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亦歡總是不在宮里，我也不愿去問，哪個宮人會愿意一直侍候在無寵的妃嬪左右，她自是尋找新主子去了，可何其困難，又有哪個主子愿意接納一個廢后的宮人。
是夜了，偌大的宮殿只我一人，夜里沒人點燈便顯得更為恐怖陰森，我躺在榻上無法安睡，總覺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讓我不由得想起那雙盛在托盤中的眼珠子，心里發怵。
“娘娘？”
“啊——”我驚呼睜開眼，“誰呀！”
來人立刻跪地，“娘娘，是我，亦歡！”
“你？”我這才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她的臉，“都什么時辰了，你才回來？”
“娘娘息怒，宮里火燭用完了，我去領了。”
“怎的領這么久？”
她支吾著。
“你跟了我幾年了？”我嘆了口氣道。
“五六年了。”
“你走吧。”
“什么？”她錯愕地看向我。
“你年紀尚輕，在我這備受其他宮里人的欺負，何不趁著年華還在，趕緊投奔新主子，雖談不上錦衣玉食，倒也比這里好，總是能吃上口熱乎飯。”我哀嘆著，想著好歹自己也是窮苦人家出生，殘羹冷炙對我來說算不上什么。
“娘娘，您……”她頓了頓，“您真的肯讓我走？”
我苦笑，果真如我所料，她早就開始盤算了，這也是情理之中，“想走就走吧，你的心思早不在這，我留你又有何用？”
她頓了頓，“那您一個人在這宮中可如何是好？”
“哼，他們總不至于餓死我吧。”我慘然一笑，雖然我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笑，“你快走吧，趁我還沒有反悔之前。”
“那，奴婢就此謝過娘娘。”她向我磕了磕頭，“您多保重，我得空一定回來看望您。”
“不！既是出去了就永遠別再回來了，我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翻身背對著她，又是一夜未眠。
翌日她就徹底消失在空蕩蕩的宮中，我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但倒也自在得很，只不過一日三餐需要自己取用。
送餐食的太監將餐盒遞給我的當口，不安分地摸了摸我的手，我嚇得將手縮了回來，怒目而視。
他根本不畏懼，“怎么著？還摸不得了？以前亦歡每日不都是這樣的？”
原來亦歡在我這竟如此受辱。
“還當自己是娘娘呢？”太監輕蔑道，“想要得飯吃，就得順著來，別給臉不要臉！”說著拂袖而去。
我看著打翻在地的剩飯，跪在地上，饑餓讓我不得不屈服，用手在地上扒拉起來送進嘴里，沒有半分昔日貴為國母的姿態。
想過自盡，但有人就是想看著我茍活，早早命人將宮中的利器沒收，人爭一口氣，偏是這樣，偏要活出底氣。為了每日能吃上飯續命，我不得不被丑陋的老太監摸手，心想不過是摸個手而已，又不是掉一塊肉，吃飯才是正事。
可我還是低估了人性的貪婪，這日太監給我送上精美的吃食，我狐疑看向他：“王公公，怎的今日的伙食如此好？”
“還不是咱家看你可憐，這才自掏腰包給你置辦了這么些個。”他笑盈盈道。
“如此就謝過王公公了。”我剛要接過，卻被他閃躲。
“這可不是白給的，你不得表示表示么？”他壞笑道。
“怎么表示？”我警惕起來，諒這閹官也做不了什么。
他一臉諂媚的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親一口。”
我倒也不惱，虎落平陽被犬欺，萬萬沒想到曾經的皇后竟被個閹貨欺負到如此境地，當然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好啊，來湊近點。”
他欣喜若狂地湊近，我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你個閹貨！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熊樣，真不要臉！”
說著將餐食打翻在地。
“嘿，你這小騷貨！看咱家今天不辦了你！”說著撲了上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跟他扭打在一起，但畢竟力氣比不過他，幾下便被制服在地，他胡亂撕扯我的紗衣，一通狂吻，像是豬圈里的公豬在啃食臊水。我拼盡全力對抗，聲嘶力竭地呼救，只有空蕩蕩的回音，我終是筋疲力盡，淚水奪眶而出，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要被一個老太監侮辱，正當萬念俱灰時，一個身影引入眼簾，那人身手矯健，三下五除二就把太監制服了，那太監還未回過神就被擰歪了腦袋，倒地而亡。
我驚叫起來，被那人喝止：“你再叫！小心你也沒命！”
我趕忙止聲看向那人——是一個侍衛裝扮的男子，眉宇間透著英氣，皮膚黝黑，許是我太久沒見過男人了，竟覺得他的聲音散發著男性的魅力。
我顫顫巍巍道：“你……你殺人了！”
他不答話，自顧將太監的尸體丟棄在庭院的廢井中，又搬來大石壓住井口，這才呼了口氣看向我，“我是殺人了，可要是不殺他，那么死的人就是你了。”
我定了定神，“你為什么救我？”
他一愣，好笑道：“這有什么為什么？我巡宮聽見呼救便前來，職責所在罷了，好在我來了，不然你……”他的目光停在我袒露的肌膚上，臉上浮現緋紅。
“啊！”我才回過神，趕忙拾過衣裳裹住自己，他趕緊轉頭看向別處，不管怎么說還是得感謝他，幸虧他及時趕到。
“你是哪位娘娘？”他岔開話題，“怎么我巡宮這么久，沒發現這間廢宮竟住了人。”
我被他問住了，轉念一想：“你是新來的吧？”
他點點頭。
難怪了。
“謝謝你救了我，日后我一定報答你。”我站起身向他行禮。
“報答倒不必了，你無礙就好，告辭。”他作揖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都忘了問這位恩人姓甚名誰，又談何報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