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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韶

第二十九章 苦橘(一)

明月韶 溫言北玉 7534 2025-06-06 17:30:39

  不日,女人的執著終使侍女們心生妥協。在其囑咐之下,大家齊心協力將行李搬上了馬車。此去相國寺齋戒法事,大約是要耗去數月時光,直至那人歸京,女人似已做了不歸之備。此番毅然決定令府中人哀嘆惋惜,亦生出了無限同情。

  山路崎嶇逶迤,行至半道,午后忽又陰云密布,下起了滂沱大雨…..馬車一路顛簸至寺門,若顏裹緊披風,侍女攙扶其小心翼翼走下馬車…..

  抬起頭,油傘遮去的半邊視野中,濃云裹覆青山,飛鳥驚走蒼穹…..若顏無心感慨這許久未見的壯景,只顧低下頭,匆匆向寺門行去…..

  寺門前,見知茶久守多時,若顏心有觸動,卻依舊緘默….知茶微笑示意,侍女遞來油傘,在其親手為若顏撐上傘后,兩人方在引路僧人的指引下走入了寺中…..

  …..

  陰雨連綿數日,寺宿中女眷齋戒抄經,日子倒是過得祥和平靜。這日午后,若顏送走每日前來問安的知茶,又落座于桌前展開了紙卷…..

  春蠻端來茶具,在若顏身旁沏起了茶…..

  “小姐,如今雖已入夏,但我們暫居寺中客宿。”

  “山中寒氣襲人…..您穿得如此單薄…..”

  “可得小心身子。”

  若顏苦笑搖頭。

  “異國苦寒千里…..”

  “與他所受相比,我…..這算得了什么?”

  見她抄寫時側目凝神專注,春蠻放下手中衣物,不好再說些什么。她找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邊打發時間,一邊勤快地收拾起了屋內。窗外風雨交加、山林簌動聲聲聲入耳,就在兩人交談之際,窗臺上窗栓突然滑落,發出了一聲沉悶聲響。

  “誰?”

  春蠻嚇得一激靈。

  若顏抬頭。

  “可是今日風大,吹滑了栓子。”

  見春蠻驚懼模樣,若顏含笑起身….

  “我替你鎖上。”

  就在她伸手之時,一陣濃郁的白檀香撲鼻而來……

  若顏怔而不發,手隱隱顫抖起來….

  “元…..”

  她打開窗、環視四周,野林里卻找不到半點人影蹤跡。

  “可…..可是我的錯覺…..”

  她恍惚嘆息,方打算合上木窗,流目卻赫然映入了窗欄上放置的一只帶葉苦橘…..

  躇疑看去,苦橘細枝上更系有一細折字條。

  若顏取下字條,小心翼翼打開……

  “子時歸,要事在身,勿與旁說。”

  只見那字條上的筆墨秀逸工整,正是自己數度模寫、早已熟知于心的字跡…..若顏心中疑惑,自己掛心之人可是提前歸京,卻因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隱瞞了行程?

  她合上窗,心事重重地坐回了桌前。

  “小姐,你怎么了?”

  見若顏怔怔而望,春蠻放下了手中活。

  若顏恐春蠻追問,忙搖了搖頭,

  “無、無妨,我…..我大約是吹了風….”

  “有,有些不舒服罷了……”

  搪塞罷,她將手中之物藏起去了衣中…..

  ….

  “小、小姐,我就說……!”

  春蠻嗔怪不已,連忙拿起外衣替若顏包了個嚴嚴實實。

  “這山野之地,若受了風寒,叫大夫可不易。”

  “奴婢、奴婢這就先替您去煮些姜茶暖暖身子…..”

  若顏欣然點頭,兩人笑對,春蠻隨即便出了門…..

  若顏回正目光,取出字條、就著窗光再次出起了神…..

  …..

  山中入夜、日間的飄搖風雨終歸于了一片寧靜。明月高懸的林影下,積水敲打著石階,若顏側臥而聽,似乎忘卻了些許不安與憂愁…..

  “今蠻兒值夜,竟沒有來纏著我講些鄉野見聞。”

  “大約….是又睡著了…..”

  想起身邊侍女迷糊睡顏,若顏放下書卷,浮上了幾分無奈笑意。

  “也罷,反正今夜…..”

  她莫名在意起今夜之約,打算向“那人”嗔責一番,質問出些故弄玄虛的原委。

  ….

  此刻屋外廊亭,漓畫持筆墨紙硯托案,正打算進屋補上明日份例。

  “誰、誰在那里?”

  廊亭盡頭掠過一人影。

  “側…..側妃娘娘!?”

  見知茶白凈小臉在月色下露出半邊真容,侍女怔神,一時間竟忘了行禮。

  “側妃娘娘…..可有要事?”

  待她補上禮數,卻發現那女子直勾勾盯著自己,漓畫流露出些許不自在…..

  “側妃娘娘…..”

  “今夜…..我們娘娘已歇下。”

  “側妃娘娘若無事,還是…..”

  “明日再來吧。”

  她無視知茶走去屋門前。

  “慢著。”

  茶茶不改滿面笑容。

  “今夜….”

  “我可不是來尋姐姐的…..”

  聽那話語意味深長,漓畫側過了難以理解的目光。

  “今夜…..”

  ….

  “夜已深,娘娘有何事…..不妨明日再說。”

  漓畫憂心若顏,余光探去門隙。

  “你放心…..”

  順其目光,知茶走上其身前。

  “我方才已見蠻兒姑娘…..進了姐姐屋中值夜。”

  漓畫不知其意欲何為,繞過其阻攔,順勢就要推門。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

  知茶突而壓低了聲音。

  “自己親弟弟…..”

  話音方落,侍女的抬手半懸在了空中……

  “…..”

  緩緩道出數字,猶如幽音回響于耳中,知茶揚起嘴角,玩味審視起那女子動搖的側瞳…..

  …..

  “漓畫今夜,怎也還未來…..”

  “可是忘了明日…..”

  若顏輾轉反側,側向了窗欄。

  起伏山影映襯著窗臺燭火,窗臺上苦橘泛著淡淡光澤…..若顏蜷縮起身體難耐困意,漸漸模糊了意識…..

  …..

  朦朧中,一陣濃香鉆入鼻中,熟睡的女人恍神開眼,只見一襲緞裾拂過地面,一團模糊人影漸擴在了視野中…..半夢半醒中,那背對月色的黑影將自己從床榻上橫抱了起來…..

  “元…..”

  …..

  那人徑直走出房門,山間籠罩的寒涼令蜷于懷中之人瞬間清醒了幾分….她定睛屏氣,此刻卻發現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中,那人披著斗篷,根本看不清面容….

  “元、元儼…..?”

  “你…..”

  “你何時…..”

  感受著懷中熟知香氣,若顏輕聲念道。

  “知茶…..知茶說你為了救西夏公主受了傷…..”

  “你…..”

  “你的傷…..”

  氤氳濃香消磨著心中思念,她勉強振作精神,試圖掙脫束縛、查其傷勢。

  “元…..”

  “元儼….”

  “放、放我下來。”

  “你…..你怎么了……?”

  “此番回京,為何…..”

  “為何如此匆忙?”

  “你…..”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卻是自己連發質疑并未得到那人的一絲回應。若顏疑惑,卻也想起了往日與他多少也有過不得回應的難堪情事,她既無力掙脫,只得漸而沉默,任由他將自己抱出寺宿后門,走下臺階,順著崎嶇山路來到了一處偏僻無人的湖邊石岸。那人恐懷中人受寒,用一件外衣小心翼翼將其包裹,后又走進了泊于岸邊的船中…..

  船隨浪而行,漸停在了山壁旁沉甸而垂的苦橘樹下。狹窄溫暖的船中,那人將女子橫抱于懷中,耳鬢廝磨片刻,順勢便徑直索去……

  盎滿春意的船中,若顏疑目含羞,羽睫微顫…..此時殘存的一絲理智提醒著她他還有傷在身。女子幾番掙扎,用力推開,昏暗燭光下,那人終是停下了魯莽動作…..

  “若…..若顏…..”

  男子取下斗篷,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映入了若顏略顯困惑的眼中,忽而,那眼中困惑漸而煙消云散,瞳瞬擴開…..

  “皇…..”

  “皇上…..?!”

  隨著腦中一陣無聲轟鳴,若顏微張唇口,身體不覺顫抖….

  未及元侃解釋,若顏裹上衣物,踉蹌出艙…..

  …..

  只可惜此刻船泊于湖中,背后山壁高陡、甲板外的湖泊波濤暗涌著…..

  看去女人惶恐無助的背影,元侃追出船艙,恍然立在了甲板之上……

  若顏心如雷鼓,她正視去眼前男子,方察覺其身型模樣如此看來確有幾分自己心上人的影子。而此刻她更想起,枕邊人所愛熏衣白檀,此人亦時有擇用…..而至于那字跡…..大約更是同父所授之故…..想到這里,若顏面色煞白,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追悔莫及起來…..

  “皇、皇上…..”

  她強咽恐懼,竭力按壓著顫抖之聲。

  “今日至此偏僻之地。可…..”

  “可是為了這般戲弄臣女?!”

  ….

  “戲….”

  “戲弄?”

  元侃緩步逼近。

  “你可忍心,將朕的一片真心說得如此不堪….?”

  見這美人兒衣衫單薄、梨花帶雨的模樣,男人心中涌上無盡憐惜。

  “狄若顏…..”

  “你疏遠朕,躲避朕,朕無法與你直抒心意….”

  “朕….方….只能出此下策。”

  ….

  “你可知,自那雪螢夜后,這些年……”

  “朕是如何渡過的?”

  “你可知朕心中的苦痛,從未有消停之日?”

  見眼前人并無一絲顧忌,若顏更陷入了無盡絕望…..她搖搖欲墜,一下跌坐了下來。

  “他趙元儼能給你的一切,朕能給你…..”

  “他趙元儼不能給你的,朕…..”

  “朕也能一樣能給你!”

  “你為何…..

  “還是這般躲著朕,害怕朕?”

  他俯身欲近,女人全身而拒。

  “今、今日之事…..”

  “有辱圣上清譽。”

  “還望皇上再行三思,即刻…..”

  “即刻送臣女回寺宿。”

  …..

  “你放心,朕不會強人所難,你若不愿入宮,大可繼續做你的側妃。”

  “如若今日這般,與朕偶而一會。”

  “如此,朕……朕便已知足。”

  趁若顏出神,他拉其手臂,若顏拼命掙扎。

  “皇上、皇上若執意如此…..”

  “臣女、臣女現在便跳入這湖中。”

  半身懸于船緣,女人眼眶浮紅,祈聲凄厲。

  “待明日漁人收具浮尸,皇上今夜所做一切…..便…..便會大白于天下!”

  見她真動尋死念頭,元侃方松開了手….

  “若顏。”

  “朕…..朕無意逼你!”

  ….

  “求皇上…..”

  “求皇上放臣女一條生路……”

  女人失聲痛哭了起來…..

  “狄若顏,朕只是….”

  “朕只是….”

  “你、你別哭…..”

  他未想過這女子平日溫和恭順,關鍵時刻竟如此剛烈。他恐她再度沖動,連忙好言哄勸。

  “對、對了,你,你不是要救荊王妃?”

  危機之際,他想起那小女孩交代,進而轉變了策略。

  “若今夜你順了朕意…..”

  “她勾結其兄于邊地謀反一事,朕雖無法從輕發落、但…..”

  “但可留她性命…..”

  …..

  “勾、勾結長兄…..謀…..謀反?”

  若顏抽泣中全然不知男人口中所述之事,只記得趙蓉煙是因刺客一事而受牽連、下獄待查……

  “怎…..怎會……”

  她掛著淚水,茫然了目光。

  “看來是…..”

  “他全未告知你….”

  男人滿斥憐惜,柔和了目光。

  “朕義妹性命,可….在你一念之間。”

  ….

  “若、若顏…..?

  見她面帶動容、幾度飲淚。元侃更將前朝政事拋擲腦后,低聲下氣,極盡了耐心。

  “就算你不顧及王妃性命,可…..”

  “也得為你那幼子的未來…..周慮一二?”

  “他如今養在宮中,朕….”

  “朕亦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想及幼子,若顏垂眸一瞬有所凝滯……

  “只要你愿意,朕…..”

  “朕可給你一切想要的東西。”

  “就算…..”

  “就算是那人人所望的太子之位…..”

  ….

  “亦只需你一言…..”

  “那孩子…..”

  話至此,眼前女子的淚中依舊未露半點喜色。在那雙絕望的垂眼中,斥滿了悲痛與恐懼….

  “若、若顏?朕這般對你承諾,還…..”

  “還不能證明朕…..朕對你的心意?

  “你為何…..”

  “為何還是…..?”

  見若顏渾身止不住顫抖,他小心翼翼俯身,細察去了女人神貌…..

  “既然你顧及我那弟弟,對自己幼子亦能不管不顧……”

  “那你可知你養育之女,朕…..”

  “親封的德淳郡主。”

  “更…..只是一啼笑皆非的笑話?”

  若顏目光惘然、忽抬起了淚目…..

  “允….允珠…..?!”

  元侃點頭,嘴角揚起些許諷意。

  “莊雅姐姐…..”

  若顏唇口微顫,又錯開了目光。

  “雖已故,但允珠是王爺的骨肉…..”

  “臣女撫養數年…..”

  ….

  “何來、何來可笑之處?”

  見美人斥怒,男人不僅未生氣,反更生了三分憐愛。

  “當年…..正因我那親弟對王莊雅的縱容,她方膽大包天,眾目睽睽行以巫蠱之術…..”

  “朕留她性命…..”

  “是因趙元儼愿擔其責。”

  “朕下賜封號…..”

  “是不忍罪連趙家無辜血脈。”

  “但他趙元儼…..他趙元儼卻是如何對待朕的?”

  若顏淚目怔望,男人的面容有些許扭曲起來…..

  “私通女…..認宗室女。”

  “欺朕…..瞞朕。”

  …..

  “這么多年了…..”

  “在他趙元儼的眼中…..”

  “可…..有過朕這皇兄?”

  若顏側過濕潤目光,劃過一片愕然…..

  …..

  男人們之間的恩怨過往女人雖早有耳聞,但此刻,她卻因允珠的真實身世而震驚得有口難言…..一瞬間,她亦疑惑那人為何不與自己坦誠一切…..但很快,已逝故人數度欲言又止回讀心中,這心中責怨又恍然開闊、煙消云散…..

  放棄出家本愿,與自己刻意疏遠,原來這所有的一切,皆是身為母親的身不由己。而那人…..亦為“至親”與下屬的遺孤而竭盡了保護的全力…..

  她細想過往樁樁件件,隱動了目光…..

  “莊雅姐姐之事…..定….定是有蹊蹺之處。”

  “王爺….王爺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

  “蹊蹺?苦衷?”

  元侃未料若顏如此反應。

  “他欺騙你時至今日,你…..”

  “竟還替他辯護?”

  元侃心生憤慨、緊蹙眉頭。見若顏不為所動,他猶豫片刻,趁其出神,緊握其手臂,一把將女子拽入了懷中。

  這一次,男人用盡了全力,懸殊力量之下,女子已絕無再度掙脫之可能。他將她抱起,走進了船艙…..

  …..

  船艙內,女人被重至于絨毯之上……

  “你若不想朕將趙允珠的身世公諸于世……”

  他俯于她耳邊輕聲威脅,一邊將她逼至了絕地…..

  “從宗室貴女,淪為…..人皆嘲之的遺孤女…..”

  “便…..”

  萬般威脅試探,最后一席話終似擊中了女人最為致命的痛處…..

  “不要…..繼續忤逆朕……”

  臉頰淚水嘎然而止,若顏仰著頭,漸漸停下了掙扎…..

  他拉過其手,覆上了自己腰封。

  “如你平日替他所做….”

  見她防線層層而破,男人的威厲又化為了循循善誘的柔情…..

  “替…..”

  “朕寬衣…..”

  直凝若顏的干涸目光,他靜默而待……

  女人濕睫垂顫,抬起了細白指尖……

  …..

  夜晚微風拂動著沉甸甸的苦橘樹,吹開了微粼著月影的湖面…..直至天邊墨色漸漸散去,那起伏了一夜的細波方漸漸平息下來…..

  …..

  清晨的寺宿,侍女們正為側妃的失蹤而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漓畫于客屋中醒來之時天已大亮,她顧不得昨夜知茶相告之事,忍著欲裂頭疼急步尋來了春蠻住所,只可惜這負責值夜的貼身侍女昨夜亦混沌睡了一宿,漓畫將其搖醒,訴明事情原委,兩人愁容相對,心如翻江倒海、痛悔不已……

  兩人趕去茶茶住所欲質問若顏下落,卻是此刻寺宿的側屋早已人去樓空。兩人輾轉山下多番詢問,寺中僧人只道王側妃前日提及丞相來信,已早作回府打算。

  就在兩人毫無頭緒,欲再次與人進山尋找若顏蹤跡時,寺門前山林路塵土飛揚,有馬上人前后急馳而來……

  見那前行人喝馬而停,漓畫與春蠻一時滿面困惑…..

  “江…..江姑娘?”

  在看清了那男子裝束之人的真實模樣,兩人不約而同心生詫異,此人受王爺秘令出府已多時日,今日為何來此地…..況且,側妃來寺中祈福之事也并未告之。

  “為、為何姑娘…..”

  未待北玉回答,身后乘馬之人卻繞至了幾人中間。

  “你們…..就是狄側妃身邊的侍女?”

  “你們….可知父皇是否在此地?”

  少年坦率直疑,北玉則回正了微透不屑的目光。

  “太、太子殿下?”

  趙受益的前來令侍女兩人更不可思議了目光。兩人下跪行禮….

  “回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并未見到皇上。”

  ….

  “那…..側妃娘娘呢?”

  見兩人前來,受益不禁對北玉的猜測有了三分恐懼的實感。

  “娘娘…..娘娘昨夜宿于寺宿,晚上、晚上人還在屋里還好好的,早上、早上卻…..”

  滿臉焦急的侍女已語無倫次。

  “太子殿下,江姑娘…..”

  漓畫接過春蠻之言。

  “昨夜奴婢送紙墨時,王側妃引奴婢離開了娘娘宿處。”

  “她與奴婢交談…..”

  “奴婢突覺困頓、昏昏欲睡。今早于房中醒來之時…..”

  “王側妃已離世,而娘娘…..卻不見了蹤影。”

  受益一疑惑,而北玉卻有所覺察,手攥緊了馬韁…..

  一聲呵斥、馬上人轉頭入山,向寺宿方向疾馳而去….

  ……

  下馬直奔若顏居所,女子敏銳的直覺令她細察起了屋內的一景一物。走至窗前,窗欄上赫然放置的一只苦橘映入了褐色瞳眸…..

  “若…..若顏….?”

  她拿起那皮已微微起皺的橘子,目不轉睛地陷入了凝思…..

  (那臭小子受趙元儼所托,監視趙元侃的一舉一動…..”

  “我回府之際,得知若顏動向,他亦來了皇上夜半私服出宮之密報…..”

  “所疑之事不謀而合,我與他方一道前來此地…..”)

  “江、江姑娘?”

  氣喘吁吁后來的侍女一行人,不解地看去了屋中正怔怔而望的女子。

  “是…..”

  “是山中湖…..”

  她喃喃而念,攥著橘子的手不受所控地顫抖起來…..

  “江、江姑娘?”

  見到那陌生果物,漓畫亦徹底明白了什么、手重重垂放下來…..

  未與三人詳說,北玉直奔屋外,上馬向山中湖而去……

  …..

  初夏的陽光灑落在一望無垠的碧波上,粼粼碧波蕩擊著崖壁…..崖壁之上,成片的苦橘林映入了馬上人焦急的視野…..

  “若顏…..”

  她數度搜尋,最終在那橘枝半遮的石岸邊看見了一艘停靠的孤零小舟…..

  北玉下馬、三步并作兩步走去岸邊,上船入艙,艙中景象映入眼簾,她不覺瞳孔漸開,濕紅了眼眶…..

  凌亂覆蓋的衣衫下,女子橫躺其中,布滿淤青的手臂下,長發凌亂四散著,女人目光麻木仰望著,似已無半點活人之氣…..

  忍受著如絞心痛,北玉不由分說,替若顏裹上外衣,將其抱出了船。她警巡四周,試圖尋出那欲千刀萬剮之人,只可惜此時周遭安靜異常,其手顫抖著握緊了腰間劍柄…..

  …..

  “若顏!”

  “若顏….?”

  她憤恨含淚,試圖喚醒懷中人,卻是此刻若顏意識已是一片混沌…..

  強按欲撕心裂肺的心緒,北玉將人抱上馬,牽動了韁繩……

  …..

  一雙冷洌視線劃過橘葉間隙,男人面龐黯然而轉…

  “皇上?”

  再見那昔日“舊友”,一旁的李繼亦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可是老奴老眼昏花了…..”

  “那帶走側妃之人…..不是已墜崖的…..”

  元侃沉默,目光又移去了不遠的石岸處….

  在那里,北玉與匆匆趕來的受益碰面,兩人話語幾句、策馬回趕…..元侃怔望不語,那馬上少年卻隱約側回了目光…..

  元侃連忙藏回林中。

  “是…..”

  “是那孩子…..”

  …..

  “那夜….”

  “那夜果真是他救了他…..”

  …..

  “這一切,果然…..”

  念至心中猜測,元侃緊蹙眉間…..

  李繼慌忙低頭。

  “皇上,您…..”

  “打算…..”

  …..

  “朕…..”

  男人竭平心緒,故作淡然。

  “原本想借此良機與狄若顏再處些時日、培養些感情…..”

  回想昨夜云雨,他只覺猶如夢中,滿腔意猶未盡…..

  “卻不想…..他們如此之快便發現了朕的行蹤。”

  …..

  “皇上,太子殿下…..?”

  元侃點頭,已知自己在宮中的一舉一動,大約都被這孩子看了去…..

  (“一切恭敬孝順,言聽計從,果然皆是掩飾…..”)

  元侃心中如是想,深吸了口氣,滿眼惆悵….

  “如今….”

  “朕已給王知茶承諾…..”

  “此時…..若妄動那對父子,難保她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見其兩難,李繼亦難發一言。

  “既然他們要的,是朕的后繼之位…..”

  “那朕…..”

  ….

  “皇、皇上?!”

  李繼有些愕然。

  元侃琢磨著些什么,從林中緩緩走了出來……

  …..

  立于崖上,男人看去遼闊無邊的粼粼碧波,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惝恍…..他拿起手中方摘的苦橘,某些不為人知的酸澀回憶又不受所控般溜進了腦海…..

  …..

  躲于橘樹后的少年,看著那人牽著天真爛漫的男孩,與身邊的女子一路談笑相伴著。孩童幾番糾纏,那男人不抵憐愛將男孩高高舉過頭頂,看著那孩童眼中的熠熠光芒,自己仿佛亦被吸進了畫面里…..

  他知道,那是自己模糊的兒時記憶中渴求的目光,即便在自己付諸諸多努力、獨當一面時,那人的眼中卻依舊滿斥不信與輕蔑…..

  “你資質平庸,怎….擔大業…..?”

  與此同時,那人的數落訓斥亦經常回響于輾轉難眠的耳中……

  每每上殿議政,看著那在橘林中被舉高的孩子居于殿側日漸長大,他心懷惶恐,更心生無名妒火….但凡自己獲得怎樣功績,洋洋得意向其轉過目光,那少年卻依舊神情淡漠,只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冷靜地打量著自己…..

  “乳臭未干的小子、擺什么臭臉!”少年朝樹踢去,心中憤憤難平。

  “他以為他是誰?在他的眼中…..在他的眼中,可有我這兄長?!”

  他無數次如此抱怨,卻依舊因憧憬那橘林景色而來此山野之地發泄情緒。

  “待我….待我坐上那皇位,定要見他痛哭流涕、下跪求饒!”

  可惜山中夕陽漸沉,周遭依舊一片沉靜。少年渾身疲倦,滑坐于樹下,看著湖中景色陷入了無盡悲緒…..

  后來的一切,似乎一語成讖……

  元侃立于舊景前,終而回神….

  “只可惜…..就算我將他的一切據為己有、以劍抵喉……”

  他還是未肯屈服、用自己最厭惡的那般平靜目光….

  (“是朕….是朕失手殺了…..”)

  “皇、皇上?”

  李繼見其又憶往事,目中濕潤,于心不忍。

  男人苦笑,隱去了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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