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麗塔與神諭
“小萊,回來了之后打算做些什么?”飯桌上,老貝從容的給自己的面包蘸上蛋黃醬,開口問道。
三雙眼睛都將目光放在了萊斯利的身上,萊斯利吞下了嘴里的燉菜,放下了木勺后從懷里取出了一份推薦信。
“我在軍隊的上司給我寫了一份給城備司令肯特的推薦信,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應該可以獲得一份巡邏衛兵的工作。”
他說著看向了自己的父母,發現他們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擔憂。“當上了衛兵,我可以更好的保護你們。”
萊斯利看著自己父母。“那也是一個獲得地位權力的通道,我并不想放棄,哪怕這個職位有些危險。”
“其實議會足以維護我們的權益。”老貝感受到妻子的目光,含含糊糊的說道,他所說的議會其實就是專門用來維護中產權力的選舉制市政議會,也就是所謂的議員們在的地方。
“總還是有維護不到的地方的。”萊斯利看向了格蕾又看向老貝,一個封建時期的君主制國家,即便是照耀著依瑞絲的太陽與光明之神佩爾洛佩也有休息也有看不到罪惡的時候。
即便這是一個奇幻世界,與正常的中世紀并不完全相同。
但他不放心。
老貝咳嗽了一下,沉默無言,梅婭女士橫了自己的沒用的丈夫一眼,又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可衛兵的工作很危險,對吧格蕾?”
可憐的格蕾原本自己本本分分的吃著自己的晚餐,此刻被自己老媽一問,頓時懵住,過了片刻還想說話,忽然便卡了一下嗓子,急忙忙把杯子里的蜜水喝下。
但即便如此,她也還是附和了自己老媽的意思。“對,衛兵的工作是很危險,這幾個月一直都有嬰兒失蹤的信息,很多衛兵都被被雇傭的打手打死了。”
萊斯利手一抖,這算什么?自己看管不利導致孩子被別人抱走,出于氣憤出錢找人把警察打死了?
“對對對.....”老貝先是附和,隨后自己也懵了。
“你說什么?”三人異口同聲的向格蕾問道,而格蕾被突然的駭住,一縮脖子。“我...我學校的朋友和我說的,她親眼看見一個衛兵被人引進了巷子里,就沒有再出來過。”
.....
萊斯利迎著另外兩人的擔憂目光,他不是原主,沒有那么好的能力,此刻聽聞后也不禁有些慫了,恰恰相反,這時候如果不慫反而不是正常人。
他原以為首都衛兵這個職位只不過是要提防一下滿門的權貴,以自己靈活的職業道德底線肯定能完成任務,但沒想到真這么危險,那還是先在家里茍著,等自己真的變強了再說。
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我明白了。”明面上萊斯利只是不動聲色的喝了自己杯子里的蜜水。“我會再考慮考慮的,如果真的不行,那就...”
“幫我照顧店鋪。”老貝適時接過話語。“你以前一直不喜歡花,你走的時候我們還送了你一朵勿忘我,但現在.....我想你可以接受了。”
“是啊,照顧花朵并不丟人,對吧格蕾。”梅婭附和了一句。
“對對對對。”妹妹有了準備,連忙附和。
接下來四人迅速而沉默的開始享受食物帶來的飽腹感,下午的晚餐享用完了之后,老貝便拉著妻子一起去往了光明神佩爾洛佩的神廟,夫妻倆一直都是光明神的信徒。
按照老貝的說法,青年創業時的他是依靠著光明神的信仰才活下來的,也是在佩爾洛佩的神廟里與妻子梅婭結識。
格蕾則在吃完飯后獨自一人奔向了二樓,只留下萊斯利一人在大廳看守著花店。他沉默的走到門口勿忘我的花壇前獨自蹲下,這朵花他見過,在那個宛若絞肉機的血腥戰場,一具被利斧劈開上半身的尸體上見過。
“勿忘我嗎?”
“萊斯利?”溫潤驚訝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之中喚回,抬起頭看向了店門前叫住自己的人,那是一個鮮艷的,盡顯成熟性感魅力的紅袍夫人,
年齡看起來接近三十,戴著一個有面紗的紅色矮頂禮帽,另一只手則挎著一個淺黑色的皮質包包,她很高大,一股芬芳在她站定之后便充斥著萊斯利的鼻腔,顯然她剛打扮過,此刻正從馬車里走出。
“你好,夫人。”他從容的站起,目光看向了對方之后略微偏移,他鬧不清這人是誰,所以得謹慎對待。
“夫人?”面紗下的面容眉頭一挑,用著一種驚訝有聲音微小的說話方式強調了一下,萊斯利的聽力很不錯,他聽到了對方的話,內心頓時有了些不妙感,他是不是應該用女士?可不會有人這么大了還不結婚吧?
“哇哦...萊斯利,如你所見的。”這位成熟麗人言語著向他走進,她的淺紅色平底鞋顯然很適合這樣的動作,清脆且有節奏的響聲聽起來十分充滿壓迫力。
“我正要準備去一場宴會,你覺得我現在缺了些什么?”在身前停下了腳步,面紗也無法阻擋萊斯利的視線,狐媚的眼神與姣好的面容伴隨著一種名為調戲的神情,無一不向現在的萊斯利說明了,她與他的關系似乎并不只是叫得上名字的那種,至少是熟人。
萊斯利退了半步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隨手從花瓶里抽出了一枝鮮紅色的盛開花朵。“也許這朵象征著好運與熱情的玫瑰能夠為你增加一些點綴?”
“好運與熱情?”似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面紗下的面容表現出驚奇的模樣,她用有著蕾絲的手套抓住了花枝,輕捻著看向了萊斯利。
忽然,鮮紅的花朵在這只豐韻秀手的操控下觸碰到了他的下巴,萊斯利只得輕輕抬起頭,而這幅神情看起來就像是被風流浪子挑起了下巴的村姑一樣。
“你什么時候這么懂得花了?先生。”芬芳的香味透過身體侵襲著萊斯利的鼻腔,這并不光是香水,還有著一種成熟女性特有的...充滿誘惑力的信息素的氣味。
“隨口說說而已....女士。”他只得后仰著再退半步,輕皺起眉頭,女人好像扳回一城似的輕笑出聲。
“我很喜歡這朵花,可是我又不想用手拿著,給我出個主意我便買了。”還以顏色之后,女士變得正常了許多,不再一味的逼近,而是保持了一個合理的距離。
“三塔克,算上主意的價格。”萊斯利打量著紅袍女士的身段,接過了花朵,女士自無不可的點了點頭,他便折斷了長枝,只保留了一節之后插在了女士胸口的紅袍口袋上。
“是很不錯,你變了很多啊。”女士稍顯詫異,從錢包里掏出了三枚四角圓潤的方形圓孔銅板遞給了萊斯利。
這是冒險之國貝雅最基礎的貨幣,塔克,一種方形圓孔四角圓融,印有飛鳥或者白云的銅質貨幣,也是主要用到的貨幣,與其他貨幣一樣,一枚的重量在九克左右。
“是人都會變得。”隨口應付了一句。
“說得對。”好似聽到了值得贊同的話一般,女士露出笑容。“歡迎回家,萊斯利。”
目送著女人坐上馬車,萊斯利回過頭看向了枕著雙臂趴在桌上笑嘻嘻看著自己的格蕾。“她是誰?”指了指已經走了的馬車,他出聲詢問道。
“麗塔夫人,詹德利私人俱樂部里的會員,我曾經的舞蹈老師。”見到格蕾一邊說著一邊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盯著自己,萊斯利后退了半步,不會吧,黑歷史?
“她可是你曾經的夢中情人啊,老哥,你八歲的時候就喜歡賴在她的懷里了,麗塔大姐姐哦,香香哦。”
莫名的羞恥感在格蕾戲謔的目光和起哄的聲音里充盈身體。萊斯利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雖然不是本人,但真的好尷尬啊。
“你什么時候下來的?”他只得立刻轉移了話題,而格蕾沒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此刻也顯得有些無趣,反而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就在剛才,麗塔夫人來的時候。”格蕾揉搓著自己的眼睛。“我下來帶點水上去,不得不說老哥,你應對起她來就跟對付一個陌生人一樣,看來失憶也不都是壞處。”想到這里她忽然一愣。
“老哥,你還識字嗎?”她有些緊張的詢問道,面對萊斯利的沉默,她忽然站起。“不會吧?那你的武功呢?弓箭呢?”
“這些還在。”應付了一句,萊斯利擺出了一個比較正常的挑釁架勢,沖著格蕾招了招手。后者見狀立刻沖了過來,而他收著力道,掃腿頂腰輕捧后腦手劈喉結。
“我這叫以手作劍。”最后輕拍了一下已經懵了的格蕾腦袋,萊斯利走到花的邊上。“識字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會處理好的,很快就會好的。”
格蕾摸了摸有些疼的腰,她在一瞬間就被撂倒了,雖然老哥的后續動作不明覺厲,但身手依舊這件事,她算是明白了,也為此長舒了一口氣。
老哥從九歲開始訓練,十年的磨礪,如果一朝化為烏有的話,那未免也太讓人沮喪了,可是老哥身手依舊的話,為什么沒有功勛呢?
她將自己的疑惑詢問而出。
萊斯利看著勿忘我有些入神。“誰知道呢?也許是命運沒有眷顧萊斯利吧。”
......
佩爾洛佩的神廟,老貝十指互扣莊重的跪在神像之前。“偉大的光明與太陽之神,您的信徒在此忠誠叩拜,我的兒子萊斯利安全幸運的返回了故鄉,盡管他為此失去了記憶,您忠誠的信徒想要聆聽您的教誨,我應該如何對待他,對待我的這個兒子,讓他找回他的記憶。”
神像上閃過光輝,柔和的光清洗著貝萊斯特的身軀,將疲憊洗凈。
身旁的牧師輕輕笑起,眼角的皺紋疊了起來。“貝萊斯特...”他叫住了祈禱的老貝。表情變得嚴肅而莊重。
“你的兒子萊斯利發生了一件讓人感到悲痛的事情,那模仿著你和你妻子血脈而獲得的身軀里有著一個嶄新的靈魂,他就像是一面鏡子,你對他的態度將決定他對你的態度,你若真心善待他,那么他必回之以孝順,你若厭惡他,那么他必償還你冷漠。”
牧師充滿柔和與憐憫的眼神緊盯著老貝。“至于失去之物,失去者不可復得,莫要懊悔于過去,未來以你現在的行為決定,神告于你。”
老貝松開緊扣的手指,看了一眼坐在木椅上看著妻子。“我明白了。”他從容站起,牽起了妻子梅婭的手,光明神總是會照顧他虔誠信徒的情緒,用柔和的語言告訴一些殘酷的事情。
忽然他的雙眼泛起了淚花,梅婭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老貝的眼淚,她急忙掏出手帕擦拭起自己丈夫的眼淚。
“我們的孩子死了...”
老貝的話語讓梅婭停下手,忽然,兩個共患難的中年夫妻此刻再抑制不住情感,相擁著在神殿外哭泣了起來。
......
幫助著老貝將店外的花壇搬進家中,萊斯利敏銳的發現了兩人情緒上的不對勁,他們很哀傷。
“我...先上去了。”他迎著老貝的復雜眼神,沉默了一下后對著梅婭說道。
“好,好好休息。”梅婭回過神,臉上擠出笑容。
“果然...是被發現了嗎?說到底,根本就是兩個人了吧....”萊斯利沉默的踩著樓梯向三樓走去,但又頓住腳步。
“你們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他回過頭看向兩位老人。“你們...需要聊聊,對吧?”
新歷213年8月30日深夜,
才偽裝了兩章不到的萊斯利被老貝識破,被迫的帶上了自己的東西、原身的武術筆記與一張老貝友情贈送的墊子。
提著箱子離開了這個本不是他的家的地方,他們深愛著自己的孩子,因此無法接受這個假冒他們孩子的家伙,也沒有什么養兒防老之類的想法,或者要與萊斯利虛與委蛇的意思。
他十分干脆的被趕了出來。
.......
于深夜中慢步,一輛馬車從身側緩慢駛過,土腥的泥水差點濺到了他的身上,背著床墊的萊斯利慌忙躲避開并心生憤懣,然而馬車卻在前方停下。
“萊斯利?”木質的窗戶被拉開,露出了一身鮮紅的身影,詫異的詢問聲出自對方口中,萊斯利打量著火把下的紅色身影,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