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忐忑抵不過越發強烈的好奇,女孩秉燭前行,不知不覺中那腳步已走進了茂密的竹林深處…..
她走到竹中小徑的盡頭,一手持著燭臺一手輕輕壓去籬笆外遮去視線的竹葉,向那光亮放眼望去…..只見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平鋪著草地的空曠庭院,庭院被竹林包圍著,庭院中的屋子里點著燈,軒窗里透出了薄薄的光亮,甚是一幅靜謐美好的畫面。
此刻古琴聲傾之入耳,她的目光仿佛想起來什么,又尋去那庭院里,只見郁郁蔥蔥的庭院一角,古琴正置于其中,而此刻琴前,正坐著一個女人絹衣飄飄的身影……
女人未施粉黛面容憔悴,卻絲毫遮不住白璧無瑕,星眼月眉的美麗容顏。女人的指尖猶如柔荑,在琴弦上有力地撫過,專注凝神的眼眸低垂著,隨著樂聲的鏗柔起伏,透出了絲絲怨嘆和惆悵…..
藏于竹后的女孩屏氣凝神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身體隨著樂聲的旋律越來越輕,仿佛靈魂脫竅了一般……她緊緊抱著一旁的竹桿,身體傾之探出,絲毫未察覺那竹身已不堪重負。
“啪啦”一聲,一瞬間手心的放空將她拉回了現實,女孩伸手撐倒在地,燭燈應聲而落…..
那無奈的目光看著一旁熄滅的蠟燭,女孩坐在地上揉著生疼的膝蓋,已是為了自己的冒失有了幾分后悔….
“誰?!”
古琴的聲音嘎然而止,傳來的是撫琴女人的驚恐之聲,那披著晴山藍外褂的身影站起了身,向自己這里看了過來……
“我…..”
若顏慌張地站起身,無處可藏的目光投過半個庭院,與那女子清冷的雙眸一映而合了起來。
那女子凝望著自己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而自己偷偷聽琴的舉動被那琴聲的主人撞見,女孩的心中頓時羞愧難當了起來。還未等那遙望著自己的女子有所言語,她已窘迫地漲紅了臉。
“是誰在那邊?”
那女子警覺的語氣帶過了絲絲不安。
若顏垂眸去自己穿著輕薄,又沾染了泥污的的狼狽模樣,心中雖有些許不舍,亦不愿被人如此瞧見。她依依不舍地回望過那女子,又提上衣裙,轉過頭匆匆走回了竹林深處…..
“娘娘?您沒事吧?”
聽見那撫琴女子的驚恐質疑之聲,一個小侍女匆匆從屋里走了出來。她走近女子呆立的身影旁,看去她惘然出神的方向,提著燈火一臉擔憂道。
見女子不語。侍女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些。她小心地提著燈,順著那眼眸的方向裊裊走了去。
侍女走到了籬笆的出口,連接著竹林小徑的地方卻已不見人影。她一臉不安地舉起燈火,照亮了四周又左右探去。此刻探尋的目光落去了地上,搖曳燭光中,一只插著蠟燭的燭臺正靜靜地躺在泥濘的地上…..
侍女取出手帕,拾起那燭臺放去上面,匆匆走回了院中…..
“娘娘,您看。”
侍女將手中之物呈給了女人。
清冷的眼眸垂去絹帕,腦海中回想起了方才驚恐窘迫的嬌柔小臉。女人的臉上徜徉起了一絲無奈的淺笑…..
她將那帕子一角輕輕蓋去燭臺上,又若無其事地在琴邊坐了下來……
“娘娘?”
“這究竟是…..”
侍女不解道。
指尖又一次撥動了弦絲,垂去琴上的眼眸露出了意味深長的釋然。
“意中人難得…..”
…..
“兩情相悅更難得…..”
“娘娘,您這是什么意思?”
侍女一臉不解道。
“沒什么…..”
她口中的語調含著笑意,而低垂的眼眸亦不改淡然。
“對了,娘娘?!?p> “奴婢一直忘了問你?!?p> “前幾日韶華那丫頭送來的信…..你…..”
侍女想起了什么,而這幾日女人只字不提的沉默讓她心中又在意了起來。
只見扶琴人目光隱動,弦上舞動的指尖輕輕地停了下來……
……
不知道這一路走了多久,待漣珠院的芙蓉樹映入眼簾之際,女孩喘著氣、惴惴不安的心方才落了下來。
“還好那人沒有追究于我。”
“不過…..這王府中…..怎會有如此美麗的人….”
女孩雖知自己的容貌在他人的口中多有稱贊的議論,但是她尚未完全褪去少女心性,對這些話倒并未有自知。而方才美人身上的清冷旖旎之態卻讓她此刻念念不忘了起來……
她一邊想著一邊忐忑不安地走著,不過片刻已走到了漣珠院的院中…..
“此時天色還未亮,應該還未到朝議的時間…..”
“不知道王爺…..”
“我這…..”
“得快一點……不然若被發現…..”
女孩雙手不安地放在胸前,緊張地加快了腳步。
她走到了屋前,繡鞋正欲踏上那石階,突然斜躺在石階上的一個人影,橫在了自己面前。
“誰?”
這美人兒瞬間驚恐萬分,收回了腳又退去了一邊。
半晌后,見那團黑影沒有回應,女孩躇疑的目光察覺到這身型與服飾,應是位女子…..
此刻,她不由得壯大了膽子輕輕走上前。
她一邊怨自己丟了燭燈無法看清楚眼前人,一邊只得忍耐著恐懼彎下腰,就著月色將那人的臉龐仔細打量了起來……
頓時那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小心翼翼的臉龐浮上了驚恐之色。
“漓畫?”
她看出了女人的模樣。
“漓畫?!”
“漓畫?。?!”
只是她左右輕喚去她的名字,這身影依舊不為所動。
“漓畫??”
侍女不省人事的模樣讓女孩頓時慌了神,惶恐的眼中頓涌上一片濕潤。只是無論她如何呼喚,如何緊握她的手,月色下她一片蒼白臉色,緊閉著雙眼依舊毫無回應。
正在她手足無措之時,此刻扶著女人身下的手心卻感覺到了一片濕熱…..
她遲疑地抽出手,只見月光下,指尖連著手心里,已是一片鮮紅…..
“這到底是…..?”
恍然間,一片空白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女孩仿佛知道了事態的嚴重,眼淚瞬間簌簌落了下來……
她抱緊那侍女的身體,沖著側屋喊了起來。
“春蠻?。?!”
“春蠻??!”
“繡瑩!!青青?。 ?p> “你們出來??!”
她張皇失措地呼喊著院里侍女的名字,左右環顧的臉上焦急地淚如雨下。
女孩的呼喊聲回蕩在一片花海的院中,讓左右側屋中皆亮起了明燈。不過一會兒,屋中的下人們匆匆趕了過來…..
“小姐?”
“這是…..”
還未等那前面的小侍女話語道盡,在提著燈的疑惑目光中,一片明亮的火光下,春蠻亦看見了小主人懷中緊緊抱著的人兒,大家的目光看去臺階下面的一片殷紅,瞬間面面相覷,一臉驚恐之色。
“這…..這是怎么回事?”
“娘娘?”
“漓畫姐姐?!”
侍女們亦急得不知所措起來。
“叫大夫…..”
女孩微顫的手已是失去了知覺……
“叫大夫!”
她滿面淚光沖春蠻喊道。
“我叫你們叫大夫??!”
那平日里細柔的語調此刻卻聲嘶力竭拼盡了全力。
春蠻遲疑了片刻,她看著此刻女孩焦急怒目的神情,瞬間緩過了神來。
“繡瑩,青青,你們留在這里陪小姐將漓畫姑娘安置去側屋。我這就出府去尋大夫!”
“蠻姐姐,還是我去吧。”
一旁新入漣珠院的小侍女上前道。
“我們府上無論王爺與娘娘一向用熟識的御醫大夫,有一位李大人,他以往入府時曾替白姐姐診過病。此刻他人應該還在家中,我知道他家在哪里,還是我去吧。”
春蠻躇疑了片刻,看去一旁的若顏亦沖自己點頭,只能無奈將這當務之急托付給了她…..
…..
待繡瑩轉身離去,若顏隨即與侍女們左右攙扶上漓畫,將她一步一步挪去了側屋里…..
…..
“青青!你有過接生的經驗嗎?”
屋里燈火幽然,若顏蹙眉問起了這院里方熟識幾日的侍女。
“我….我入府時間尚短…..府里從未有哪位娘娘生產……”
“不過,不過幼時在家,母親又生妹妹,請來穩婆接生時我有在旁邊看過?!?p> 小侍女不明白這側妃娘娘為何如此問,瞧見她滿是血跡的手,她一時間慌了神。
“難道,難道…..”
那侍女的眼睛圓睜著,已是難耐驚恐。
“漓畫姐姐是…..”
“我…..我不知道…..”
若顏壓低了聲音,握著榻上女人冰冷的手,看去那手臂上的凍傷,已干涸了淚水的眼中充斥著各種傷感。她難耐心中復雜的愁緒,低下頭,擦去此刻又落的淚水,接而含淚苦笑道:
“只是她身體還未能看出月份,卻出了這么多血,怕是…..”
女孩不忍再說下去,那凝視著榻上人的眼中已是一片模糊。
“那小姐,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春蠻亦是一臉焦急。
“青青…..”
女孩努力振作起精神,吩咐過了一臉惶恐呆然的小侍女。
“你去燒些熱水,再準備一些干凈的棉布?!?p> “蠻兒,你去元燕殿找范大人和楚云她們過來?!?p> “那娘娘您…..?”
青青不安道。
“我先在這里照顧她。”
一身血污的女孩此刻已是顧不上許多。
“那大夫…..興許知道…..”
“待穩婆過來前,我們得將東西都準備好。”
“若是小產…..那胎兒若不能及時排出,這大人的身體……怕是熬不住…..”
她猶記出嫁前母親囑咐于自己的擔憂,卻沒想到這些房中秘話卻在這種關頭被用上了。
她回過頭看著此刻一臉擔憂的兩人,侍女們知道時不等人,各自領命后便轉身往房門口走去,正在若顏替這榻上的女人脫去外衣,蓋上薄被之時,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了侍女惶恐的行禮聲。
“王爺。”
“王爺您…..”
女孩回過頭,看見那門口春蠻與青青低著頭恐懼地立在門口,而此刻的男人披著外衣站在門外,一臉擔憂地看著榻上的女人,接而又抬起凝思的目光掃向了自己…..
“按她說的去做?!?p> 見侍女呆立在眼前,男人一邊道著一邊抄著手走了進來。
青青與春蠻猶豫不得,只能接而踏出了門,向夜色中匆匆而去…..
…..
“王爺?”
榻上的女孩欲起身,卻被那寬闊的手掌按住肩頭,又輕輕坐了下來。
男人接而在床榻另一側座下,目光看去榻上女人蒼白的臉,一時間陷入了凝思。
“王爺,漓畫姑娘…..”
“應該是有了身孕…..”
“她每日在您身邊,您…..”
她低垂著目光,惶恐著欲言又止。
“本王不知?!?p> 男人瞥了眼女孩接而一口否認。他亦按耐著心中的震驚與詫異,凝視著榻上人兒的凌厲神色中更多了些許沉痛。
“那這腹中的孩子…..”
女孩垂下無法開口的目光,柔聲里盡是無奈。
此刻元儼坐在榻邊,看向新婚燕爾中那意氣消沉的小臉,未料及這一切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許愧疚。只是他一身驕傲,對于自己與侍女之間的關系,只覺得無從開口,更不想多作解釋。
他捶了捶膝蓋,低垂沉思的神色里惘然回憶了起來……
…..
她看著他,他凝望著榻上的她,他沉重凝望的目光映入了她的瞳眸中,苦痛揪著心房,淚目一簾垂下,女孩此刻已是凝噎…..
屋中針落有聲,兩廂無言之際,房門突然被推開,春蠻匆匆走了進來。
“王爺,范大人來了?!?p> 她一語道盡,方覺察到此刻房內尷尬的氣氛,一時間這侍女立在原地,難以自處起來。
只見那目光掃了一眼這小侍女,元儼輕輕站起了身。
“王爺…..?”
女孩不安的淚目追了上去。
男人似乎并未將這聲挽留放在耳里,只是抄著手走去了門口…..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孩此刻復雜的愁緒,那清冷的眼梢輕輕地側了過來。
“待她醒了…..”
“讓你院里的人來一趟元燕殿?!?p> “但是她…..”
善良的女孩壓抑著自己的私心,此刻只是希望替她多挽留一刻這個男人的陪伴。
只是自己的期望似乎又一次落空了,這個男人始終保持著理智又淡漠的態度。
那一縷余光看過女孩污跡斑斑的裙裾,一片竹葉粘粘在裙上,映入了那眼眸的深幽之中,接而一瞥目光向夜幕里收了回去,月下拉長的影子往院中踱了出去……
即將破曉的晨霧里,目送著那身影與下人匆匆走進了正屋,女孩含淚已不能自禁。
她側頭看去榻上昏迷不醒的侍女,明白了此刻女人的身邊只剩下了自己…..
“現在….可是悲傷的時候…..”
她心中一邊想著,一邊用指尖左右擦去淚水,在她身邊坐下,取出手帕,小心地替她按壓起了額頭的汗水……
……
天方破曉,太醫帶著穩婆在侍女的引領下匆匆趕了過來。見醫者入房,女孩慌忙起身,讓他給這還未緩過意識的女人把上了脈…..
…..
“大夫,她…..?”
女孩不安蹙眉道。
片刻把脈后,那太醫收回手,吩咐過了一旁的穩婆,又對若顏道:
“回側妃娘娘?!?p> “白姑娘自幼有舊疾在身,加上數年前….”
“已有過小產之事?!?p> “本是體弱之身。”
“這些年王府中鎖事皆由姑娘打理,姑娘的身子操勞過度,以至于半年前…..”
“這舊疾又犯…..”
他向這新入府的側妃解釋著前因后果,嘆去一臉無奈又悲憐的神色。
“臣本勸過姑娘…..此刻當務之急是養好舊疾,萬不可再有身孕。”
“亦開了方子,叮囑其日日煎服?!?p> “只是沒想到這病情不僅沒有好轉,
“這…..”
“這竟然還…..”
太醫嘆著氣,已是一時語塞。
“今日多虧了娘娘及時發現,若是再耽擱一些,白姑娘這條命,能不能保住,可就難說了?!?p> …..
說罷這太醫在眾人憂心重重的目光中走去桌邊,寥寥寫起了藥方…..
……
聽見這原委,若顏呆然佇立著,心中的痛楚更不能抑制起來…..
…..
太醫留了藥方,暫且退去了門外。此刻榻上的女人在穩婆的按揉動作下,慘白的臉龐上汗珠煞落,眉心漸漸凝蹙了起來……
“漓畫??!”
見那痛楚中,女人有所反應,若顏又坐去榻上,緊緊握過了那女子的手。
見她痛苦的神色越來越甚,那手心的力量亦握得越來越重。女孩滿面淚痕,緊閉著眼,無助地一遍又一遍向上天祈禱了起來……
……
不知過了多久,那宮中醫者與穩婆退去,侍女亦收拾完一片狼籍的屋內退去了另一側的側室。太陽爬上院內芙蓉花的枝頭,又漸漸落去了院中的一角……
女孩守在侍女的床前等著那男人的到來。卻是一輪殘缺的朧月爬上了樹梢,院子里卻依舊一片冷冷清清…..
…..
“娘娘…..”
…..
“娘娘…..”
朦朧意識中,女孩似乎聽見有人在輕聲喚著自己。
“娘娘?”
似乎有一只手輕撫上了自己的肩頭,混沌中一番掙扎后,那惺忪睡眼漸漸張開了模糊的視野……
屋內搖曳的燈火中,榻上躺著的女子正垂下欣慰的笑臉看著自己。
若顏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坐起身子,目光緊緊看著她,眼中揚起了一片欣喜的濕潤。
“漓畫…..”
“你醒了!”
她握過她的手,卻看見她努力含笑的模樣依舊十分虛弱。
“昨夜小產之事,不知道她…..”
“我該如何與她…..”
握著她的手,欣喜之中,那心中的愁思卻也漸而寫在了臉上。
“漓畫…..”
…..
“娘娘…..我這是…..”
若顏正欲開口,那女子卻一語岔開了她的思緒。她從被中努力坐起身,吃力地靠上了枕墊。若顏見她如此勉強自己,扶過她的身子,更是一臉焦急神色。
“有什么事…..”
“你躺下與我說?!?p> …..
“娘娘…..”
“我這是睡了多久…..?”
侍女固執地搖了搖頭,輕仰著蒼白臉龐,迷離的目光含笑打量上了女孩凌亂的衣衫。
見她依舊拼盡全力,若顏的心中甚是難過。
“昨夜…..”
她垂下眼眸,捏著膝蓋上的衣角輕啟了口。
“昨夜我夜起時…..”
“看見你暈倒在了院中,卻怎么喚也喚不醒。
“幸好繡瑩…..她替我去尋了李太醫?!?p> “太醫連夜趕來…..”
“你這身子…..方才化險為夷…..”
顧及著她此刻的心情,那女孩委婉道。
“你在我這…..”
“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
“這么說…..”
“為了奴婢,是您一直守在這里?”
她吃力地道著,蒼白的面容上透出了一絲詫異。
“姑娘對若顏有救命之恩,我怎能置你于之不顧。”
善良的女孩不知道該怎么與她敞開心扉,只是苦笑著抬起了自顧傷感的眼眸。
……
“娘娘…..”
那虛弱的目光緊緊扣著女孩的淚眸。
“您對奴婢實在是…..”
些許諷刺的淺笑劃過慘白的臉龐,她含著淚不甚愧疚,欲言又止。
此刻身體的痛楚陣陣襲來,女人徹底清醒的意識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不絕于那清瘦的面龐,她垂下淚目,又惘然開了口。
“奴婢自己的身子…..”
“奴婢自己再清楚不過…..”
“您如此沉默不語,倒是讓奴婢更無地自容了….”
女孩詫異地看去女人坦然苦笑的臉龐,那番神色似乎已得到了解脫,亦寫滿了決絕。
“若是您覺得奴婢欺瞞了您,奴婢……”
“甘愿受任何責罰。”
此刻她已無力保守心中的秘密,愧疚地向這女孩坦誠了出來。
一抹溫暖的笑意浮上了女孩嬌柔的臉龐。
“你…..”
“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按耐著心中傷感她無奈道,說罷眼中卻已是一片朦朧。
“感情之事,于生死面前….”
“都是小事。”
“我只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她的淚目閃爍在侍女詫異的眼眸中,
“你現在,不要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p> 女孩抹去臉上的淚水,努力笑著,又輕握過了她的手。
“把身體養好,是當務之急。”
她的目光關切而溫柔,如一輪月光,輕輕灑進了侍女陰冷而孤獨的周遭。
侍女的眼眸里亦有濕潤,她垂下了目光,任由淚水劃過苦笑的臉龐…..
“其實…..”
“自從我感知了這孩子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多少預料到了這一天?!?p> “李太醫雖給我開過藥,但這數月,我并未再服用過…..”
“那時我想…..”
“哪怕徹底壞了身子,亦想為了這孩子博一回?!?p> 似有什么落去了女孩的心間,漓畫轉過目光,溫柔的笑意又籠罩上了女孩隱動的面龐。
“即便…..他待我一如既往淡漠,即便…..”
“他醉酒抱著我,喚的卻是娘娘的名字。”
那笑中透過一絲苦澀,若顏的淚目卻不知如何自處起來…..
“我還是想嘗一回初為人母的喜悅?!?p> 她緊緊握著女孩的手,一水淚目中,似乎有過粼粼希冀。
“以前…..”
“我覺得他心里有我…..”
“亦活在那人的溫柔中…..”
“直到后來…..”
“您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我才漸漸明白,”
“我與他…..身份懸殊,那年我與他……徹底成為了枕邊人…..”
“那些偶爾溫存…..”
“不過是孤獨日子里的慰藉罷了。”
此刻她徹底敞開了心扉,話語中亦是充滿了告別過去的清醒。溫柔的余光里,女孩靜靜聆聽著,神色痛惜又無奈。握過她的手卻不知覺又緊了一些。
“所以,我瞞著所有人,想著這孩子若能有幸來到世上…..”
“那時,我可以放下與他的過往,離開他的身邊,與這孩子在王府里渡過余生…..”
“只是…..這一切…..”
“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
她自嘲苦嘆著,惘然著淚光。
“夢醒了,是該有個結果的時候了…..”
那仰望去房梁的淚目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所以…..今后…..”
女孩整理著此刻心中雜亂的愁緒,卻為她的話不安起來。只見女人不顧自己的疑惑,微微浮笑,又努力伸出手,撫摸上了自己的臉….
她一番疼惜地端詳過那張純白圓潤的臉龐,又輕輕放下手,目光悵惘去了遠處…..
“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p> “這該還的恩情,這些年…..我也算……”
“都還給他了…..”
嘆息從那干涸的唇中而出,一行淚水劃去了嘴角。
“所以…..你與他之間…..”
女孩的瞳孔隱隱微擴,在心中深藏已久的好奇問出了口,卻失去了問下去的勇氣,她撲朔不定著目光,口中欲言又止了起來。
漓畫瞧見女孩難以開口,忽閃著在意的目光,累累淚痕的臉上又揚起了一絲欣慰笑意。
“洪州城中荒且遠…..”
“乃是兵荒馬亂之地……”
遙遠的記憶幀幀涌入腦海,女人惘然著釋然的目光靜靜地開了口…..
“自我幼年記事起,便與弟弟常隨父母輾轉于邊境之地?!?p> “那些年戰亂連連,父親想帶著我們遷去同州?!?p> “只是我母親生于黨項,不愿遠離故土…..”
“于是兩人便發生了一些爭執…..”
就著難眠的夜色,她娓娓道來的話語欲言又止…..
這話匣打開,女孩專注聆聽著,已是摒氣凝神。
“母親思戀家鄉,爭執中便帶著我連夜入了西夏國境…..”
“正在我們即將抵達西平府之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