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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浪漫青春

三朵野菊花

12、楊慊

三朵野菊花 尼克拉島波 2775 2021-11-01 08:30:00

  眼前的濃霧此起彼伏,在第一色到第十三色間毫無規(guī)律地變換。我再一次掌控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那片濃霧中飛快地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遠,但我并不覺得疲憊,也沒想過停下來。遺忘在我身后緊追不舍,我一刻也不能停歇!

  我不停地奔跑著,任由混亂不堪的腦袋里那些破碎的記憶從天而降,它們錯亂地飄落下來并懸浮在濃霧之中,我跑到哪里,它們便落在哪里;它們落在哪里,我便跑向哪里。

  中考之后的那年夏天我曾在沙嶺村偶遇過顧城。在那之前,我曾去過他的村子找過他,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九年級開學的時候,我原本是在市初中念書,而且成績也算不錯。

  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構(gòu)建完成了“三人聯(lián)夢理想模型”,并毫不吝惜地把它分享給了班里的人。然而日子沒過幾天,楊慊突然被叫到校長室談了話。第二天,他便給我辦了轉(zhuǎn)學手續(xù)。我在一片恍惚中,收拾著課本和行李,隨他去往流沙鎮(zhèn)中學報道。

  講真的,到現(xiàn)在我也想不清楚這之間的原委。但我清楚地記得,當我提著書包隨楊慊走出學校的鐵門時,那里空空蕩蕩的,卻分明又有一陣歡呼聲在身后的整片校園里回蕩——他們一定是在慶祝什么。

  流沙鎮(zhèn)中學里的人都好相處,我很快便融入到了那里的生活。父親托關系幫我辦理了借宿的宿舍,而且是兩人間的——我便是在那里第一次見到顧城。

  顧城和我同歲,身高也與我相仿。他住在我的鄰村,家境看上去并不富裕,一直穿著學校發(fā)的那套藍白格子校服。他學習很好,但不太愛講話,整個九年級上學期,我們甚至都沒有說過什么話——但他最終卻成為了我在流沙鎮(zhèn)中學里唯一的朋友。

  那幾年鎮(zhèn)上的經(jīng)濟一片破敗,多數(shù)家庭也勉強維生。流沙鎮(zhèn)中學九年級的學生早已明白一切,等待著時間給與他們相同的宿命。混沌過日無所事事的人,便搬弄是非無中生有起來,讓平淡的學習生活充滿緋聞。

  我是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人們對顧城的小聲議論,而每當我轉(zhuǎn)過頭看去,他們又都低著頭,像是不曾說過什么。但時間久了,我又真切地聽聞了一切。

  邱文、邱武還有安娜和顧城是同村,每當邱文和邱武談論顧城的身世時,安娜都臉紅地低著頭,像是感受到了“同村之恥”。

  他們說顧城是個孤兒,從小一個人靠拾破爛為生。他家在流沙鎮(zhèn)流沙村村尾,靠近村后垃圾場,是一所如同歷史遺物般的老房子——而這,正是顧城撿到的最大的破爛。

  中考之后的那年夏天一如往年,酷熱而漫長。從那一晚被楊慊開車從私塾接回到市里的新家之后,我便很少走出臥室。

  楊慊和保姆同居了。

  我是在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八歲那年,保姆從沙嶺村幼兒園接我回家的路上曾講起過的那個俊秀的青年。時間像是在冥冥中顛倒了順序,又像是命運在顛簸之中中了說謊者的下懷。

  保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對旗袍有了一種敬神般地癡迷。而在她所有旗袍的顏色里,唯獨沒有紅色。

  我終日待在自己的臥室,一日三餐時,又不得不走出臥室并在餐桌前與保姆對峙。保姆總有講不完的話題,而我自始至終都像個啞巴般發(fā)出“嗯”、“啊”之類的聲音進行敷衍。直到有一天,保姆在熱切地向我詢問母親的事情之后,她才如夢驚醒般意識到什么。

  在楊慊即將于晚上回到家里的那個星期五的中午,保姆在客廳的餐桌前不無小心地和我談論起以前在沙嶺村的日子。

  “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九年。你看看,我們的楊子,從以前的那么小的一個孩子一下子就長成了這么高大、這么俊俏的一個小伙子!”

  “嗯。”

  “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你還在沙嶺村幼兒園上過學,我去接你,回家的路上,你總跟我埋怨說那個舊院子里的廁所臭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是。”

  “你都記得啊!——哎,真是太好了!”

  就在那個時候,我從余光之中猛然察覺保姆正在仔細地打量著我。我抬頭望了一眼,她很不自然地把目光挪到一旁,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她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之后,最終還是講出了口。

  “楊子,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

  “啪!”

  其實我一早就看出了保姆想要問什么,但當她最終問出口時,我還是情難自控地站起身來,狠狠地將筷子拍在了桌上!

  我憤怒地瞪著眼前的旗袍,身體猛烈地上下顫抖!

  保姆被嚇了一跳,聲音顫抖著連連說著:“好——好——,不提淑瑤,不提淑瑤!”

  我含著眼淚離開餐桌,并把口中沒有咀嚼完的食物一口吐在樓梯旁。憤怒充斥著我的全身,我支配著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回到臥室,接著狠狠地摔上了門!

  天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黑了下去,我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床上。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我側(cè)耳認真聽去,那聲音竟逐漸清晰起來。我悄聲來到門口,輕輕拉開木門,慢慢踱到走廊護欄一旁,發(fā)現(xiàn)楊慊正在客廳里厲聲責罵保姆。

  楊慊的聲音很大,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甚至火氣上來后還狠狠抽了保姆一個耳光!保姆倒在一旁的柳木沙發(fā)上,蜷縮著身體,不時抽泣著。

  那個時候,躲在護欄墻角一側(cè)的我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嘴角竟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我想,我可能是笑了——盡管我心里并不曾想笑,但眼前的一幕似乎冥冥之中滿足了一些我尚未想過的事情。

  “我是真心關心楊子,他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閉嘴!”

  那兩個字聲嘶力竭!楊慊在說完時,身體竟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時間像是凝固了,很長時間,他倆都沒再講話。

  良久,楊慊才吃力地坐到沙發(fā)的尾部,輕聲說道:“當年把你從安慶接過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不要提淑瑤,不要提淑瑤!你怎么就給忘了呢,還趁我不在的時候當著楊子的面!”

  楊慊的話戛然而止。二層別墅變得異常空洞起來,只有保姆委屈的哭泣聲在整個空間里不斷地流竄、碰撞。

  那個夜晚變得異常地漫長。

  準備好晚飯后,保姆像往常一樣喊我下樓吃飯。為了不讓事態(tài)朝著更糟糕的方向發(fā)展,我便隔門應了聲,并在片刻后走出臥室,下了樓梯,來到餐桌旁。

  楊慊坐在餐桌正中,一如從前地默不作聲,只管低頭吃飯。保姆坐在我對面,紅著半張臉,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像是在剛剛的某個瞬間突然喪失掉了健談的本領。

  嘴角又一次不自然地動了一下,我慌忙用牙使勁地咬了下嘴唇,避免自己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出奇怪的表情。然而越是如此,我便越發(fā)地從余光之中瞥見那束刺眼的紅暈。

  楊慊歪頭掃了我一眼,頓了片刻,接著便飛快地挪走掉目光:

  “吃飯吧,一會兒涼了。”

  “嗯。”

  我低頭應著,拿起碗筷。夾菜的時候,我不經(jīng)意地瞄了一眼楊慊,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竟閃爍著細微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清淡,像是秋天早上掛在野草上的一星露水,再仔細看時,已沒了蹤影。

  楊慊似乎有所察覺,便不動聲色地伸手把幾顆芹菜夾到我的碗里。我以為他會說“多吃點菜,蔬菜對身體好”之類的話,但是并沒有。他為我夾完菜,便自顧自地大口吃起來。

  雖然直到晚餐結(jié)束都沒有人再講過話,但一種說不出的氣氛正從餐桌上發(fā)酵起來,微妙地揮發(fā)到別墅的每個角落。楊慊僵硬的后背彎了下來,我夾著的肩膀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放了下來,保姆臉上的紅暈也沒了蹤跡。

  我和楊慊的關系終于得到了緩解,應該高興才是!但那個夜晚,我卻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久難以睡去。

  夜更深時,起夜的我在走廊護欄里突然發(fā)現(xiàn)楊慊正在客廳的茶幾旁一個人喝著悶酒。他一聲不吭,喝完一杯,便沉默片刻,接著倒上酒,又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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