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有事出去一趟。”劉小雨取下掛在墻壁上的包。
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孫開心,“你在哪,我們見個面吧,我有話想對你說。”
孫開心選擇在倆人第一次約會的湖邊見面,他知道劉小雨是來與自己告別的,就像他知道自己此刻很傷心一樣。
劉小雨這兩天憔悴了不少,光滑潔亮的皮膚略顯黯淡,就像被風暴刮過一般。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孫開心一把堵住劉小雨的嘴巴。“這不怪你,怪就怪這世界對待愛情太不公平。”
劉小雨幾滴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一輩子的眼淚感覺都在這兩天流光了。“對不起,孫開心,忘了我吧。如果有下輩子,我愿意做你的雙手,房子、車子、彩禮這些亂七八糟的物質就再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
孫開心飛速跑向劉小雨,他緊緊摟住劉小雨,兩行眼淚打濕了劉小雨的衣裳,湖邊的路燈微微亮起來,貌似在送行天地間這真摯的愛情。
“讓我好好看看你,這樣我下輩子一眼就能夠認出你。”孫開心眼淚順著鼻溝流向嘴唇。
“孫開心,我要回醫院了,你要保重。”劉小雨慢慢松開孫開心的肩膀,先是戀戀不舍望著孫開心,隨后捂住嘴巴轉身快速往街道跑去,她害怕自己不跑會再次奔向孫開心的懷抱。
孫開心站在原地望著劉小雨漸漸離開視線,心里有股無法言語的失落感,他癱坐在椅子上失聲痛哭,感覺自己的世界突然從光明變成了黑暗。
他踉踉蹌蹌回到家,思考了一宿,決定辭職回家,他怕自己繼續待在公司會忍不住尋找劉小雨。
就在昨天夜里,孫開心本想過兩天回趟家。自己因血脂偏高帶來的恐懼感日益嚴重,正在慢慢壓縮自己的神經,他感覺自己就好像被關在十八層不見光日的地獄一般,幾個厲鬼形影不離守在牢房門口。他害怕自己一個人孤獨死在他鄉,他害怕見不到母親、奶奶和爺爺,他迫切想要回家,甚至想晚上就走。
第二天,他把辭呈交給經理,經理像迷路的和尚分不清東南西北,他納悶最近市場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為什么接連有人辭職,然而最近市場部業績并沒有回落。
經理勸留了一番,孫開心就像定海神針一樣早已下定決心辭職,經理也不好再強求。
孫開心回去收拾好東西,帶不走的全部打包寄回家,一個月前熱鬧非凡的屋子只剩下一張光禿禿褪去席子的床和一個一米多高的柜子,它們也不知道下任租客什么時候會到來,會不會是像孫開心這般愛干凈的人。
上午公交車上人不多,孫開心挑選了中間一個靠窗的位置,他緩緩坐下來,右手扶著行李箱頂部的手柄。
一排排熟悉的樓房、一條條熟悉的街道,自己好像是被這座城市遺棄的孤兒。他打開手機瞧了瞧微信,劉小雨并沒有給自己發一個消息,他接著打開與劉小雨在一起時拍攝的照片,照片中兩個人笑得像花兒一樣。
他一張一張劃過,臉部肌肉開始動容,一滴淚水就像大熱天一滴汗珠一樣滴落在手機屏幕上,細化成幾滴小淚珠,吸附在屏幕上。
走進火車站的那一剎那,他深深地望了望身后這座陪伴了他幾個月的城市,依舊是活力四射,只是自己的心卻猶如死灰一般。
列車徐徐啟動,孫開心食指不停抖動,最后他還是毅然決然把照片和劉小雨的微信都給刪除,徹底告別這段讓他欣喜若狂又無奈終生的愛情。
孫開心回到家后,一五一十跟母親和爺爺奶奶道出了自己內心的恐懼,母親望著自己兒子憔悴不少的臉龐,心中像被鐮刀割過一樣。
“有這種恐懼感早就應該跟媽說呀,我知道你懂事,不想讓媽擔心。可是這樣做看似正確,其實恰恰是錯誤的,生活中遇到困難應該與家人傾訴,我們一起找辦法解決,家是你在外漂泊累了可以依靠的港灣。”母親說完,爺爺奶奶也紛紛點頭。
孫開心低著頭,鼻子一陣酸楚,他一把抱向母親,好像這么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恐懼和煩惱都得到了宣泄,他也終于明白家真的如同大家所說的那樣,就像冬天電熱毯鋪暖的被子,感受不到一絲寒冷。
第二天,母親帶著孫開心坐上開往縣城的班車,來到縣人民醫院。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士,前額延伸至頭頂的地方已經光禿禿,光滑得像一面鏡子。
“小伙子,怎么了?”醫生精氣神異常飽滿。
“公司體檢,檢查出血脂有點偏高,我就在網上瘋狂查找這方面的信息,吸收了太多類似于“心臟病”、“心肌梗塞”這類負面消息。現在,腦海里自然而然會冒出一些突然死亡、突然心肌梗塞的畫面,它就像影子一樣揮之不去。”孫開心說完感覺內心無比順暢。
“偏高一點沒什么事,心肌梗塞沒有那么容易發生,不應該。”醫生順手從一摞文件中抽出一張表格讓孫開心根據自身情況填寫。
表格上列了“經常悶悶不樂,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坐臥不安,難以保持平靜”、“會感到焦慮,恐懼”等等十個選項,每個選項后邊從左到右依次是“偶有”、“少有”、“常有”、“持續”,下方有具體的分值,“持續”的分值最高。
孫開心根據自身情況認真填寫,他發現自己基本每項都是持續,他緊張得有點手抖,感覺自己攤上大事了。
醫生接過他手中的表格,仔細統計分數,“小伙子,你這是重度焦慮,需要吃藥。”
孫開心沒有被嚇到,好像他早已預料到自己精神方面確實是出現了問題,只是自己以前總是欺騙自己,不愿意承認罷了。不知道為啥,他感覺自己被確診為重度焦慮癥,心中反而輕松了不少。他此刻也許明白了自己在書本中看到的一句話——人類最大的恐懼就是來源于對未知事物的不確定性,一旦事情確定下來反而沒有那么恐懼。
晚上十點,孫開心正準備睡覺。微信突然閃來一條消息,是秦舒發過來的:我看你昨天有發微博,你是辭職了嗎?
孫開心敲打著鍵盤,“對呀,我回家了。”
“那有找好工作嗎?想不想來武漢發展?”姑娘語句后加了一個撩撥的表情。
孫開心想起之前秦舒跟自己說過如果不想在福州待了就去武漢找她,她會給孫開心提供工作,自己微博并沒有關注她,她卻在一直關注著自己,孫開心有股莫名的感動。
“再看吧,我想在家休息兩個月,這段時間有點累,兩個月后我回復你。”孫開心目前只想把焦慮癥治好,只要身體好,任何事情都不是事情。“秦舒,謝謝你。”
第二天一大早,母親和奶奶喝著粥、嚼著咸菜。母親說道:“開心最近又是生病,又是辭職,我想帶他去王婆那里算個命,看看最近運勢。”
母親前幾天同村里人一起割稻子,中午大家吃完飯坐在一起嘮嗑,也不知道怎么就談到鎮上的王婆。
隔壁的張小花說她丈夫最近生意上不是很如意,自己把他帶到王婆那里算了個命,簡直就像BJ時間一樣準。
坐在對面的楊美麗也一個勁地夸王婆算命確實是準,她說之前有個外村的人去找王婆算命,王婆把他的鴻運和霉運列得仔仔細細,最后囑咐他月中17號不要上山砍柴,那個人不知道是不信邪,還是把這事給忘了,急匆匆拿著鐮刀就往山上去了,臨近傍晚,噩耗傳來,這人在砍樹的過程中活生生被樹給壓死了。
“我年輕的時候不信這些,聽他們那樣說,還真有點信了,吃完飯我們帶開心去看下吧,讓王婆指點一下。”孫開心母親并不知道婆婆20年前就給孫子算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