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醫院人滿為患，沒有床位，只能在過道上拉個簾子做臨時床位點。
“頭胎嗎？”
“是！”
“頭胎沒那么快，先給你做個胎心監護。剛聯系產科了，現在沒床位，等八點上班了，再看看有沒有人出院，給你找個床位。”急診室值班護士熟練操作并交代著注意事項，“你的主治醫生是誰？”
“趙主任！”
“等上班后，我會把你的病歷交接給主任。有什么不舒服的，按這個鈴叫我。”
“好的，謝謝！”
進了醫院以后，羊水雖然仍在流淌著，但是有專業的醫生和設備，程意心里踏實多了。折騰一晚上，她有點困乏，卻強打起精神時不時瞅一下胎心監護儀。
“小意，你睡吧，我在一旁看著。”王耀祖握起程意的手，“放心吧，有情況我會立馬叫醫生來的！”
“嗯！”程意點點頭，實在撐不住睡著了。
（二）
護士又來換水了，程意醒來。因為羊水破了，她無法翻身或下地，只能維持這樣躺平的姿勢，屁股下面一直墊著高，她感覺腰酸背痛。
“再給你換瓶吊水，家屬看著，快沒液的時候，按鈴叫我們！”看出程意的不自在，護士問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我想小便！”
“那你也不能起來，家屬去商店買個尿壺接著吧。”
簾子拉好，王耀祖拿來尿壺，程意卻尿不出來，不知是這樣躺著尿不習慣，還是沒尿只是肚子壓迫膀胱產生的尿意。過了許久，才尿了一點。程意感到很無助，自己就這樣躺在病床上，像個廢物一樣，不能動彈。
（三）
“產科有床位了，8號，家屬趕緊去辦住院手續吧！”
已經是早上11點多了，程意終于進了病房，規則的陣痛襲來，肚皮開始發緊發硬。
“現在才開兩指，等開四指再去待產室，現在在病房等著。”病房醫生時不時過來查看宮口情況。
程意被折磨得不能安睡，實在累得頂不住了，睡一會，然后又被痛醒。王耀祖一直坐在床旁守著她，聽候差遣。母親馬錦云不言不語地坐在不遠處，沒合一下眼。
下午四點，護士來備皮，程意大刺刺地岔開兩條腿，抬高屁股，配合護士的要求。她的心里是抵觸的，絕望的。
“護士，我想大便！”備完皮，程意實在忍不住的對護士說道。
“就在床上拉吧！”覺察到程意所指，護士直接拒絕道，“你破水了，不能下地去廁所！”
程意感覺大便就要出來，快憋不住了。一邊忍著陣痛，一邊害怕屎憋不住拉床上了，就這樣糾結著躺在那。雖然程意知道女人生孩子的過程中會壓迫周圍的膀胱和直腸，讓人產生強烈的便意。但是，她此刻已分不清是真想拉便還是壓迫產生的便意。
疼痛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宮口開四指了，程意被推到待產室，王耀祖、馬錦云留在外面等著。待產室里十多個病床，即將臨產的孕婦們，躺在床上，有大聲喊叫的，有哼哼唧唧的，大家都在床上掙扎著。
實在有叫聲太大的，迎來護士一頓斥責，“叫什么叫，誰沒生過孩子！”
“大夫，我好疼……哼……哼……”一孕婦疼得哼起來，半天才說完一整句話，“能不能剖呀？我不想順產了！”
“生孩子沒有不疼的，忍忍！”護士安慰道，“你要實在受不了，可以打麻藥，無痛順產。”
“我也要打麻藥！”
“我也要……”
待產室里的孕婦們爭先恐后的要找麻醉師打麻藥，“一個一個來，打麻藥需要經過家屬同意的，家屬簽完字才能打。”
“我老公還在產房外，啥時候簽完字。”另個待產婦急著道，“不用他同意，我在家里說了算，現在就給我打吧！”
程意很疼，但是看著隔壁床上的待產婦打腰麻，她有點膽怯了，那根針管挺粗的。
“還有人要打嗎？一會麻醉師下班了，打不了了。”護士說道，“順產能自己生就自己生，實在疼的，想無痛順產的可以打麻藥。”
待產室里熱鬧起來，沒打麻藥的紛紛問詢打完者的體驗，“打完真是舒爽了，沒之前那么疼了。”剛打完麻藥的待產婦分享著自己的感受。
程意有點心動，但是想了想，還是再堅持堅持吧。那個針管，她有點怵，她自小就害怕打針抽血，再忍忍吧。
（四）
夜里十二點多了，也不用糾結了，麻醉師早已下班，沒打無痛的程意只能繼續咬牙堅持。疼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會按鈴問醫生，自己開十指了嗎？因為待產室只是過渡產房，等開十指才會被推到產房生產。
“開十指了，推到2號產房！”
程意被推到產房，已是凌晨2點了，“醫生，我真的要拉便了！”
“就在這拉！”
在待產室時，此起披伏的叫喊聲，程意愣是咬牙沒出聲。而現在，疼痛有點無法忍受，她哼出聲，又趕緊下意識咬著嘴唇忍住。
“啊……啊……”她終究沒忍住叫了兩聲。
“別叫了！一會該沒力氣了，把力氣用到肚子上！”
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將精力集中在生孩子上。周圍是雪白的墻，頭頂只有一盞慘白的燈發著光。程意覺得自己就像被拋棄的娃娃，在寂靜的夜，在那產房，獨自闖著鬼門關。
“哇！”孩子被拉出來了，發出第一聲哭叫。
“程意，看看，是個男孩，這是他的小腳丫。”醫生把孩子抱到程意面前，給她看了一下。
是個小子呀，雖沒如所愿生個小棉襖，但是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就行。程意笑了笑，眼皮撐不住了，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