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這些東西應該是沒有機會再用了。5月17號我們就要全部回到學校，23號就要評選新一屆的院學生會主席，24號要評選新的校學生會主席。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在原來的崗位上了，就算是我的加權比第二名整整高了五分半，外校保研也已經是板上釘釘。我的所有權利將會全部消失。24號的晚上，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大三學生了。雖然天歌他除了在棋社下了兩年的五子棋，成了有記錄的社員之外，沒有和校內的任何組織有過聯系，一直都是普通學生。”

　　面對蕭煜婕的這番說法，劉天歌表示了全面認同：“嗯，現在看來的確如此，我的數學復習也已經進入二階段了。兩周之后則要進入期末總復習，考研復習就得基本停止了。”

　　見一直以來，最支持自己的學長學姐已經做出這樣的表態，陸青夢也選擇了對自己和自己的夢想暫時讓步：“那我們也把更多精力放在學習上吧，余音。”

　　“嗯，畢竟……唱歌只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啊。前幾天晚上我們倆面對面喝酒那會，我喝醉酒之后還對你說，我們這個樂隊要成為華國最知名的互聯網說唱樂隊，這個目標確實是過高了。”（戴）

　　“你們終于發現了我在半年前明白的事情。這是一個百花齊放的時代，誰都別想壟斷某一類藝術形式，不論是電影還是說唱，不論是交響樂還是二人轉，不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否則，只要有一點點漏洞，必然是要摔得粉身碎骨的。”（劉）

　　劉天歌留下了這句話后，隨后轉身回到自己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投入緊張的復習和課后作業中。

　　“天歌……唉，你們把東西清點完后也回去復習吧，晚飯后我和天歌來收拾。”

　　蕭煜婕做出了決定。

　　于是，兩位學妹繼續清點三輛推車上的全部設備后，只是對蕭煜婕說了聲“謝謝學姐”，便立刻回到房間埋頭復習。

　　此后的幾個月時間里，陸青夢只是和戴余音合作完成了一首歌曲的翻唱工作，以“日常練聲”的視頻形式發出，除此之外，沒有進行任何其他的操作。

　　201學期開始時，整個9月里，蕭煜婕陪著劉天歌跑了十余場招聘會，有三場被一面刷掉，還有六場被二面刷掉，還有兩家的三面則成為了他簽訂三方協議前最后的，卻又沒能跨過的門檻。

　　唯一愿意“收留”他的，是魔都的一家本土工程項目總承包公司，但工資遠遠低于同班同學的平均水平。

　　當年的國慶節，蕭煜婕已經確定了自己已經被魔都德濟大學的工程管理系接收之后，她才開始幫著劉天歌進行考研復習——因為報考目標是和蕭煜婕同樣的專業和學校，因此他報的專業在編號中屬于管理學類。

　　于是，對劉天歌來說，最大的問題主要是數學三和專業課——工程項目管理。

　　總之，到劉天歌走出研究生入學考試最后一門的考場為止，整個創作過程幾乎戛然而止。

　　然而，劉天歌在和蕭煜婕商討之后，告訴了陸青夢和戴余音——

　　這種戛然而止，還要再持續三個學期。

　　于是，在一次群語音中，陸青夢提出了一個問題——“學長、學姐，為什么？”

　　“你們不都是準備考回魔都嗎？我換種方式問吧，你們覺得唱歌對你們未來的意義更大，還是通過考研或者保研回魔都意義更大？”（劉天歌）

　　“我明白了。”（戴余音）

　　“對了，我特別提醒你，青夢，你的學習成績很危險，排在專業第五而已。你們這一屆一共八十個人，保研名額一共四個，其中一個只能保到本校本專業。如果你希望保回魔都，這個學年你要努力向排名第二的余音靠攏。我們可以幫你和余音在下學期規劃一些容易拿高分的選修課，但其他課程和比賽只能靠你們自己。除非等b站的粉絲銀牌能計入學校的第二課堂學分，否則你們還是不要對歌唱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制度在多數時候，是很無情的。”（劉）

　　兩位學妹在群語音期間都明確表示明白這一點之后，不再對這一點做出質詢，隨后，劉天歌開始講述了自己的考研復習經歷，以及自己在這個學期的每一次求職和面試經歷。

　　這段講述將近一個半小時，期間，除了蕭煜婕補充了幾處細節——來自于她在陪劉天歌奔走于從蟲洞科技集團這樣的全球頂尖科技巨頭，到紅孔雀電子這樣的華夏頂尖的世界級企業，再到華建、華鐵的各個二級分公司和三級分公司等大型國企，以及一些強勢的民企的、9-10月期間的一共32次求職經歷，沒有任何人愿意多說一個字。

　　然而，隨著劉天歌的講解，最后他卻拿不出一張offer或者三方協議——他的32次簡歷投遞以及對應的29次面試次次失敗。

　　而順道同去的蕭煜婕卻有過11次簽約的機會，即便她提出自己已經保研成功，只是陪自己的男友前來面試，劉天歌也依舊沒有從對應的11場面試中堅持到二面的四場里，從蕭煜婕讓出的名額里，拿到任何一張三方協議或offer。

　　“學長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陸）

　　“這就不清楚了。如果加權排名是主要原因的話，那么沒要成績單的十二家也不至于一家都不要。如果是競爭問題的話，有九家采取省級名額招聘的企業沒有任何同專業的學生競爭下，投遞簡歷后依然在二面被砍下來。我再厲害，總不可能直替天歌接打電話去問人家HR。我父母都只是分別在兩家魔都本土規模及以上企業，當高級職業經理人而已，屬于比較富裕的無產階級，這一點我很清楚。”（蕭）

　　“這……”

　　面對劉天歌的經歷，兩位學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們在花十分鐘時間回顧了自己記下的筆記之后，沒有找到任何共同點。

　　“如果要我陰謀論的話，只有一種可能——劉天歌被所有的這些企業提前聯合封殺了。但從理論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戴）

　　“我和他也是這么想的，每一位專業課老師對此都疑惑不解。不論原因是什么，他可能要成為學院就業指導課的經典素材了。”（蕭煜婕）

　　“……”

　　最終，語音結束，曾經齊聚在同一屋檐下、甚至看過對方穿泳裝時的樣子的四人在整個寒假里除了春節祝福之外，沒有發過其他別的信息。

　　就好像他們之間只是普通的學長/學姐-學妹關系，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兩個月之后，劉天歌確認，自己的研究生入學考試分數甚至沒有達到國家線。

　　劉天歌的人生好似戛然而止一般，停留在了老家魔都與大學所在地紅都之間，那兩千余里鐵軌上的某趟高鐵上。

　　“沒想到，那天，煜婕你選擇了向兩位學妹公開承認了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這一點。”

　　“不過我沒告訴她們，我們準備這學期畢業之后就領……”

　　“那對于他們來說，確實是不得了的刺……”

　　劉天歌發現，自己的這句話并沒有聽到蕭煜婕的回音。

　　當他在幾秒后，想要從久坐之中站起身子，捏一捏自己的腰，卻發現完全沒有痛覺。

　　……

　　又過了幾秒，劉天歌忽然驚醒。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的身旁沒有他人，于是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妤婕，她已經在德濟大學跟著那個老師開始做研究了啊……剛剛聽到的那句話是幻覺而已，我想多了。”

　　“如果不是上百次的在一起互相用身體指導對方，或許我會懷疑自己的女友是假的。”

　　“等等，我和她已經認識了將近十六年。為什么她的存在需要用那一次次的肢體接觸來證明？”

　　“如果這樣的話，青夢余音，你們是否是我人生中的錯覺呢？”

　　想到這里，劉天歌頓時冷汗直冒，周圍的一切仿佛戛然而止一般，停留在他的腦海里出現了堆積許久的問題也不斷地噴薄而出。

　　“我在紅都的這幾年里，如此關心兩位學妹，僅僅是因為她們是自己的高中學妹嗎？”

　　“和青夢余音的交流究竟給我帶來了什么呢？”

　　“……”

　　雖然高鐵最終準點到達了紅都西站，但直到劉天歌被乘務員喊下車為止，他都沒能得出那幾十個問題中任何一個的答案。

　　唯物主義支配的世界里，不論劉天歌經歷的那一切是不是幻覺，他最終還是要下車，并且面對即將到來的最后一個學期。

　　而這只是陸青夢和戴余音的第六個學期。

　　之后的一個月里，蕭煜婕陪著劉天歌跑了十四場宣講會以及兩次雙選會。

　　在現場的十二次面試中，劉天歌終于獲得了兩份兩方簽字的三方協議。

　　然而，當他通過蕭煜婕悄悄打聽自己班上其他人的簽約情況時，他發現自己的最高簽約工資是最低的，其他方面的待遇也是最低的——其他同學的最低見習工資都是稅后6500，而他的見習期稅前工資僅僅6000不到；其他同學的最低轉正后工資是稅后8000，他的轉正后工資僅僅是稅前7500；其他同學最差都是一般的工程經濟崗，他預簽約的都是直接上一線工地的、環境更差的技術崗（劉天歌本人對這兩類崗位的印象）。

　　他甚至不敢說起自己的簽約情況。

　　于是，他發現自己的在大學四年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價值——除了和戴余音、陸青夢、蕭煜婕保持了長期的友好關系之外，其他一無所得。

　　他甚至喊不出自己室友的名字，只記得一個姓危，一個姓付，還有一個……他突然記不起來寢室長姓什么了。

　　總之不姓劉，也不姓蕭、戴或者陸就對了。

　　總之，劉天歌在經歷了這十幾場面試之后，卻也只能無能狂怒。

　　此后，“來自18級陸青夢和戴余音同學特別為17級的、為兩人提供了長期指導的劉天歌學長和蕭煜婕學姐創作的《菁華離散》”這段話，以及隨之附上的mp4文件，出現在了劉天歌和蕭煜婕的消息記錄里。

　　同樣出現的還有一句話——

　　劉天歌學長和蕭煜婕學姐永遠不會埋沒在人群之中，即使是前往未曾預料到的地方，你們也一定會閃耀出自己的光芒。

　　……

　　蕭煜婕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和陸青夢和戴余音一起在食堂吃飯。

　　“學姐，你怎么了？”（陸）

　　“嗯……算了，你們知道也沒什么問題。最近的第十六次面試，又沒過。而且這次我和之前的某六場一樣，都完全沒有出現在現場。他手上只有兩份雙方簽字的三方協議。收入最高的那一份還不到現在這個時候的班群內平均工資的八成，比之前九成左右的差距更大了。”

　　蕭煜婕并不在意兩位學妹的面面相覷，而是低頭吃飯。

　　“那學長他的工作？”（戴）

　　“他不應該只有那樣的待遇。如果他真的只值得這樣的待遇，我不會看上他。”

　　蕭煜婕給出了這樣的答復，但她知道和劉天歌有關的兩件事——

　　第一，劉天歌明確拒絕了三類企業的宣講會：主要或完全提供銷售崗，因為他認為極度內向的自己在社交能力明顯不足（雖然蕭煜婕一再用她對他的所見所聞否定了這一點）；醫藥相關企業，因為他暫時沒有開始進行醫學知識儲備的打算；農（牧）林（田）水（產）海（運）大類，因為他家里曾經在海運企業的一線工作過十年的父母二人堅決不允許。

　　第二，不能接受華國境內的華東地區以外的工作——雖然因為家庭環境原因，劉天歌的人生足跡覆蓋了全國的二十四個省份，但只有在華東五省（滬、浙、皖、蘇、贛）沒有遭到過三次以上的地域歧視和嚴重的暴力威脅。后者有從10年到18年的全國各地的醫院開具的輕傷或輕微傷證明可以作證。

　　而前往櫻國和德意志的經歷讓他并不排斥在外工作，但因為疫情原因，境外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總的來說，他可以接受和其他地方的同事一起工作，但不接受任何前往五省之外的工作，有四家公司提出僅僅是要求可能要他在上述地區出差，他也完全拒絕，理由是為了生命安全。

　　蕭煜婕聽到的原話是——

　　“我可不是某些打著校園日常牌子的體育類后宮流（疑似）小說里有外星后臺、還能隨時能折躍到安全區的家伙。我只是個普通人，還是命比紙薄的、最慘的那一批。華東之外的一切地區對我來說都太危險了，連這種最低風險水平都不能口頭答應我的企業，我絕對不去。”

　　【《國象霧途》夏零、鄧佳穎：勿cue】

　　蕭煜婕曾經在那四場的面試中見到了那四家公司HR在即將簽約時的一臉無奈。

　　甚至，她已經準備放棄保研，而接受其中一家公司給出的巨額工資——如果不是她看劉天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的話。

　　因為經過五輪談判后，這家公司的條件已經寬限至：除人口密度小于10人/平方公里的縣一級單位，和險情、疫情、災情爆發地區之外，全國流動。

　　實習期工資是他所在班級平均工資的兩番（不是兩倍），月收入將近三萬，轉正后年增長至少百分之五。

　　只是，現實顯然給了他巨大的打擊。

　　那一餐之后，陸青夢和戴余音兩人討論了許久，最終決定為幫助了她們兩人將近六年的學長創作一首歌，希望他能從面試失利的失落中盡快走出來。

　　兩人花了七天時間，最終完成了《菁華離散》。

　　當她們完成時，整個寢室的樂譜手稿幾乎撒的滿地都是，以至于她們班的同學在前去喊她們參加班會的時候都被嚇傻了。

　　她們根本不敢走進房間——因為隨時可能被紙片滑倒。

　　……

　　《菁華離散》發出后的第二天，四人吃飯期間，劉天歌被蕭煜婕問起之后的打算時，說道：“不，我不準備走了。我要申請延期畢業，再考一次，最多兩次。我一定要考回魔都，而且是和你們一起。”

　　“學長……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陸青夢）

　　“可以的，我至少在幾位專業課老師面前還算臉熟，雖然是因為成績差……我現在就去系主任林教授家的樓下，他基本都在學校里，你們慢慢吃。”（劉）

　　于是，劉天歌在之后的日子里，逐漸離開了陸青夢和戴余音的視野。

　　……

　　當晚，劉天歌被得知情況的蕭煜婕約到了去過了數十次的同一家酒店。

　　某個大床房里。

　　“既然這次你失敗了，那就換個專業考，我記得你高中小三門選的是政史地，你去讀文科或許可以。”（蕭）

　　“嗯，我也有這個想法，雖然之后你就沒法輔導我了，但我對自己的文科知識儲備還是有信心的。不過今天你約我出來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吧？”（劉）

　　“哈，還是和以前一樣，天歌，好好享受難得的休閑吧，之后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們暫時沒有機會了。”（蕭）

　　“嗯，那就瘋個痛快。”（劉）

　　“……”

　　這天之后，這兩人每次在非正式場合見面的時候從不超過一刻鐘，也幾乎沒有與陸青夢和戴余音見過面。

　　“青夢余音”，名存實亡。

　　……

　　一年后，2022年4月，當劉天歌的擬錄取通知書下達時，已經保研成功的陸青夢和戴余音也在為劉天歌祝賀——雖然不是德濟大學，但放棄了數學的他成功被魔都外大錄取。

　　于是，經過簡單的登記后，在劉天歌的單人寢室（四張床加在一起只住了他一個人）里，上門聊天的陸青夢和戴余音與他聊了新的未來。

　　“你們兩個都去了德濟大學，就我一個在外大，不過問題沒那么嚴重，兩個校區好像距離不遠。”（劉）

　　“沒事，學長。不論距離有多遠以后我們和學姐一起去看你，你不用跑過來。”（戴）

　　“謝謝你們，不過，總是有點遺憾……但我就算是把自己在文科方面的潛力都用上，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劉）

　　“是啊……遺憾的很。不過，至少我們以后就可以繼續唱歌了。停了一年多的賬號可以再次恢復運營了。”（陸）

　　“也對。”（劉）

　　此時的劉天歌不想再聊下去，接受以及與現實的妥協耗費了他幾乎全部的精力。

　　“學長是身體不舒服嗎？”（陸）

　　“還好。不過的確需要休息，你們……先回去吧。”（劉）

　　“好，學長再見！”（戴）

　　兩位少女離開后，劉天歌立刻閂上了寢室門。

　　“煜婕、青夢余音……暫時解體的組合，最終確實是‘菁華離散’啊……它的余音最終出現在了我們的世界里，雖然已經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做出這種感慨的劉天歌在時隔兩年半之后，再次從同一個袋子里，翻出了一張最新放入的照片——去年五月底，蕭煜婕拍攝畢業照的時候，四人拜托蕭煜婕和劉天歌的班主任兼系主任——林教授一起拍的合照。

　　這是四人在劉天歌和蕭煜婕上一次滾床單之后唯一的一次見面。

　　照片上的空白區域，寫了劉天歌自己留在照片上的一句話——流水的學長學姐，鐵打的青夢余音。

　　而這時的他，有感而發，寫下了兩行字——

　　《菁華離散》×

　　《永遠的學長x學姐，與永遠的學妹們》√，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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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作完

　　閱后提醒：

　　本作的靈感來源僅僅是本人的前幾日睡覺時，一個時長不到半小時就被驚醒的夢境，除了“林教授”、“熊副教授”這兩個幾乎可有可無，但我最終還是加入進去的角色之外，四個主要角色的大致形象全都在那同一個夢里出現。只是名字是之后編的或者隨機命名的。

　　本作主線場景也是沿用夢境期間的幾個殘留的畫面，寫作所用時間為近一周期間的正餐時間，主題內容只花了當天起床后還能回憶夢境的一個小時就已經基本確定。

　　關于本作標題——

　　我暫時取不到更合適的，輕小說畫風的標題我本人的態度一貫是絕對拒絕（一票否決）。

　　如有更合適的建議，請加入《國象霧途》書友群（群號見《國象霧途》簡介區）進行討論。我會酌情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