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工作后很少回老家，媽媽問她不想家嗎？她說路太遠了，山太高，跨不過去。

　　后來政府修了路，連成歡家那么遠都鋪了路。

　　媽媽說，“路修好了，你回來看看吧。”

　　成歡說，“媽媽，那里的成見太深，我還沒有成功到可以打敗它”

　　第20章地獄有石油

　　成歡有時會問劍蘭，“爸爸去哪了？”

　　劍蘭不知道她是忘記了爸爸去世的事實還是在問爸爸死后去了哪里。

　　劍蘭告訴她，“爸爸出去給人看病了。”

　　家里電話響起來，成歡跑去接，“喂，你好，你找誰？”

　　“找你爸爸。”

　　“爸爸不在了。”

　　“你爸去哪了？”

　　“不在了，不在人間了。”

　　嘟……那邊慌張地掛了電話。

　　有人通知劍蘭把診所的藥和剩下的東西都帶走，村里把診所租給了下一個人。

　　楚友德沒有留下什么值錢的東西，一堆沒要回來的欠條，一些藥品，針劑，幾摞重的要死的書。劍蘭看著這些東西，也不知道要怎么拿回家。干脆堆在那，打算過幾天找個車一起拉走。

　　診所和學校離得位置很近，成歡還要在這上五年學，劍蘭糾結著，不然給她轉到別的學校，轉走了就得搬家，成雪的情況也不知道在城里能不能生活，萬一走丟了找不找不見，老太太這幾天也不知在忙什么，去了一趟大姐家，回來后就在村里各個人家里竄，隔天有傳聞出來，說劍蘭脾氣不好。

　　這些不痛不癢的話對劍蘭來說就像石子沉進大海，還不如大海本身的波瀾大，“我要是脾氣真有那么差，你們還敢這么造謠？早去撕了你們的嘴帶著長舌頭一起扯出來喂狗。”過過嘴癮，劍蘭便就不與他們計較。

　　劍蘭父母已經在這呆了兩三個月，梔蓉那邊傳了好幾次讓母親回去，梔蓉生了第二個孩子，把母親接到了城里幫忙看孩子。因為這事兒，青松媳婦鬧了不止一回，“我生孩子那會兒媽都沒幫我看著，憑什么二姐這孩子媽就來看著，青松可是她兒子，我家孩子是長孫，你們樸家老兩口是不準備讓兒子養老嗎？要是青松去了也就算了，兒子還活著，住到閨女家，真是不像話。”

　　青松媳婦對別人都挺客氣，對梔蓉和老兩口說話像帶了刺一樣扎人。

　　梔蓉不與她正面吵，梔蓉是幾個孩子中最有錢的，不傷及她賺錢的事兒她才不在意。

　　你看有錢還是有底氣的。

　　這場戰爭就變成了青松媳婦跟老兩口鬧，兩人不得清閑。自景檀去了，母親的身體也越發不好，梔蓉是以讓母親照顧孩子的名義，看護著母親。

　　青松媳婦也見不得別人搶了展現孝心的機會，讓青松在城里買了一套院子，把老兩口都接過來。

　　父親走前與劍蘭商量，“你的幾個姐妹兄弟都在縣城定下來了，我和你媽多半也要來城里和青松兩口子住，不如你也趁著這次機會搬去縣城里吧，成歡也能接受點好的教育。梔蓉和青松都有貨源，你批發點貨賣也能有個收入來源，這么遠的地方，怕照應不到你。”

　　拆掉的院墻還沒重砌，大門孤零零地立著，劍蘭眼見心也煩，想聽從父親的建議。父親托人一打聽，還真的找到了買家，那人看中了這里與世隔絕，想把房子拆了蓋個大別墅。有錢人是喜歡蓋別墅，事情也算靠譜。

　　正準備收拾搬家，老太太出來阻止，“爹爹攛掇姑娘把我兒子留給我的房子賣了啊，這是沒把我放在眼里啊！不能賣，我不同意。”

　　不久前，大姐夫患上了抑郁癥，選了山上的一棵歪脖子樹上吊了，老太太去找大閨女的時候，閨女表明了沒法贍養她，老太太又托侄兒打聽二兒子的消息，得知二兒子去了外省，不想回來。老太太只好回家找隔壁的大房生的兒子，那邊給她出了個主意，說這房子一定得留著，房子在，老太太就有地方住。老太太的八十大壽是沒法風風光光地過了，她只想得個善終，大兒媳婦跟她說，“等你老了啊，咱們離得近，給你送一口飯不能讓你餓死，你要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去縣城的大街上流浪，咱們離得遠可幫不上什么忙。”大兒媳婦和老太太合計著讓村里的流言蜚語趕走劍蘭，劍蘭尊嚴強，受不了閑話。這才有了老太太去村民家親自傳播閑話的事情。

　　“媽，友德走了，我們搬家了還能把你扔在這嗎？”劍蘭知道老太太不和自己一條心，卻不知道老太太為了逼走她背后使臟招。

　　“不成不成，我就留在這，我死也得死在我兒子留下來的房子里頭。”

　　鬧了幾天，老太太沒有打消念頭的意思，劍蘭父母只能回家去了，父親跟劍蘭說，“你婆婆的主，我們也做不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成歡到了開學的時候，過段時間地里的秋收也要忙起來了。搬家的事情劍蘭沒在提。

　　成歡變得有點自卑，性格更加唯唯諾諾，劍蘭以為父親的死對孩子有了打擊。

　　成歡卻對劍蘭說，“媽媽，我是不是不應該活著。”

　　“你怎么會這么說？”劍蘭嚇了一跳。

　　“放學聽見的，村里人說我個災星，說我命硬，說爸爸是被克死的，說我為了來到這個世界，克瘋了一個姐姐，克死了一個姐姐，媽媽，怎么樣都不會輪到我出生的對嗎？奶奶也說我本來應該有個哥哥，所以我是把他們克死了才出來的？”

　　“不會，他們不是那個意思，成歡是媽媽的好孩子，成歡要好好學習，以后成為最有出息的孩子讓他們看看。”

　　劍蘭其實聽到了村里人議論自己的閑話，她不知道也有關于成歡的。

　　村里像得了傳染病一樣，“劍蘭打婆婆”，“劍蘭把楚友德逼得跳上大門雨搭被壓死”的風言風語傳開了，老太太跟魔障了一樣，“在我沒看見的時候，你一定逼著友德去死過！你看啊，應驗了應驗了。”

　　地獄有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