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深黯沉眠

　　深灰而近似于黑的景象，構成了呈現在蕭炎眼前的色彩。蕭炎睜開眼睛，卻發現視線所過之處皆為深灰。蕭炎感覺自己像是躺在某個容器內，容器外定是白色的天地，他這么一想，手竟頓時觸碰到了一層屏障。

　　蕭炎按照自己的理解，將四處都摸了個遍，確認到將自己困住的，果然是一個封閉的容器。但那種泯滅一切生機的深灰色，卻被他自動忽略掉了。

　　“若是有光就好了，就能知道容器內部的情況，說不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辦法。”蕭炎自言自語道。

　　此前在與戲命師的戰斗中，戲命師將自身作為容器，引爆了數年其苦心孤詣布置的上千微光，那種級別的能量風暴，本是為了弒神而準備，威力可想而知。但蕭炎卻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而頂在了爆炸中心，他第一時間思考的是如何將這股能量風暴化解，在行動失敗后，蕭炎只好使用藥老給他的奇物：完美時光秒表。完美時光秒表是一件準神器，在小小的一塊秒表內，竟蘊含超越空間和宇宙的規則之力：只要捏碎完美時光秒表，便能將當時的自己包裹，從而出離時光法則！

　　出離時光法則，是斗羅星的所有生命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時間凌駕于本宇宙的任何力量之上，若想要回溯過去，則至少需要掌握一整個宇宙，將宇宙內的時之法則領悟才有可能做到。這一塊完美時光秒表，在符文大陸上被一位神明創造，時光秒表內蘊含有一絲創界神索爾的規則，才能夠做到將使用者從時間中剝離，但僅有短短2.5秒。

　　蕭炎捏碎完美時光秒表后，感覺一股奇異而深晦的能量包圍了自己，隨后便暈了過去，等到醒來后，便發現自己處在這個奇異的容器內。

　　蕭炎下意識便想使用異火，但心念一動，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火響應，繼而明白：自己現在是處于精神靈體狀態，無法使用異火等實質武器。這可能是完美時光秒表的效果，但完美時光秒表不是只有2.5秒么，現在起碼過去了25分鐘，但是精神靈體沒有一點回歸本體的跡象。

　　若是精神靈體長時間不回歸本體，會導致肉體消亡，到時候蕭炎恐怕會變成真正的孤魂野鬼了。

　　蕭炎能夠使用的精神攻擊，目前威力較大的僅有兩種，一種是清籟穿云，一種則是天界剝離術，但天界剝離術是需要借助肉體實現的，因此，蕭炎可以使用的攻擊手段便僅剩下清籟穿云。蕭炎的意識凝成一體，并迅速朝上方射去！但清籟穿云聲勢浩大，卻沒有任何效果，轟擊在頭頂的深灰色容器上，也只是留下了一聲穿云裂石的巨響，震得蕭炎仿佛靈魂都被撕裂成數瓣。

　　隨后，蕭炎又展開神識，將神識鋪開，穿透禁錮自己的容器，進而探索外界的一切，期待能有脫身之法。但詭異的是，神識編制的巨網，卻沒能在外界捕獲到任何氣息或線索，唯一囊括入網中的，便僅有深灰色。

　　但就連“深灰色”這個概念，其實也是蕭炎自己的感知，他突然感到有些畏懼：為什么我潛意識里隱約擔心的未來，全都一一發生？

　　蕭炎討厭深灰色，因為短暫的地球記憶中，深灰是將母親帶走的顏色。一如映入眼簾的太平間床單那般灰敗，毫無生機可言。

　　在一整片深灰色搭建的世界里，蕭炎是唯一的存在，蕭炎突然發現，褪去了“天才”“異火”“神師”的外殼，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還未成熟的少年，恐懼未知，也敬畏孤獨。

　　那個期待某人會帶走自己的愿望，或完美時光秒表的效用會馬上消失的理想，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有人嗎？”蕭炎試探著問了下，但他又苦笑著否決了自己的妄念。此前他已經多次展開神識探查，在神識能夠覆蓋的百里范圍，沒有任何活物。沒有人類或魂獸，也沒有植被，更沒有光。

　　在這個叫不出名字的空間，在這個數平方米的容器內，蕭炎的聲音卻悠然飄遠，在整個空間中重疊擴散，余音裊遠。

　　這似乎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太奇怪。

　　蕭炎的意識便在這容器內存在著，沒有任何參照物可以讓他感覺到時間的變化，雖然在內心已經認為過去了許久，但周遭的一切卻沒有絲毫變化。

　　整個空間都是靜止不動的，出離時間法則，也就意味著永恒。2.5秒可以是瞬間光景，轉瞬即逝，但也可以是永恒歲月，亙古長存。

　　漸漸的，蕭炎的眼中已看不到任何顏色，曾經無比排斥的深灰，也漸漸成為他整個腦海中的唯一畫面，若是連僅存的深灰也失去，恐怕便只能告別世間，前往冥河了。

　　孤寂，隨后是沉淪。

　　精神實體最開始還能維持蕭炎的形體存在，但在漫長歲月的等待和失望中，蕭炎的靈體已逐漸崩解，到最后僅剩下一簇小小的火苗。整個意識之海幾近干枯，那是蕭炎意志湮滅的證明。原本是一片浩瀚海洋的強大意志，如今卻如同被榨干水源的枯泉。

　　小小的火苗幾近熄滅，此時它的微光已不比火柴之光耀眼。蕭炎從未想過，完美時光秒表竟然是一種凍結時光的毒藥，原本他只是想借完美時光秒表撐2.5秒，隨后在完美時光秒表的效力消散瞬間，鉆入納戒，納戒無法抵御最開始的爆炸能量，但是2.5秒后，最猛烈的能量風暴已擴散開，以神之力開辟的空間，或許可以抗衡一下戲命師的滅世蓮花。這看似冒險的賭博，卻是蕭炎唯一能夠想出的應對法則。

　　其實，在直面恐怖的深青色能量風暴時，蕭炎從未想過會有什么辦法可以存活。

　　火苗已經搖曳不定，仿佛下一秒便會熄滅，蕭炎的意識已經快接近永恒的沉眠，意識海洋干涸的泉流，也仿佛將散去最后一滴露珠。深灰漸漸轉為純黑，這是空間行將崩碎的征兆，意識有些疑惑：咦？為什么深灰漸漸變黑了？

　　但是更深層次的困覺卻突然襲來，意識無法抵御這種感覺，隨后黯淡了下去。

　　意識已眠，而最后一滴露珠也無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