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李詩棠后知后覺,松開緊咬的腮幫子,眨了眨發酸的眼睛。她吸了一口氣,正欲開口:“我……”
她能說什么呢?難道要說,這個世界其實存在著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判官”,編寫了每一個人的命運,就連何璐你也只是他筆下的一個“角色”,嗎?
說了又能怎樣?何璐連穿越者都不是,她還能反抗“判官”嗎?
不能再把更多人扯進來了,她想起陳真真的話來,總之先應付過去。
“我只是,沒辦法從上午的失敗里走出來?!崩钤娞倪x擇說出一部分真話,“那個考官說,我連自己擅長什么都不知道……下午的考試我雖然通過了,但表現得也很爛?!?p> 回想起來,她在不清楚田森底牌的情況下就貿然靠近對方,還自以為她的袖里炮會比一個魂宗的攻擊更快,跟丟掉了腦子一樣!
“我不擅長的就是單打獨斗吧,”她自嘲一笑,“之前問題沒暴露出來,都是因為我和你們一起行動。因為你和溫蒂很厲害,我也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可到頭來你們都在變強,可我……
“我一直在原地踏步?!?p> “……你原來在想這種事嗎?”何璐收斂了笑容,她忽然拉住李詩棠的手。
“不用擔心,”她低下額頭,抵在那只手上,用近乎低語的聲音說道:“糖糖未來會很厲害的,唯有這點我能保證?!?p> 李詩棠卻越發茫然了:“我不明白。何璐,你總是說著無條件相信我的話,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呢?”
“竟然連這個都要問嗎?”何璐好像被逗笑了,“信任是相互的呀,你信任我,所以我也相信你,就這么簡單?!?p> 可我已經不能再信你了。李詩棠咽下唾沫,因為“判官”的存在,所有人都可能化身“判官”的皮套,也包括溫蒂跟何璐。
“我總是要學會獨自戰斗的?!彼吐曊f。
“那我和溫蒂可以教你。”
“不是、”李詩棠急了,“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們不是一路人!”
不管是魂師層面,還是存在層面!
“所以我將來一定會離開你們的!”
在“判官”被打倒前,所有人都可能被附身;而“判官”只能由她打倒,可她又根本打不過!至此,這條邏輯鏈就陷入了死胡同,她唯一想得到的方法,就是離其他人遠遠的,讓“判官”喪失興趣。
就像……陳真真做的那樣。
直到這句話出來,何璐的臉色才終于變了:“為什么?就因為我們天賦的差距,武魂的差距?如果你會在意這種事,當時就不會堅持留在史萊克了?!?p> 可那時她還不知道有“判官”存在呢!李詩棠撐不下去了,要抽身離開,卻發現手被何璐緊緊抓住了。
“……糖糖,你確實認不清自己的長處?!焙舞吹种恼菩恼f,“你是輔助系,和隊友配合才能發揮出最大能力,為什么要離開我和溫蒂?”
?李詩棠試圖抽回手,同時在何璐臉上拼命尋找可能的“判官”操控的痕跡,可卻是徒勞。
何璐倒是直直盯著她,篤定地說:“而且,你自己都不喜歡你現在說的話,就連我都能看出來。
“你只是,不再相信我們了吧?”
仿佛巨石砸下湖面,李詩棠竭力維持的平靜被這一句話直接洞穿,她的面部抽搐一下。
何璐的話仍在繼續,但更像自言自語:“對啊……確實是這時候起,你就好像變了……但在我們誰都不知道的時候,你又變了回去……我卻什么都沒發覺……”
“何璐,我……”她想說些什么。
“可糖糖,我和溫蒂不會背叛你。”何璐的目光炯炯地盯著她:“我相信你也不會背叛我們。
“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背叛自己?!?p> “背叛自己……?”李詩棠不敢看回去,只能看自己被何璐抓住的手。
“以前的你,能全身心向他人交托信任的你,能向他人求助的你?!焙舞醋ゾo她的手,語速漸快,“不要背叛這樣的你自己,不要走令你自己都痛苦的路……”
“——可現在不一樣!”李詩棠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那從前的你都是假的嗎!”
何璐忽然用不下于她的音量叫道,抓住她的肩膀:
“我是不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么!但你就想這么收回別人身上的信任和感情嗎!你要別人怎么想!你知不知道——”
她忽然熄了聲,像把原本要說的話生生壓了下去,口型幾度變換,才重新說出語句:
“你知不知道……別人也是會傷心的……”
李詩棠只覺肩膀一重。
原來何璐也會這么歇斯底里嗎?是因為“判官”的影響?還是她本來就有這樣的一面?
“不要背叛自己”……不要收回從前的信任和感情……李詩棠的腦??湛帐幨?,只剩下了何璐說的話。
是啊,無論從前還是現在,“判官”一直存在,或許在很久以后她也無法戰勝;就算戰勝了,也不知是否會誕生下一個“判官”,未來太多變數了。
難道因為“判官”,她就要否定過去自己建立的人際關系,否定過去的一切?且不論獨狼式的道路是否有效,她下得了決心否定嗎?
李詩棠不是個善于拒絕的人,這從她平時的言行舉止就能窺見一二,她尤其無法拒絕來自他人的善意,哪怕那會給她帶來麻煩。
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但這就是最適合她本性的做法,也是她最擅長的做法。
精神之海翻涌,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全力支持她成為魂師的父親、戀戀不舍卻交給她儲物銀鐲的母親、聰慧早熟的弟弟、一絲不茍多才多藝的海瑟薇;爽朗率直的言希、外冷內熱的溫蒂、嚴厲但負責的嚴崇……還有一眾她結識的師生朋友、萍水之緣。
啊,對了。她緩緩看向前方,看向把大半重量都壓向自己肩膀的何璐。
她發現很難用某個詞去概括何璐。起初覺得她外熱內冷,后來又發現她莫名其妙地信任自己,直到現在,這個人又暴露出了輕薄笑容下蘊藏的驚濤駭浪的感情。
這是“判官”絕對演不出來的。
她……背棄不了這份感情,她同樣背棄不了信任何璐、信任其他人的那個自己。
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抱住了何璐。后者將臉埋進她肩膀,只有不停抽動的背脊和肩上濡濕的觸感暴露了她此時的狀態。
原來何璐也會哭啊。她莫名其妙地想道,鼻頭竟也跟著一酸。
她忍不住抱怨:“別哭了……你這樣……讓我也很想哭啊……”
回應她的只有擴大的淚痕和夾在抽泣中的笑聲:“為什么要跟著哭啊……搞不懂你……”
她們把眼淚和鼻涕全擦在對方衣服上,何其狼狽,李大小姐從沒如此失禮過,她只覺得淋了場大雨,澆得她整張臉都濕漉漉的。
可是,這樣多好啊。她在巨石砸起的雨簾中想,抱緊了面前的何璐。
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帕加索斯
把何璐話里每個“別人”換成“我”,就是她原本要表達的意思。 一想到她倆在這兒哭完還要衣衫不整地去見溫蒂就想笑σ`?′) 寫完發現更得挺少的,這周先預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