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店主約翰發現店被入侵卻沒有選擇報案,而是向自行車上的報童買了份報紙,很顯然上面有特班記者在凌晨趕制的第一手新聞。
冷靜地閱讀新聞,平日里波瀾不驚的成熟眉目漸漸凝結,瑪麗夫人住宅發生爆炸并有兩人受害的消息赫然在頭版上。
返回作案現場,約翰仔細清點被盜條目,盡是維修義肢的零件和維護用的芬太油與各類化學劑。
“唉……”約翰匆忙鎖上店門,騎上摩托前往臨海第一商業街的普南德造船廠,便在船廠外的電話亭中撥通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并不簡單,如果并非在這個獨特的電話亭中撥出,那么信號機會默認為是一個空號碼。
“是我,代號-狼昨晚來過我的店中,拿走了一些我的零件,我能來見你嗎。”
電話那頭是從容的聲音:“為什么不呢,約翰,我就在船槽這里釣魚,你進來吧。”
進入造船廠,造船工人穿行在高度不一的鐵架上,正陸續進入工位開始一天的作業,造船廠的船槽向外延伸出許遠,在船槽一側的混凝土通道盡頭有一副平平無奇的遮陽傘,傘下以躺椅坐著的是卡斯古特唯一世襲的最高掌權者。
希恩·克維拉,毫無疑問是他真實的本人。
不少工人在高處向約翰投來視線,但他在這里并不算生面孔,便由他走上混凝土通道,這些工人對克維拉十分忠誠,而克維拉最喜愛的這個釣位上也設置有一個玻璃罩與地面平行的電話機,只與約翰剛才使用的電話亭直接聯系。
約翰也知道,克維拉幾乎不會離開造船廠,比起商業街的燈紅酒綠,行政區的優良設施與治安,克維拉更喜歡呆在這個遠離鬧市并也同樣與卡斯古特命脈息息相關的船廠中。
他走進一副巨大的陰影里,船槽中正在施工的是馬上就要完成的三層多功能客船藍色使者號,最高可吃水6米,最多可承載400名游客或4千噸貨物,以可以快速拆卸改裝的上層建筑框架設計而聞名。
克維拉彎腰用旁邊的水龍頭洗了洗手并用椅子后掛著的毛巾擦干,再轉動這把卓越而昂貴的躺椅面向約翰。
他笑著問:“約翰,最近怎么樣。”
約翰端正地回答:“我忠于女神。”
“那就好,你說代號狼偷了你的東西?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約翰自信地點頭:“雖然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我相信我沒有露出破綻。”
克維拉微笑點頭,相信約翰的同時又說:“對了,我會賠償你他拿走的東西,不過這么著急見我是為了什么呢。”
約翰挺直腰板:“我在現場發現了血跡,只是想告訴你他應該負傷了。”
克維拉舒適地靠在椅子上“是的……這樣怎么樣,過來拿一下約翰。”說著他從口袋里拿出10枚票伸出手,約翰彎腰從口袋中抽出方巾小心接住。
“約翰,我很少會如此信任一個人,我如此信任你的原因是因為你從來不會多問問題而能夠把事情做好。”
克維拉舒展了一下肩膀,笑著繼續說:“狼其實是個可憐的家伙,他的壽命剩不過五年,我不用說你也應該知道,狼的目標都是與陳凱撒有關的。”
“原來是這樣。”約翰低頭傾聽,也一如他的習慣一樣并不追問。
“約翰,你回去吧。”
約翰轉身離去,忽然他又聽見克維拉碎碎念:“約翰,也許某一天你會背叛我,但是千萬不能去背叛女神。”
“無論是瓊斯衛迪還是陳凱撒,他們都是因為背叛了女神,才會有這樣的下場。”
他心情復雜地離開造船廠,對于克維拉的性情他并非一知半解,即便學會了掌權者那樣細膩地玩弄權謀,心底里卻有一份難以張揚的孤高,那是對真正女神的向往,眼前的教會和羅馬在克維拉眼中都不過是被褻瀆的遺產。
約翰相信,那是屬于卡斯古特真正的正義,當一座城市陷入停滯時幾乎會立即腐敗,而克維拉從來沒有讓卡斯古特停滯過,而是不斷地從卡斯古特里面撕扯出禍根和病源,哪怕流得滿地是血。
今天來找克維拉的不止約翰,還有城東鐵路局前局長麥克。
約翰走后不久,來訪的麥克其壯碩手臂提著一小沓名單,恭敬地遞給克維拉。
克維拉知道事情有結果了,審閱的表情不由冷峻起來。
“全部抓到了?”
麥克遺憾地回答:“有小部分還在追蹤,但領頭的幾個已經抓起來了,不過一些報社表現出來的輿論與我們的目的相反,部分人認為我們把搜查官身份給了一名襲警案犯。”
“拷問之后將這些褻瀆者全部活埋,不用公開審判,至于報社已經有人過去解決了。”克維拉輕描淡寫,隨手把名單還給麥克,而麥克也是隨手接過。
在此時麥克的身份并不低于克維拉,他們更像是合作者的關系,而麥克雖然屬于卡斯古特,卻也是天使派的重要成員,只不過在克維拉的地盤上,麥克還是盡可能地以恭敬的姿態和他說話。
無他,麥克知道克維拉心中對女神有堅定的信仰和雄厚的財力。
而天使派,則是西歐唯一被允許的宗教女神教當中的一支地下派系,它們并不接受如今女神教的教義和結構,而專注于聯合對真正女神有無法磨滅之信仰的種種人士。
其中當然包括卡斯古特的掌權者希恩·克維拉。
克維拉問道:“你知道狼受傷了嗎。”
“不知道,不過我看過了早報。”麥克繼續說:“算上這次的死者瑪麗,陳凱撒的遺產幾乎全部被毀滅了,說實話你對狼的縱容程度出乎我的意料。”
“誰讓他毀了那么多天才,還讓圣輝大學名譽受損,就為了連任一個副市長……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他對那個年輕人的落井下石實在太骯臟了。”
“也是,狼在調查結束后被秘密轉送到羅馬更換身份生活,那時他才17歲,就被陳凱撒派出的殺手追殺,如果不是我們天使派及時尋找,恐怕又是死無對證。”
克維拉聽聞哀嘆一聲:“唉……,但他還是失去了雙腿,最后也是他自己選擇成為狼。”
麥克威猛的外表下卻說出富有同情心的話:“事到如今,你沒有想過讓他隱退嗎。”
克維拉難言了一會,然后說:“那就讓他隱退吧,漸漸地,我開始擔心他內心的不穩定,我擔心他會將殺戮牽涉到不相關的人身上。”
他又好奇問:“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們要讓他怎么個隱退法,畢竟他名義上是屬于你們的。”
麥克哈哈笑道:“是屬于女神教的,我們是怎么指揮他的可不能告訴你。不過是啊,最美好的方法,是讓他去巡禮女神的圣跡,讓他死在追尋女神的旅途中吧。”
克維拉隨便附和:“我沒有興趣知道,但天使派至今也只是一股很微弱的力量,倒是你們,愿意讓他就這么隱退嗎?”
克維拉又問:“關于烏鴉這個人還有什么消息。”
麥克表情慢慢嚴肅:“烏鴉說他要前往永浸城,我們懷疑他身上真的有關乎女神的命運。”
克維拉很快想通:“……所以你們想讓狼隱退。”
麥克從容地搖頭:“我們分布在西歐邊緣的力量本來就是為了監察這樣的事情,而且他的身份我們放心。”
克維拉轉過身去,他當然知道麥克真正的要求:“我會資助你們的,五百萬馬克夠了吧。”
麥克喜笑顏開:“尊敬的希恩·克維拉,整個西歐已經找不到比你更慷慨更堅定的騎士了。”
克維拉仰頭看向正在修建的藍色使者號,這艘卡斯古特最大的船只的建造費也才兩百萬,但他依然聲線沉穩。
“為了女神,這也是必須的。”
地中海以北如此龐大,充溢著女神的種種恩賜和遺產,一個卡斯古特的力量放進去也只是大海中的一條小魚。
已經70年了,克維拉整個人生都是親眼看著西歐逐漸敗落和混亂,從未讓他得到過一次機會去干涉女神的命運,那千里之遙的圣城和圣域只有易于人手,為了部分人的極端享樂和濫用,再如何偉大的光輝也只生出層層腐朽。
他的目光始終如一看著女神,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做那就更沒人會去做,他發誓不能讓如此美麗的神就消逝在腐敗和濫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