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蹭朋友的車，出了事故。

　　車子的輪子被掀掉了，車里安全氣囊砸到了成歡的胸前。

　　成歡的胸疼了兩個月，去醫院檢查，醫生總是那些話，“有結節，要判斷良性惡性，得做切片。”

　　成歡跟媽媽說，“我可能是得癌癥了，這個疼法離死不遠了。”

　　“你回來我陪你去省城醫院檢查，你那里查不準的。”

　　“BJ都查不出來的病，省城更查不出來吧。”

　　“癌癥沒那么容易得，回來媽陪你治病，不要怕。”

　　第25章痛是成長，也是死亡

　　成歡的個子竄起來不少，眼看著就要趕上劍蘭了。劍蘭不再擔心她是個一米五的小個子。

　　成歡總說胸前疼，劍蘭摸了摸，是有兩個棗核一樣的硬疙瘩，心里一涼，這孩子不會是得絕癥了吧？

　　乳腺癌好像突然就占據了中年婦女市場，梔蓉胸上的瘤子也去查，嫂子胸上的瘤子也去查，乳腺癌奪走了幾個認識的人的性命，劍蘭自己也小心著。坊間傳聞癌癥的瘤子是硬的，摸起來不會像個球似的動，成歡這個，不像好病…

　　劍蘭自己右邊也有一個，去查了查說是結節，劍蘭怕癌變用偏方治著，每晚都把蘆薈剁碎用布包著敷在胸上，一段時間也沒什么見效，劍蘭覺得沒有變大的跡象，就放棄了。

　　劍蘭打聽到一個治癌癥偏方，藥用的蜈蚣和著雞蛋炒熟，不放鹽，以毒攻毒能把癌癥消下去，劍蘭給成歡做了幾次，成歡說沒效果，這瘤子越來越大，這速度，估計很快就要死了，也別必要治了。

　　劍蘭有一天突然明白，這孩子，該不會是在發育吧？

　　劍蘭給成歡買了個發育期的小背心，說，“以后穿衣服都要在里面套上小背心。”

　　成長里有些不可告人的痛楚要自己承受。

　　老太太那段日子總是捂著胸口，“心口窩疼，心口窩疼。”

　　她讓劍蘭買點止痛片，撐一撐，有時候能睡個安穩覺。

　　突然有一天人就倒下去，話還說的流暢，“我這腿不好了，站不起來了。”

　　老太太宿在自己的屋里，怕熱，劍蘭墊了厚厚的被子，讓她躺在炕稍。柳塵璽做了把中間漏洞的椅子，老太太坐在上面方便如廁。

　　老太太說嘴里發苦，夢里總能想起羊湯的味兒，劍蘭每頓都給她煮羊湯，她喝了一段時間說羊湯沒味道，想吃黃桃罐頭，吃了又說黃桃也不甜。

　　楚友德的二伯過來看望，老太太說“你有沒有路子拿點能站起來的藥，要是站起來啊，就不用被照顧。”二伯跟劍蘭偷偷說，“摸著不知是肺還是哪個內臟硬了，老太太總抽煙，怕是已經癌癥晚期。”

　　大閨女偶爾來看老太太，那天說要隨禮，非得回去一趟，走到半路就給叫回來了，隔壁大兒子也過來了，老太太撐不下去了。

　　老太太一直在等，大兒子說，“老二怎么聯系不上？”老太太眼珠轉了轉，往外看，二兒子連個影子也沒有呢。

　　老太太抓著大閨女的手，說，“劍蘭啊……”她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點頭示意。

　　大閨女說，“知道，劍蘭是個好人。”

　　老太太重重地點了點頭，就這樣咽氣了。

　　成歡看著老太太穿著壽衣并不覺得害怕，這套壽衣做了很多年了，老太太自己選的深藍色布，自己縫的，她喜歡這套衣服，在生日時就會拿出來穿，“這衣服好啊，能陪我一輩子。”

　　老太太說要個花頭棺材。木料是友德在的時候就備著了，近年才打好棺材，涂成暗紅色的料，刷了亮漆。找了個專畫棺材的師傅畫了極漂亮的圖案，成歡都覺得死后真能去個這么好看的地方，去看看也挺好的。

　　政策要求火葬，柳塵璽和隔壁大哥，大哥家的二兒子送去火化。選了個帶金邊的骨灰盒，出租車司機看見這場景都不愿拉人，柳塵璽將骨灰盒裹在自己的大衣里，才搭上了車。

　　老太太和楚友德的父親和他大房三人葬在一起。

　　紙人紙馬紙電視燒的火光沖天。

　　這次舉行了個送靈儀式，大兒子，大閨女，劍蘭都戴著孝去了山神廟，成歡跟在劍蘭的身邊，劍蘭扯著她，說，“別回頭，回頭了奶奶就不能心無旁騖地走了。”

　　成歡想回頭看，大人們在山神面前面的路上撒了灰，亡魂就踩著這條路去山神廟里辦死后的交接，有時候能在灰上看見一串腳印。

　　成歡說，“奶奶是小腳，多等一會兒吧，她跑得慢。”

　　有的痛被消滅了，有的人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