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煙火人間
庚辛城的天空被濃煙染成暗紅色,仿佛一塊被燒焦的綢緞。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息,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火星的味道。
相比于戴沐白那邊還能稍微輕松一點,庚辛城這邊可謂是在刀尖上瘋狂搖擺了。
風幻谷中,雖也有危機四伏的時刻,但好歹有相對緩和的間隙,如同暴風雨來臨前那短暫的寧靜。
而庚辛城則截然不同,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恰似走在懸崖邊緣,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阿波羅站在廢墟中央,華麗的衣袍無風自動,眼中跳動著危險的火光。
他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不免覺得這群人真的是瘋了。
街道上,房屋的殘骸雜亂地堆積著,原本整齊排列的鐵匠鋪如今只剩下扭曲變形的金屬框架。
那些曾經被匠人們精心鍛造的兵器凌亂地倒在地上,在火光中反射出詭異的光芒。
破碎的石板散落一地,就像被碾碎的希望。
遠處一座鐘樓傾斜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最終轟然倒塌,激起漫天塵土。
遠處的建筑冒著濃煙,火焰在廢墟中肆意蔓延,映紅了半邊天,那景象宛如末日降臨。
“你們這群螻蟻...居然敢挑戰神的意志?”
唐三目光堅定,眼神中透露出不屈的斗志,他大聲喊道,“阿波羅,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們嗎?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那聲音如同炸雷,在這片廢墟之上回蕩。
小舞也毫不示弱,雙手叉腰,憤怒地斥責阿波羅。
“你仗著自己有神力就為所欲為,這與那些邪惡的魂獸又有何區別!”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阿波羅行為的不滿。
至于用魂獸來描述阿波羅,無非就是一時之間,火氣上頭,她腦子里也想不到什么能夠類比的例子,便干脆挑了一個自己最熟悉的。
奧斯卡則是一臉不屑,嘴角微微上揚。
“你莫不是怕了我們幾個?否則,你為什么要限制我們的行動?你放開我們,咱們光明正大地較量一場!”
他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但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唐三和小舞。
那表情中隱隱有幾分小得意,就好像在說,怎么樣,兄弟沒給你們丟人吧?
“你這樣毀掉一個城鎮,就算是神又如何,也必將遭到世人的唾棄!”
他們一字一句都像尖銳的利箭,直直地往阿波羅的心上扎。
阿波羅被他們的話語激怒了,他的眼神變得兇狠起來,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你們找死!”
他大手一揮,強大的神力如同洶涌的潮水般向他們席卷而去。
唐三首當其沖,被這股力量撞飛出去,后背重重砸在一堵殘墻上。
磚石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他悶哼一聲,鮮血從嘴角溢出。
小舞大喊一聲,掙扎著想要擺脫桎梏,卻也被阿波羅的神力擊中,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不過這樣也不錯,最起碼,她可以去到心愛之人的身邊了。
口中嘔出一大口鮮血,將新衣裳都染紅了大片。
可是小舞卻絲毫不在乎,踉蹌著起身,瞬移到了唐三身側。
奧斯卡和馬紅俊也沒能幸免,相繼被擊飛,撞進一堆燃燒著的木材之中。
每一次撞擊,都讓這片廢墟更加破敗不堪。
整個城鎮幾乎都被毀于一旦。
原本繁華熱鬧的庚辛城,如今已面目全非。
曾經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現在只有燃燒的招牌在風中搖晃,發出凄涼的吱呀聲。
一家糕點店的櫥窗完全碎裂,掉落的糕點被火焰慢慢吞噬。
那些精美的建筑,承載著無數人的回憶和夢想,此刻都化為了灰燼。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可能就是這個城鎮并不是完全真實的,而是阿波羅用神力幻化的。
但是這樣的真實卻更加令他們覺得荒謬和殘酷。
沒有人類的神力幻境,卻完美地復刻了一個文明被摧毀時的所有細節。
阿波羅看著這片算是由自己創造又親手毀掉的城鎮,心中五味雜陳,但他的眼神中卻依舊沒有一絲悔意。
阿波羅深吸一口氣,將目光重新投向匍匐在地的五人。
看著他們傷痕累累卻依然倔強的模樣,一股異樣的快感涌上心頭。
特別是當他的目光落在馬紅俊身上時,那種扭曲的滿足感更加強烈。
這個繼承了流火全部力量的小子,此刻就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雛鳥,狼狽不堪。
他緩步走向馬紅俊,靴子踩在碎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眼神。”
他蹲下身,一把揪住馬紅俊的頭發,強迫他抬頭,“明明弱小得像螻蟻,卻總覺得自己能撼動大樹。”
馬紅俊被迫仰著頭,額角處的傷口還在流血,順著臉頰滑落到下巴。
但他看向阿波羅的眼神卻依舊充滿鄙夷。
“呸!”
他竟是直接朝著阿波羅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你真是配不上流火!”
她愛了千年萬年的家伙,居然會是這樣人?
“你們這些人類,怎么會懂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馬紅俊的臉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但他還是擠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至,至少...我們不會...用力量...欺負弱者...”
馬紅俊的視線開始模糊,卻已經死死地盯著阿波羅越發瘋狂的雙眼。
那雙眼眸里跳動著扭曲的火焰,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會愿意承認自己是弱者。
但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更諷刺的是,阿波羅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
他既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是被執念束縛的囚徒。
恍惚間馬紅俊好像又看到了流火,她走得灑脫,連告別都帶著釋然的微笑。
她比阿波羅更早看透,更早掙脫了感情的枷鎖。
而阿波羅呢?
看似無情又清醒,可誰都沒有想到,感情這東西,不僅沒有隨著時間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爆發時如同山崩地裂,一發不可收拾。
他其實,比誰都放不下。
馬紅俊咳著血沫,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
阿波羅周身的神力突然劇烈震蕩,金色的波紋在空氣中撕開道道裂痕。
就像一座壓抑千年的火山終于噴發,那些被刻意忽視的情感此刻如同巖漿般奔涌而出,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神明的怒吼震得整座幻境都在顫抖,廢墟中的碎石簌簌滾落。
可馬紅俊分明看見,阿波羅抬起的手在微微發抖,那雙向來冷漠厭惡的雙眼之中,竟閃過一絲孩童般的無措。
他的紫色瞳孔劇烈收縮,仿佛透過眼前這些傷痕累累的凡人,看到了某個永遠無法觸及的身影。
原來最強大的光明之神,也會為情所困。
原來最耀眼的神光,也照不亮自己心底的陰霾。
“你,原來不是毫無弱點的。”
馬紅俊笑了,他們的目的終于達到了。
一直被光明之神神力禁錮的他們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因此,他們五個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
那些看似隨意的挑釁,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此刻終于顯露出了真正的戰略價值。
為的就是讓阿波羅親手攻擊他們,哪怕身受重傷,但是也變相地解開了身上的禁制。
“就是現在!”
唐三突然暴起,海神三叉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湛藍神光。
令人震驚的是,那些看似隨機的落點此刻連成一道完美的陣法。
阿波羅這才發現,連他們五個人被擊飛的位置,每次吐血的時機,都是精心計算的落子。
五個人傷痕累累的身體,恰好構成了一個反制神力的五芒星陣!
即使收效甚微,但是也足夠讓這位光明之神有一瞬間的遲滯。
而那一瞬間,就是他們的機會。
“你們算計我?”
阿波羅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沒想到,這群螻蟻竟真的敢對自己動手。
唐三率先出手,海神三叉戟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湛藍神光。
身戟合一,斗轉星移!
他的身影與神器完全融合,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藍金色流星,直刺阿波羅心臟!
小舞的森林神領域瞬間展開,“第十曲,絕殺!”
整片空間內的植物瘋狂暴動,無數根粗壯的藤蔓如神槍般從四面八方刺向阿波羅,每一根都蘊含足以貫穿神體的鋒銳之力,而她也將寒梅落雨笛化作長矛投擲了出去。
朱竹清的身影在月光中閃爍,銀色的月華在她掌心凝聚成隕星。
月神第九式,月隕,發動。
剎那間,天空仿佛被撕裂,許許多多的銀色光柱如暴雨般轟然墜落,每一擊都足以摧毀一座山峰。
奧斯卡咬下一口復制鏡像腸,雙眼中爆發出刺目雷光,“白虎暴雷擊!”
他的拳鋒纏繞著足以劈開空間的雷霆,一拳轟出,連時間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馬紅俊的鳳凰火焰燃燒到極致,竟化作幽暗的紫黑色神炎,“鳳凰幽冥禁錮!”
火焰如鎖鏈般纏繞而上,試圖封鎖阿波羅的神力流動。
本應是五神合擊,天地震顫的場面。
可是,很不幸,他們的對手是阿波羅。
“螻蟻終究是螻蟻。”
他甚至連腳步都未曾移動,僅僅是抬起右手。
“轟”地一聲巨響,一輪熾熱的太陽在他掌心凝聚,隨后猛然炸裂。
恐怖的金色神焰如海嘯般席卷而出,唐三的海神三叉戟被硬生生震退,戟刃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小舞的絕殺藤蔓在觸及太陽真火的瞬間便灰飛煙滅,朱竹清的月隕光柱被高溫直接蒸發。
奧斯卡的雷霆拳勁如泥牛入海,連阿波羅的衣角都未能掀起。
至于馬紅俊的幽冥火鏈更是被神火反向吞噬,逼得他不得不急速后退。
不同方位的五人幾乎是同時口吐鮮血。
身形倒飛出去,重重砸在蒼白虛無的地面上。
此刻,整個虛假的庚辛城早已在神力的碰撞下徹底湮滅。
四周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蒼白,仿佛一切都被抹去,連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不復存在。
唯獨他們六人。
阿波羅渾身燃燒著象征光明的金色神焰,而唐三五人身上的光芒卻十分黯淡,甚至隱隱有血色的霧氣摻雜其中。
就是這樣有些對比慘烈的組成,成為了這蒼白世界中僅存的光源。
“憑你們幾個,就妄想與我抗衡?呵。”
阿波羅的聲音在蒼白虛空中回蕩,帶著他獨有的傲慢與輕蔑。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輪微型光球在指尖凝聚,熾烈的光芒將五人蒼白的面容映照得纖毫畢現。
唐三握緊海神三叉戟的手指節發白,戟刃上的裂痕在神光下清晰可見。
他能感覺到體內神力正在飛速流逝,但眼中的戰意絲毫未減。
小舞的長發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她的雙腿微微顫抖,卻依然倔強地站在最前方。
“我們的確不如你強大,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強弱就能決定的。”
“比如?”
面對阿波羅的譏諷,唐三沒有再說話,而是暗中恢復力量。
有句話叫,話不投機半句多。
也許,他們和阿波羅之間就是這樣的狀態。
阿波羅不懂螻蟻的堅持;
他們也不屑神明的傲慢。
蒼白的世界陷入詭異的寂靜,唯有六道神光在虛空中明滅閃爍。
“真是可笑...”
他注視著唐三的眼眸,明明自己才是站在實力至高點的存在,卻不知為何被他們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虛。
他們眼中的光芒并非恐懼,而是一種他從未理解過的東西。
可憐。
小舞不知道其他伙伴們是怎么想的,經歷了這么一遭,她對于阿波羅竟生不出任何火氣來,反倒從心底里涌起一陣酸楚。
光明之神周身燃燒的神焰依舊耀眼,可那光芒中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孤獨。
“明明擁有永恒的生命和無盡的力量...”
奧斯卡擦去嘴角的血跡,聲音沙啞,“卻連最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阿波羅的指尖微微顫抖。
他聽見了這些竊竊私語,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他的神心。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住嘴,住嘴!”
阿波羅突然暴怒,金色的神焰再次沖天而起,“你們這些螻蟻懂什么?!”
可這一次,他的怒吼中少了往日的威嚴,反倒帶著幾分色厲內荏。
唐三注視著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懼怕,他一邊說著,一邊攙扶著伙伴們站起身。
五個人站在一起,就這么與他對峙著。
“我們確實不懂,但如果你愿意停下腳步聽我們說一說的話,或許...”
“住嘴!”
阿波羅猛地抬手,一道熾烈的金光劈向唐三,卻在半途突然轉向,轟擊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巨大的爆炸掀起漫天煙塵,卻無人受傷。
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連阿波羅自己都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不認識這只失控的手。
小舞突然向前邁了一步,將唐三擋在身后。
她的動作很輕,卻讓阿波羅如臨大敵般后退了半步。
“你在害怕什么?”
小舞柔聲問道,眼眸清澈見底。
“是害怕承認自己也會犯錯,還是害怕...面對真實的自己?”
阿波羅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想反駁,想用神力讓這個膽大包天的森林神閉嘴,可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流火站在月光下,用同樣澄澈的目光望著自己。
“夠了,夠了!”
阿波羅痛苦地抱住頭,金色的長發在神力亂流中狂舞。
他的聲音不再威嚴,反而像個迷路的孩子。
蒼白的世界開始崩塌,不是被神力擊碎,而是隨著主人心境的動搖自行瓦解。
當最后一片虛無消散時,阿波羅的身影已然不見,只有空中飄落的一縷金發,在夕陽下閃著微弱的光。
馬紅俊伸手接住那縷金發,輕嘆道。
“他逃走了?”
“不。”
唐三望著天際,“他只是需要時間。”
晨光穿透云層,灑在庚辛城的石板路上。
五人重新站在熟悉的街道上,恍如隔世。
街角的早點攤飄來陣陣香氣,鐵匠鋪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幾個孩童嬉笑著從他們身邊跑過,留下一串笑聲。
奧斯卡深吸了一口氣,鼻腔里滿是煙火氣的味道。
他們不知道在與阿波羅的對峙中到底過去了多久。
也許只有幾個小時,又或許已經過了整整一天。
但此刻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些善良的,陌生的人,依然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
街道旁邊賣魂導燈具的婦人看著五個人都沒有絲毫血色的面龐,有些擔心地開口詢問狀況。
“小伙子,又是你們啊?怎么,你們五個人都去修煉了嗎?要我說啊,修煉也得注意身體才行啊。”
相同的面孔,相似的問題,但心境卻已然改變。
這樣平淡的一句話,幾乎是瞬間就讓小舞的眼眶發紅。
馬紅俊樂呵呵地撓著頭上前,紅發在陽光下像團跳動的火焰,極具生命力。
經歷了一場生死危機,他反倒成為了五人中傷勢最輕的一個了。
“哈哈哈,是啊,嬸子。他們幾個說不相信我會走火入魔,然后就試了一下,你看看。”
大嬸被逗得前仰后合,卻仍舊擔心他們的身體。
“你們這樣走,我也不放心啊。你們先別動,我去喊人來。”
說完,便跑到附近的鋪子里去喊人。
唐三的腳下就好像灌了鉛一般,一步也挪不動。
他看著不遠處的大嬸和紛紛聚攏起來的人們,突然長舒了一口氣。
晨光中,那些平凡的面孔似乎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值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沒一會兒,大嬸就喊了一群人過來。
奧斯卡定睛一看,有好幾個都是上次就過來幫忙的人。
那位第一個喝湯的老伯和要給小孫子熬湯的老婦人都在,見到幾人一副虛弱的樣子,紛紛過來幫忙。
“哎呦,這不是上次那幾位魂師大人嗎?怎么弄成這樣了。老張,你們先送他們回去休息,我這就回家熬湯去,上次的配方我都背下來了!”
奧斯卡剛抬起手臂想要推辭,就被一雙粗糙而溫暖的大手穩穩接住。
幾個鐵匠模樣的壯漢不由分說地架起唐三、奧斯卡和馬紅俊。
而小舞和朱竹清則被三四個婦人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就像對待自家閨女般輕聲細語。
“大家不用麻煩了,我們幾個沒事...”唐三剛要說話,就被老伯打斷。
“孩子,別逞強。”
老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出門在外,就是要互相幫忙的。”
馬紅俊心里也有些難受。
他想起阿波羅口口聲聲喊著“螻蟻”“卑賤”,又看看眼前這些質樸的笑臉,喉嚨突然發緊。
人群自發地讓開一條路,幾個孩童舉著剛買的風車在前面開道。
晨光透過風車彩色的紙翼,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五人被簇擁在中間,像是凱旋的英雄,又像是歸家的游子。
即使回到了酒店的房間里,大家也依舊不肯輕易離開,直到那位老婦人帶著剛熬好的大補湯匆匆折返。
她身后跟著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漢子在拎鍋,應該是她的兒子。
“剛熬好的大補湯,你們趁熱喝。”
奧斯卡望著碗里微微泛著金黃油光的湯汁,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相同的做法和食材,若不是他這個食物系魂師親手熬制,就只是一鍋普通的湯罷了。
但此刻,老婦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期待,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慈祥的光。
“謝謝婆婆。”
小舞雙手接過湯碗,低頭抿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好喝!”
“婆婆...”馬紅俊突然放下碗,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趁熱喝才有效。”
老婦人不由分說地又給他添了一勺,完全忘了當初奧斯卡的解釋,“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愛惜身子。”
朱竹清安靜地坐在角落,捧著湯碗小口啜飲。
熱氣氤氳中,她冷艷的眉眼柔和了許多。
那位攙她回來的大娘正拿著梳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著有些凌亂的長發。
奧斯卡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端起碗一飲而盡,然后露出燦爛的笑容。
“婆婆的手藝真好,比我做的好喝多了。“
老婦人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喜歡就好,鍋里還有呢!”
窗外,陽光透過紗簾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房間里湯香四溢,歡聲笑語不斷。
這一刻,什么神力、什么神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一碗看似普通卻飽含真情的湯,是這些萍水相逢卻傾囊相助的人們,是這個他們拼上性命也要守護的煙火人間。
盯著唐三他們將一大鍋大補湯都喝干凈之后,大伙兒才放下心來。
畢竟這湯的功效他們可是親眼見到的。
“大嬸,感謝你們出手相助了。”
馬紅俊站在客廳中央,對著眾人抱拳行禮。
那鄭重的模樣倒是讓一些沒有經歷過這樣大場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也笨拙地學著馬紅俊的動作回禮。
唐三見狀,也撐著床沿想要起身表示感謝。
可他剛有動作,離得最近的張鐵匠就一個箭步沖上前,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不由分說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小伙子別動!”張鐵匠的嗓門震得窗框都在顫,“你這傷哪經得起折騰!”
在街坊們樸實的眼中,五人里就數唐三傷得最重。
衣服破碎不堪,露出的皮膚上滿是灼傷的紅痕,連那雙總是沉穩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輕顫。
他們哪知道,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傷,真正的傷勢都在內里。
“我沒事的...”
唐三苦笑著解釋,卻被王嬸用湯匙堵住了嘴。
“喝你的湯!”
王嬸虎著臉,手里的湯匙又往前送了送,“看看這臉色,跟刷了層白灰似的,還說沒事。要我說,你們這些魂師真是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小舞在一旁偷笑,頭頂的兔耳一抖一抖的。
她最清楚唐三的恢復能力,但此刻也樂得看他被這些熱心腸的街坊“管教”。
奧斯卡更是趁機起哄,“就是就是,我們幾個人里就他最不讓人省心了!”
朱竹清安靜地靠在窗邊,看著這鬧哄哄的場面。
方才那位給她梳頭的大娘正往她手里塞紅棗,“閨女,多吃點,補氣血的。”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紅棗,寡淡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真切的笑意。
“謝謝大娘,我會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