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沿途的風景匆匆從眼前閃過,有那么一瞬間,凃凃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拖的很長,卻又稍縱即逝,她想用相機抓拍下來分享給朋友,但是失敗了。經過很多個村莊,許多畫面永遠定格在那里,一個孩子跌破了手掌,大聲的哭泣;一只小狗掉進了溝渠,拼命的向上爬;一位老人拄著拐杖站在鐵路口處眺望;一群老牛安靜的啃著地上的青草;一只喜鵲在認真的筑巢……這就是大千世界里的渺小塵埃,我們是塵埃,渺小到肉眼只能看到一瞬間。所以,能夠活在一個人的眼里,是何其幸運的事。
返程的大部分時間,凃凃都是在火車上度過,前半程,她欣賞著沿途的風景,不停地在腦海里預演著關于不同風景未知的畫面,這是她獨創的樂趣,她會想象著把身邊的人放到景色里,多變的畫面,構成有趣的故事:忙忙碌碌的喜鵲在大樹頂上筑了一個圓圓的大巢,七彩坐在鳥窩里數著喜鵲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都帶走;騎著花牛的小鳳置身在羊群里,看不出是她在放羊還是牛在溜她;遠山半山腰上有一棵大榕樹,顯得孤獨而又倔強,樹底下,外公似乎在乘涼,旁邊放著他給凃凃摘的野果子,獨臂老人眺望著遠方,好像在與路過的凃凃對視……想象著,就這樣安靜的幻想著,凃凃進入了夢想,夢里,已故的外公沒在榕樹下,而是坐在屋子的一角一言不發,他在專注的聽著單田芳的評書,時而皺眉,時而憨笑,這是生前獨屬于他的快樂。
突然有人推了一下凃凃,凃凃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是列車員要驗票。一場溫馨的美夢宣告結束。
凃凃的對面已經換了乘客,是一對祖孫,奶奶帶著孫子,小孩子四五歲的樣子,在吃著零食,面前的小桌子上還放著幾瓶娃哈哈和喝了一半的營養快線,還有一些小吃,吃完的包裝紙凌亂的堆在桌子上,有的汁水流在外面,小孩子沒有脫鞋子,站在座子上,邊吃邊看向窗外。很明顯,他對外面的一切充滿好奇,小男孩不時的用袖子擦著鼻涕,小臉臟乎乎的,像是好久沒洗臉了。凃凃看著眼前的孩子,不覺有些羨慕起來,多么天真爛漫的年紀,不用去理會外界的一切紛擾。
奶奶的手一直處于緊張狀態,隨時準備接住可能會不慎掉落的孫子。奶奶穿著樸素,衣服和她一樣,看起來就是上了年紀的,手指已有些伸不直,偶爾露出的手掌上面布滿老繭,她一定做了大半輩子的繁重工作。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凃凃的肚子有些咕咕叫,但她并沒有什么胃口,交通工具上根本就不適合吃飯。
肚子不停的叫,她實在沒辦法,站起身,去了有餐廳的車廂,隨便吃了點盒飯又返回來。小男孩正在吃泡面,依然很開心的樣子,奶奶在一旁看著孫子吃,滿臉的疼惜,孫子把顫顫巍巍的面條舉起給奶奶吃,奶奶卻抓住小孩子的手喂到他的嘴里,“奶奶不餓,大孫兒吃。”
多么質樸而純粹的愛意呀!
凃凃坐下來,終于忍不住搭訕起來。
“小家伙,好胃口啊,阿姨走的時候你在吃,回來了,你還在吃。”
小男孩沒理凃凃,依然低頭干飯,倒是奶奶,笑著回應:
“小孩子,嘴就是閑不住。”
凃凃站起來,在頭頂的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旅行包,從里面取出大方便袋,那是媽媽怕她路上餓,特意準備的水果和零食。凃凃拿出了水果放在小桌子上,又取出幾個獨立小包裝的開心果和腰果后,將旅行包放回原處。
“家里帶的,但最近腸胃不怎么好,小朋友,你替阿姨吃掉吧。”
“這怎么行,你快留著自己吃吧。”奶奶趕緊向凃凃這邊推了推。
“沒關系,小孩子喜歡吃。再說我吃了,肚子會不舒服,不吃該壞掉了。”
說著,凃凃掰了一根香蕉遞給小男孩,又掰了一根遞給奶奶,“您也嘗嘗,”然后看著小男孩,“奶奶陪你一起吃,才更香呢,對吧?”
小男孩咧嘴笑了,看看奶奶,扒開了香蕉。
凃凃小小的謊言讓后半程的旅程更加輕松愉悅,傳統的奶奶,對于一切好吃的食物,不是不喜歡,是舍不得。奶奶發干的嘴唇和略帶疲憊的臉,已經敗露了她饑腸轆轆的胃,可能不是沒有錢多買一碗面,只是舍不得多花一份錢。之后凃凃打開零食,總是打開兩份,給完小朋友,她會打開另一份遞給奶奶嘗一嘗。還會偶爾和小朋友交換他的小零食,目的是不想奶奶尷尬,因為只吃別人的而不好意思。通過溝通,凃凃得知,祖孫倆是從承德出發,要去在WLMQ工作的女兒那里。小男孩的母親是北京人,父親在上海工作,在孩子兩歲多的時候,兩人因為感情出了問題離了婚,從此小男孩一直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果然,茫茫人海,各有各的不易,又各有各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