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集市了。我穿上盛裝,在一面鏡子前晃了晃,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曾經,我渴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獨自一人到集市上去,如今已變成現實,但我的心里卻如此茫然!
凝視著鏡子里那個穿上盛裝的自己,我暗問:到集市上去究竟是為了什么呢?我也說不出個之所以然來。依稀記得小時候最期待的便是集市那天了。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里。
今天的天氣倒也還不錯,晴空萬里。可是站在大門前的我卻是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就當是去增加堵車量啦!”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去,相對而言,不去的理由似乎更充分一些,但是還是敵不過內心的堅決,索性去了。
常么街道上,人流與車流交織在一起,完全將那條長龍縣道給鋪蓋住了。常么街自街頭至街尾約摸兩百米,街道兩旁一把又一把深藍色四腳傘簇擁著,似是兩條藍色皮帶一般。車笛聲、叫賣吆喝聲、哭聲、笑聲,應有盡有,無所不有,不絕如縷的喧鬧顯得熱鬧極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超市里擠了出來。在街道上往來的人群中,大多數是老人和小孩,年輕人卻是寥寥無幾,且不說二三十歲的,四五十歲的都是少之又少。
我買了一瓶飲料,然后就尋了一個人群較少的地方休息了。我在街道幾百米開外的一片水稻田的田隴上坐了下來。這片農田的四周如今已經高樓林立,曾記得前幾個年頭,這一帶可都是年輕人的天堂,既是成雙成對,也有孤身一人,現在已然雜草叢生。過了許久,有一位扎著長發的女孩向此處走來,我沒有看清她的面孔——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戴眼鏡。曾經都在羨慕別人戴眼鏡,一直覺得這樣比較有書生氣,現在卻覺得有些礙手礙腳。
“嘿!”那個女孩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嚇了一大跳。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呢?”她問。
此時我才認出她來,她是我的小學同學——王美珍。在我八歲那年,父親送我進入常么小學上學,當時插班到了楊老師的班級里,因此得以識得她。后來上了三年級,我被分到了三班,結識了楊菊,而王美珍則是留在了楊老師的那個班級,也就是二班。聽說后來王美珍也去了隆林讀初中,不過跟我不是同一所學校,與她有關的事情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不想去逛,去了也不知道要干點兒啥,徒增堵車量。”我答道。
“你還是那么幽默!”她在我身旁坐了下來,“最近過得怎么樣?”
“還行吧!就是學習上有些緊張。對了,你現在在哪念的高中哩?”
“我已經不上學了。”
“啊?”我有些驚訝,也確實令我驚訝,當初那個成績名列前茅的人,最終竟然選擇了輟學入世,而我這種成績一塌糊涂的人竟然還在堅持。雖然我不知道分班之后的她成績如何,但是至少不會比我差。一陣驚訝過后,我潛意識地點了點頭,說:“非常抱歉,我以為你還讀書呢。”或許她的人生寫滿了故事,而這些是我所不能夠去探知的,追問到底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也變了質了。
“我都訂完婚了。”她低著頭淡淡地說,聲音有點兒小,我險些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我又是一副吃驚的樣子望著她,比起她不上學這件事,更令我吃驚的卻是她已然了訂婚這件事。不過仔細想來倒也在情理之中,鄉下的不少人到了這個年齡階段,倘若是不上學,也的確是該成家了。在我印象中,三班的同學如今仍在寒窗苦讀的人同樣是屈指可數,甚至有些在小學剛畢業那時就已經成家了,只是我沒想到其他班級也有類似的情況。顯然是不足為奇了的,記得當初我的老師便提到過這樣的事情。
去年年底,臨近除夕,我聽說熊白也成親了,而楊美瑩,聽說在我們畢業初中那年也訂婚了。但志在遠方,至今仍寒窗苦讀的人也不少,楊菊、何壹等,我雖也在讀書之行列,卻無雄心壯志,恐怕我是我們這群還在拼命讀書的老同學中最沒有志向的那個了吧!能力的有限,畢竟讓我力不從心。
“既已不上學,自當找個好婆家。”
王美珍嘴角往上一翹,卻是很勉強,“其實我還是很羨慕你們那些還在上學的人,我也特別希望自己還身在校園,只可惜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如愿以償。”
“人生之事,白衣蒼狗,豈能為你我所預知?既成事實,哀嘆何用?倒不如坦然面對,盡量不留悔恨,也不枉人生此行。”
閑聊一會兒后王美珍便走了,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我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我也離開了。雖然太陽尚未下山,但我已經想回家去了,不過我還得到街上買點生活用品。自打去了隆林縣城念書后,我對常么街集市就已經沒有了什么興趣,而且如今的常么街對于我而言,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若不是需要買生活用品,我很少到常么街上來。
常么街道上的人流如同細流一般,在太陽熾熱的照耀下,蒸發流失了許多,而車流卻有所增加了。買好了生活用品,走出超市,我看見幾位身為人母的“女人”坐在超市門前的塑料凳子上,有一位和我年紀相仿的“女人”抱著一個嬰兒,她右手拿著奶瓶挑逗那懷中的嬰兒。
我從她的身旁經過,踏著晚霞回家去了……
2018年,在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