己灼燒成灰似的。

　　“現在感覺如何？”她突然問道。

　　“啥？”林燨沒搞清楚情況。

　　“心情。”蘇墨瑤說：“你的心情從剛才出來后就一直比較壓抑，所以才會站在原地思考問題，但這會影響你的判斷，所以我幫你減壓了一下。”

　　“減壓？”林燨瞪大了眼睛。

　　“你的壓力應該是來自于你的家庭，所以我用更重的壓力逼迫你，所以你現在應該會感到放松才對。”蘇墨瑤解釋。

　　“你給你解壓都是這樣的？亮著兩個大眼睛？”林燨怔住了。

　　“也不總是，其實原本黃金瞳對血統低于我的人會簡單些，但對你還需要進行語言上的干預。”蘇墨瑤說。

　　“.........”林燨微微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過我剛才說的話也都是真的，也是我自己的真正想法。”蘇墨瑤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如果能讓我本身的形象在你眼里變得具有壓迫感一些，也容易消除你的單方面尷尬，對于后續的保護任務也有幫助。”

　　這是什么？可以理解為是一邊關心你一邊威脅你嗎？就像是拿著刀對著你微笑：“我這是為了你好”一樣？

　　林燨被整糊涂了。不過糊涂之余也暫時明白了一些東西：比如自己的想法確實膚淺了一些，自己的確不是去上學的，這一點應該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才對。

　　又比如，不要去嘗試理解瘋子的思維。

　　“走吧走吧，不想了，就按你說的，先去找個地方住吧。”林燨揮了揮手，放棄思考，大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