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當車夫問起吳銘為什么一個人在外漂泊的時候,吳銘笑道:“人活一世,如白駒過隙,愿看風卷云舒,于天地間尋一份逍遙長生”。
“然逍遙難尋,長生難覓,今已年過花甲,依舊尋不得”,“長生,逍遙,離我這大半截身子已經埋土里的老頭子太遠了,我只想著趁著身子骨還硬朗,多趕幾趟車,給我那命苦的小孫兒多攢點買藥錢,說不準哪天我就干不動了”。
吳銘年輕時也在江湖上闖蕩,對于兩人來說,晚上官道邊的林子是去好去處,每次打獵兩人都有不錯的收獲:長得肥肥的野兔或是半大的小野豬,車夫拿個小竹片那么一劃,一張完整的獸皮就到手了,再拿木枝把肉那么一串,放在火上,慢慢的翻轉,那油就滋滋的往下面冒,再往上稍微抹點鹽巴,那味道真是一絕,吃不完的就放著風干成干,部分留著吃,別的就到小鎮時賣了。
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到了關口,吳銘一身道袍,氣質出塵,加上塞了那開關的將士一些銀子,一些獸肉干,便開了歸鄉的路引。
吳銘出關后,同僚笑嘻嘻地問那將士:“平日里你小子遇到那些鄉野道士之流都要獅子大開口,今天怎么區區一兩銀子,一些肉干,還好一陣推脫?”
那將士看了看走遠的馬車,悄聲道:“這次不一樣,我家祖上也有得了仙緣的,那出塵的氣質不會錯的,怕也是個修士”,同僚不語,只是靜靜望著馬車去的地方。
遇到小鎮,倆人就把馬車停在外面,再付些碎銀給守門的軍士,便有專人給馬洗刷喂食,倆人賣掉獸皮,便尋個便宜的小攤吃碗餛飩,改改口味,餛飩各付各的,再尋一家洗澡的堂子,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這熱水澡的銀子就算是吳銘的了,再去酒鋪給葫蘆灌酒,給水袋灌滿水,酒是最便宜的桑果酒,晚上倆人就在馬車上睡了,付了銀子,倆人終于不用輪換守夜了。
當小鎮的人趕早集時,馬車也開始沿著官道,向著即定的目的地出發,晚上倆人就在林子邊上撿些木頭,搭個小火堆,把肉干和水放進小鍋里,再稍微撒幾粒鹽巴,不一會兒,肉湯就好了,自從肉干多了以后,倆人就不怎么打獵了,對于吳銘來說,肉夠吃就行,有打獵的時間會不如積累真氣來得實在。
金烏東升西落,不知不覺間,有些樹已經結起了果子,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又酸又硬,一口下去,都能把牙給擱掉,吳銘摘了些青果,用布包了起來,打算放熟了再吃。
這一日,走到半路忽的下起小雨來,倆人也沒在意,冒雨繼續趕路,結果雨越下越大,視線受阻加上路滑,倆人只好停車等雨停了再出發,在樹底下支了個帳篷,撿了些還算干的樹枝烤起火來。
雨下了近半天才小了起來,等雨停的時候已是夜半了,車夫已經在帳篷里淺睡了,吳銘正在火堆前打坐積累真氣,一夜無事。
歸途開始前總是讓人歸心似箭,等真的踏上一段時間以后就會慢慢的變得有些許期盼與害怕。
對于離家五十余載的吳銘來說,家,一個熟悉又讓人陌生的詞,這次沒有什么理由的歸鄉,不知道有沒有結果。
當寒風吹著雪落在吳銘肩頭的時候,他們終于來到了幽國境內,離吳銘所要去的地方已經越來越近,離的近了,也心中的愁也變得多了起來。
“咱倆都快要入土的人了,你不會怕回去了吧”,車夫喝著酒問道,飛雪天,喝口酒暖暖身子最好不過了,“倒也不是怕,只是看著越來越近,心里不是滋味”,“這人啊,早晚都要回去的,現在回去總比以后抬著回”。
馬車往著國都而去,晚上,肉吃得差不多見底了,這次輪到車夫守著馬車,吳銘出去打獵,走了一段路,就發現一只雪兔,正當要搭弓時,只見雪兔向他奔來,然后聽見嗖的一聲,一只箭沒入雪兔剛剛所在的雪地,只余箭羽露在外面。
那雪兔受了驚嚇,徑直往吳銘懷中撞去,反手一撈一提,一只虛著眼的兔子就到手了,看來晚上的肉有著落了,誰知這雪兔眼中竟有淚水在打轉,吳銘一時心軟,就把它放在懷中,雪兔倒也乖巧,一進吳銘懷中就睡起覺來,吳銘只能換個方向找尋獵物,最后一箭射中了只灰兔,灰兔長得不錯,挺肥的,就是毛色沒雪兔好看,摸起來手感也不行。
弄了些還沒凋落的野果,吳銘便往回走去,把獵到的兔子交給車夫,吳銘便到一旁的大石頭上開始積累真氣,沒多久,一個兔頭就從吳銘懷中冒了出頭,本能的接引月華,嚇得吳銘趕緊把它放在邊上,沒辦法,月華對于吳銘來說,太冷了,“看來自己撿了個大麻煩回來呢”。
說是麻煩是因為,當初吳銘在白揚給的玉簡上看到過一段關于妖的記載:百獸吞吐月華而開靈,得靈煉化橫骨為妖,就是不知道自己養一只靈智未開的小獸能不能帶入城中,傳聞各國都城有龍氣庇護,未化形的妖獸不得入內。
“湯就快好了”,“來了,馬上就來”,吳銘一邊起身,一邊把采來的野果放在雪兔身邊,喝完熱騰騰的肉湯,吳銘繼續積累真氣,等攝完一縷紫氣,收功起身,順便把已經睡著的兔子放進懷里,走進車里,開始了新一天的趕路。
“以后這打獵之類的活就我來吧”,車夫望著前方說到。
又過了兩月,歸鄉的旅途已經到了終點,告別了車夫,這位陪伴了吳銘一路的人始終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吳銘除了說定的馬車費外還把剩下的碎銀也一起給了他,起先車夫怎么都不肯收,“這一路有勞照顧了,這些銀子可買不到你做湯的好手藝”,吳銘這么一說,車夫也不再推遲了,收好銀子,一聲珍重便沿著原路回去了。
許是臨近年關的緣故,進城的人排出了一條長龍,等了近半個時辰,終于輪到了吳銘,守門士卒接過路引,“吳道長,您請”,吳銘聽后就快步走入城內。
五十余載沒回來了,不知道吳府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不知道家中如今還有誰。

玄冥靈貓
遲來的祝大家虎年虎虎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