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個月過去了,海南三亞水月灣度假療養酒店,李豪一扶著武月明在海邊散步。
用海南最著名的醫療專家隊伍、24小時不斷人的悉心照料,再加上年輕,武月明腿傷恢復得很好,現在她已經可以獨立行走,但左眼卻永遠失明。
她望著大海,靠在李豪一的胸膛上說:“透過墨鏡看,大海是黃藍色的。”
“你看我是什么顏色的?”他嬉笑著問她。
武月明轉過臉,抬頭深情地注視著他戴著同款墨鏡的臉說:“黃色的。”
“哈哈,你看我是不是更帥了?”他扶了扶墨鏡,笑著看武月明,武月明說:“在我眼中,天下所有的男子都沒有你帥,謝謝你還要我,我就剩這一只眼睛了。”
“武月明,你記住,你就是兩只眼睛都看不見了,我也要你。”李豪一動情地說,把武月明緊緊摟在懷里,貼在自己胸膛上,只有把她貼在胸口,感受著她身體的溫度時,李豪一才能真正地放心下來,心里才踏實。
“后天就是除夕了,我們在哪里過年?”武月明輕聲問。
“我聽你的,你說在哪就在哪。”
“我想在這兒。”經過那件事之后,武月明對云南產生了很重的心理陰影,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她本想身體康復之后就回嵩山,可馬上要過年了,山上沒什么事,她不是必須要回去,她也實在舍不得扔下李豪一孤零零一人回云南。
“好,那就在這兒。”
“我們回去吧!”武月明站的時間久,腿有點不舒服,他們從海邊返回酒店熱帶雨林式的前院,穿過酒店大堂,來到玫瑰別墅園。
這是個綜合型的療養酒店,有很多精致漂亮的小別墅對外出租,月租金10萬,配有保姆、司機,醫生、護士、管家隨時上門服務,住在這里的大都是來避寒的北方人,出手闊綽,工作人員最喜歡為他們服務,因為可以得到不菲的小費。
別墅的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定下了個無厘頭的規定,凡是想要住別墅的客戶,必須講一個愛情故事,能夠成功打動他,他才允許住進來,否則即使給雙倍的錢也絲毫不為所動,李豪一講了個故事,老頭不僅立刻同意他住進來,還把門前玫瑰最多、開得最美麗的一棟讓給他們。
武月明曾多次問過那個愛情故事是什么,李豪一都是笑而不語,說終有一天會揭開神秘面紗。
兩人進到房間,武月明疲憊地躺坐在沙發上,李豪一開始泡茶,一杯杏黃色的白毫銀針遞到武月明手里,她鼻子湊到杯口輕輕聞了聞,淺啜一口說:“真好喝,至少五年了吧!”
李豪一哈哈大笑,說:“月明啊月明,你這嘴真是越來越刁了。”
武月明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頭喝茶,李豪一最愛看她喝茶時候的樣子,大拇指、中指和無名指輕輕捏著杯子外沿,食指翹起來,優雅又大方,他看不夠的溫柔。
他放下茶杯,坐到武月明身邊,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月明,我好愛你。”
“李大哥,”武月明猶豫著說:“過完年,我得回嵩山了。”
“我知道,到時候我抬著轎子去嵩山娶你。”李豪一一本正經認真地說。
武月明噗嗤一聲笑了,直到今天,她還是無法把李豪一要同自己結婚這件事當成是真的,她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如就這么隨緣而走。
“那婚后我們怎么生活?你在云南,我在河南。”武月明笑嘻嘻地問。
“這還真難是吧!”李豪一逗她,緊接著說:“過完年,我先送你回嵩山,我知道你想籌備那個禪茶空間,這一直都是你的夢想,你也為之辛苦那么久,你的工作、愛好我都支持,不會干預你,等你籌備好,我們結了婚,還是那句話,你愿意在哪生活,我就陪你在哪,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武月明感動地說:“謝謝。”李豪一接過她手里的杯子,說:“這次是我對不起你,你跟著我,讓你受這么多罪,對不起。”李豪一心疼地把她擁在懷中,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
“李大哥,不要這么說,也許是我命中注定該有此劫難,也許我會沒命呢,可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武月明抬起頭,看著李豪一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墨鏡說:“就是現在成獨眼龍了,你要是不嫌棄我,我就更不會嫌棄自己,哈哈。”
武月明的堅強、豁達,給了李豪一多大的精神鼓舞,他曾怕武月明會從此一蹶不振、頹廢下去,可她一點沒有,即使知道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那一刻,也只是難過了一小會兒,很快就開始安慰他,讓他不要自責,她拉著他的手說:“你已經用了最后的醫療專家,沒關系的,總比瞎兩只好吧!”這是個怎樣的姑娘,怎么能樂觀到讓人如此心疼。
2
下午,李漢三家昏黑的房間,破竹、魏凌然、李漢三父女倆圍著煤球爐子烤火,破竹最后一次問李漢三:
“三哥,這錢,您要還是不要,對方已經知道悔過了,想給您些經濟補償。”
“這錢我不要。”李漢三毫不猶豫地說,50萬元不是個小數目,可以讓他的家庭立刻得到好的改善,可他李漢三寧死也不要這個錢,雖然他很貧困,可50萬換不來他這半生的心難安,得了這50萬,就等于承認了這罪行,半生的煎熬能隨著錢的到來而瞬間瓦解嗎?到了他這個歲數,他還沒老糊涂到這個地步。
“爹,為什么不要,這錢是我們應得的。”父女倆在這件事上得不到一致的想法,她生氣地噘著嘴,把雙手塞到袖子里,過去了兩個月,她對自己非親生這件事已經看淡,因為事實已經是這樣,她什么也改變不了。
魏凌然看著三喜,眼睛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說:“留不留的你們來決定,我們也只是受對方委托。”他終于還是沒把對方是誰給說出來。
“你們拿回去吧!這錢我們不要,但是作孽的是誰,你們咋就是不說!”李漢三激烈地咳嗽起來,把旱煙桿使勁在爐子上磕了兩下。
破竹沉默著地下了頭,魏凌然說:“給錢的也是替別人轉信,誰也不知道背后那人是誰。”
“爹,你不要我要。”三喜霍地一下站起來,把三人嚇了一跳:“爹,您總得為我想想吧!這是我親爹給我的啊!您憑什么不讓我要?”破竹驚訝地抬頭盯著她,仿佛第一次見到她似的仔細打量她的臉,長得是真白凈,柳葉細眉,櫻桃紅嘴,只是白凈的臉上多了市井氣,讓人越看越生厭。
李漢三沉默著,黑帽檐下太陽穴上的青筋隆起,他緩慢地從老煙袋里捏出煙絲,裝進長煙桿的黃銅鍋里,用熏黑的大拇指甲壓實了,就著煤球爐子點上煙,一口一口地抽起來。
“爹,錢留下吧!就當是給您的養老錢,我和弟弟都不會花的。”三喜站著看著老爹的的長煙桿,語氣軟下來,說。
“我用不著。”李漢三說。
“總會用得到的,應個急。”三喜坐下來像是懇求父親一樣,硬的不行,她開始來軟的,別看李漢三不是親爹,可從小到大也是把她當親閨女養,凡事有求必應。
“我死了也不會花那個錢的。”李漢三態度更加堅決。
“那您就沒為我和弟弟想過嗎?”
“你們出生在這個家里,就是這樣的命。”
“哼!您又不是我親爹,憑什么讓我和您們一樣的命。”三喜又抬高了嗓門,說完就不管不顧地跑出去。
李漢三氣得下巴直哆嗦,右手僵硬著抬起來,還是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指頭使勁攥著棉褲里的破棉絮。好半天才嘆氣說:“都是我,從小給慣壞了。”
“三哥,她在蘇州待得好好的,您為什么非要讓她回來?這回來也不一定是好事!”破竹無奈地說。
“破竹兄弟,你也有閨女,自家閨女自己了解,三喜從小就心氣高,可學習不中,老早就輟學出去打工,長得好,總想嫁到南方去,嫁個大老板,可咱家這什么條件,三喜沒文化沒背景,那不是要被人騙嗎?”李漢三在爐子外沿磕了磕煙灰說:“我不能眼看著她害了自己啊!她小不懂事,她娘死了,我得給她把關。”
“聽說您給他介紹的那戶人家條件還不錯。”破竹問。
“叫趙五,在登封市里有房有車,條件過得去,主要是人品好,那娃個頭不是太高,可人本分,實干,村里人背后都夸,三喜跟了他,那能受罪嗎?”
“可三喜好像不喜歡他。”
“哎!大兄弟,我說句不中聽的,我不是那老傳統包辦婚姻,現在沒那一說了,你說過日子,互相看著順眼就行,時間久了,娃一出生,不都有感情了,趙五對三喜好就中,沒啥挑哩!”
魏凌然和破竹對視笑笑,說了幾句拜年的吉利話,一塊走出來,魏凌然說:“這錢,還是放你那吧!”
“也只能這樣了。”
兩人在門外又說了會兒話,破竹回家,魏凌然開車回了寺院。
3
除夕夜,保姆阿花做完豐盛的年夜飯,和護工一起離開,李豪一把她們送到門口遞上過年的紅包,兩人不停地彎腰道謝,滿面春風地走了,李豪一從門口返回客廳。
“月明,下來吃飯了。”他朝樓上喊了一聲。
武月明答應著,扶著樓梯欄桿慢慢出現在臺階上,一個小時的悉心裝扮果然沒有白費,從李豪一熱烈地盯著她的目光中,她看出了贊賞。
她穿著一條修身的紅色拖地長裙,露出最引以為傲的鎖骨和肩頸,如瀑的黑發卷成大波浪溫柔地散在肩頭,時尚款的墨鏡起到了最佳的裝飾,她像畫中走出的曼妙女郎,裊裊婷婷每一步都走在李豪一的視線里。
“親愛的,你太美了。”李豪一大步走上臺階,把武月明橫抱起來。
“剛才還月明月明地叫,轉眼就成親愛的了,你轉變的可真快。”武月明在他懷里嗔怪。
李豪一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邊下臺階邊問:“你喜歡我叫你什么?”
“你叫什么都行,反正都是我。”武月明親昵地摟著他脖子,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到了客廳,李豪一把武月明放在沙發上,把餐桌推到她面前,自己坐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由于武月明的腿傷,不能坐硬椅子,三個月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吃飯。
李豪一舉起酒杯對武月明說:“月明,新年快樂,這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謝謝有你。”武月明端起桌子上的鮮榨梨汁和李豪一碰了下杯說:“李大哥,也謝謝有你。”
“月明,你就像是月亮照亮了我的生活。”李豪一一口飲下杯中酒,深情地說。
武月明哈哈大笑:“你今天怎么了,這么拍馬屁?”
李豪一說:“我是說真的,你相信命運嗎?”武月明不假思索地說:“信,你信嗎?”
“通過你,我不得不信了,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李豪一說著又給杯子倒上酒,獨自仰頭喝下,又問:“你覺得有來世嗎?”
“哈哈,你怎么也問這個問題,夢中人說夢,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問題就是錯的。”武月明笑著說。
李豪一也笑了,他隔著桌子握住武月明的手說:“我想用下輩子好好愛你,我以前錯過太多了。”武月明故意開玩笑地說:“后悔了?錯過太多其他女人嗎?現在還來得及。”
李豪一嚴肅地說:“為這句話,你是不是該打。”武月明笑著說:“該打,該打。”她正準備抽出自己的手,李豪一說:“別動,我來。”
他繞過桌子,緊挨著武月明坐下,把她摟在自己懷中,輕輕拍了下她裸露在外的后背說:“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珍貴,你可是我的寶。”
武月明把頭往他胸上蹭了蹭,低聲陶醉地說:“這話我愛聽,你快多說點。”
“再說飯就沒法吃了。”軟香入懷,李豪一一陣心搖神晃。
“我想吃你。”武月明抬起頭,勾著李豪一的脖子,在他臉上動情地吻了一下。
銷魂蝕骨的酥麻襲遍李豪一全身,他用腳把桌子踢開,俯身吻上了武月明的鎖骨,細細的吊帶被他彈掉……
結束后,李豪一側躺在床上抱著武月明,武月明滿臉紅暈地來回摸索著手中被打穿的金佛像說:“豪一,感覺你是神,要不是它,我就真完了,我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幸福地被你抱著。”
武月明的墨鏡硌了他一下,李豪一稍微往后動了動,閉著眼睛說:“你有天龍護體吧!”
為了給李豪一展現自己最美的樣子,武月明在床上也戴著墨鏡,她翻過身子平躺著說:“你知道嗎?去年跟師父們一塊去終南山,大半夜,我從中南山上滾下來,也是差點摔死。”李豪一沒想到武月明還有這個經歷,好奇地讓她講給他聽。
末了,她又說:“這不算什么,我小時候還有件奇事呢。我媽抱著我在我姥姥家的一個窯洞里坐月子,最后產生了分歧,是呆30天還是31天,還是我姥姥說,不差那一天,就讓我媽抱著我當晚出來了,可是第二天,你猜怎么著?”李豪一認真地聽著。
“第二天一早,大人們起床一看,那個窯洞塌了。”李豪一渾身震動,武月明繼續說:“你說偏就那么湊巧,那個窯洞住過兩代人,早不塌晚不塌,我一滿月就塌了,我姥姥說有神靈在暗中保護我,還對那個窯洞又燒香又磕頭。”
李豪一說:“人們對宇宙、對大自然的了解太少了,有許多未解之謎都無法解釋,但是看不到的就不能證明不存在,還是要心存敬畏吧!”
“再給你說件事啊!你別害怕,我曾經一個人去過火葬場。”武月明說完,李豪一震驚地看著她。
“那個時候剛去山上,天天被師父逼著學習佛學,最后都快神經了,就是總想知道人這一生算怎么回事,人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這一生到底該怎么活,總也搞不明白,又想弄明白,最后就想到火葬場體驗一下。”李豪一瞪大眼睛聽她說。
“那天5點多,我自己一個人去了登封市殯儀館,正好過了下班時間,里面沒什么人,我找到火化間,發現前后門都開著,原來是一個工人趁著下班時間在修火化爐,我大著膽子走進去,那個工人也不管我,我就自己一個人在里面走了一圈,在一個火化爐前站了很久。”
“你感受到了什么?”李豪一問。
“當時看著火化爐前的地上都是碎骨頭,火灰,一個破掃把仍在一邊,想是工人用這個掃把把火化過的骨灰掃出來,再裝進骨灰盒,那時,真覺得人和一塊石頭沒任何區別,你的骨頭混著我的骨頭,想著如果有一天我們死了,燒過我軀體的火爐可能也會燒你的,我在世時的朋友的、敵人的,到了那一刻,你說還有什么仇什么怨,還有什么是放不下想不開的呢?那會兒,我站在那,一點沒感到害怕,只是覺得人很可憐,一生短短幾十年,眨眼就過去了,放在宇宙中,每個人的生命就不過一粒塵埃那么微不足道,可是有多少人想不開,活著時,用盡心機,滿懷仇恨,不肯放過自己,不能好好的審視一下生命是怎么回事,痛苦活一輩子,到死也不知道生命的本質,真的是可憐至極。”
“那你覺得生命的本質是什么?”
“幻象。”
“那你又覺得人們該怎么活”
“我只能說下自己的感悟,僅代表一家之言啊!”武月明坐起來,看著李豪一的臉,極認真地說:“在不妨礙社會、他人安全的前提下,聽從直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因為從生到死,從無到有,從來都是只有自己。”
“你這個無情的小丫頭!”李豪一拍了下她的后腦勺。
“無情是因為有情,修行就是修無情,當然這個無情要加上引號,如果不修行,苦海一生該怎么游過去,如果有情,就只能苦海輪回無休,掙扎不止,大家都認為是無情的,可是如果戀著親情、友情、愛情,只能是苦無盡頭啊!修行的人心里是懷著大愛,把這些小愛默默地隱在心頭,默默地消化掉,就像蚌,忍著劇痛,用自己柔軟的肉體去磨粗糲的沙子,最終才能孕育出美麗的珍珠。情一字,是修行最大的障礙。”
“那你是不是離開我的時候會很果斷,不戀情?”
“不,我說這個無情,是執念不要過深,覺得不適合,就理性分開,而不是糾纏不止,更主要的還是戒貪嗔癡,你看那些真正修行的人都是遠離世俗人群的。”
“那不是還說大隱隱于市呢,那只能算是小隱吧!”
“不,這是兩個概念,那些遁世的,不刨除有些是逃避社會,可是真修行者,他們已經明白了人生是怎么回事,就不存在大隱還是小隱這一說,他們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冷眼看待世間眾生,他們隱在自己心中,活在更高的生命維度里,我們是無法真正理解他們的。”
她笑了笑又指著李豪一說:“像你我這種還算有根器的人來說,那就在紅塵中修行吧!再小根器的人,那就談不上修了,也無需讓他們明白那么多,你也告訴不明白他們,如果認知跟不上,只會更痛苦,更凌亂,就需要世俗的一個圈,就像孫悟空用金箍棒畫個圈,他們在圈里面活動不出圈就行了。總而言之就是各循各的道,遵天道而行。”
“你的道是什么?”
“聽從直覺,做我想做的事,開個禪茶店。”
“我覺得你不能僅僅是講茶,你這個地方需要融入更多東西,儒釋道傳統文化都要加進去,就是讓人們從經典文化中,汲取養分,認識生命、認識自己,培育健康的身心靈,提升認知,知道生命的真相,明白各自的道。”
直覺告訴武月明,李豪一是對的,他把的她的思想往外擴了一圈,她不敢張嘴說話,腦海里的靈感細若游絲,怕一個呼吸都會讓它飄走,她做了個不讓李豪一打擾的手勢,埋下頭屏息努力思索著,那該是個什么樣的地方?人們能獲得健康,提升認知,那是個修行的道場,在紅塵中,紅塵,突然,她混沌的腦海豁然明朗,如鯨魚躍出水面,她眼前蹦出了三個字:紅塵道。
“紅塵道!”李豪一聽到這個名字,重復了一遍,突然狂喜地緊緊抱著武月明說:“紅塵道,就叫紅塵道,這個名字太好聽了,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道,既指道路,是踏上修行的路,也指自性回歸的路,是一種道,一種方法,她在紅塵中,架起人們精神回歸的橋梁。”
“武月明,我真想打開你的小腦袋瓜,看看你的腦子是怎么長的,你怎么能這么聰明,不,聰明兩個字配不上你,天使、精靈都配不上你,你不是人間的女子,你心中有大愛。”李豪一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心中的興奮,他使勁晃著武月明的肩膀,武月明直喊疼。
“可是李大哥,我還不知道這該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我也沒自信能運營得起來。”武月明掙脫他的大手,回歸理性說。
“不,月明,你行,你一定要對自己自信,你要發大愿,愿力會讓你心想事成,我也會幫你,你把它當成自己的使命。”
“好吧!那我再好好想想。”
夜深了,武月明躺在李豪一的臂彎里進入了夢鄉,李豪一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他開始重新思索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運。
祖父輩自從石屏遷移過來后,起先以種植茶葉為生,后來為了活命,保護家族,開始接觸緬甸毒品生意,并且越做越大,到父親那一代的時候,已經成了瀾滄江以西最大的毒品交易商,父親為了歷練他,從小就把他丟在老撾、緬甸的幾個國家。
父親晚年,突然癡迷佛教,病危在床的前一天晚上做夢,夢見一個菩薩托夢說要想躲避因果報應,保佑李家后代順利平安,需要在北方寺院找到一個住持出家前生的女兒,并讓這個女兒嫁給他的兒子。
他的哥哥已經結婚生子,而自己的結發妻子也在早些年出車禍去世,本來這就只是一個夢,還很荒唐,可是老爺子拼命堅持,與紅姨的交易失敗后,他改變條件,5千萬的籌碼不要,只要他們在北方找到一個寺院住持的女兒,并能最終嫁給他兒子,秘方就無償奉上,他臨死的時候還拉著他的手讓他一定答應他,否則他死了也不會安心,他只能發誓答應。
爹去世后,他就逐漸縮小毒品生意,把更過的精力放在茶葉市場上,最近幾年,茶行業一路水漲船高,加上他善于經營,有了廖菡的幫助,他賺得足夠了,對于婚姻的事,他只往心上放了一半。
可沒想到這個人還真讓魏凌然給找到了,他初次見到武月明,就覺得她身上有靈性,不像是俗世中的女子,覺得她就應該是隱居在終南山的仙女,他立刻就喜歡上她。后來隨著接觸的加深,發現她佛學知識功底深厚,做事刻苦,努力,對自己要什么有很清楚的認知,活得通透清醒,有時候連自己都自嘆不如。
不過為了怕魏凌然耍花招,他還專門讓人去嵩山念恩寺找當家主持求經問道,暗中找到了主持的一根長胡子,又拿武月明掉落的頭發去做親子鑒定,果真有血緣關系。但是武月明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父母的事,他也不便多問,畢竟一個是寺院主持,一個是貌美如花的女兒,他們不說也有他們的道理,容易引起的猜疑和議論太多了,他對此避而不談。
今晚武月明的一番話,又加深了他對她的愛慕、尊敬,他在心里默默地說:“你是個不平常的女子。”他在想,她的到來,也許真的會從此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
4
后天就要回山了,李豪一在房間里準備要帶的東西,武月明坐在門口的玫瑰花園里喝茶,溫暖的陽關照在身上,她的腿正加快血液流通,她能感受到腿傷正在一點點愈合,到夏天的時候她就可以穿短裙了。
別墅老板,瘦小的張老頭又來巡視了,他每天兩趟在這園區溜達,看看玫瑰漲勢,拔拔草,武月明熱情地打招呼:“張叔,坐下喝杯茶吧!”
張老頭走過來坐在武月明旁邊,眼光照得他眼睛瞇起來,松垮的臉上,幾個黑麻子更顯眼了。
“你們這幾天要走了?”張老頭問。
“嗯,后天走,我男朋友正在里面收拾東西。”武月明心情好,說話脆脆地好聽。
“你這傷也恢復好了吧!”張老頭看著她腿上蓋的毛毯說,他還記得這一家剛搬來的時候,女主人眼睛上蒙著白紗布,進出都是依靠輪椅。
武月明站起來,在開闊的花園里轉了幾個圈說:“都好了,您看。”她紅格子的長裙子旋轉著飛起來,身后是熱烈嬌艷的紅玫瑰,老人眼睛濕潤了,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武月明面前,紳士地鞠了一躬,把胳膊在胸前繞了一圈,優雅地伸到武月明面前,做了個邀請跳舞的姿勢。
武月明驚訝地看著他,瞬間明白過來,左手扶著他的肩膀,把右手搭在他蒼老干瘦的右手掌,老人身姿靈活地帶動她跳起來,剛開始武月明有點僵硬,慢慢地,兩人配合越來越默契,老人的舞姿熟練優雅,帶著她旋轉,跳躍,武月明越來越沉浸其中,臉上洋溢著快樂的微笑。
李豪一從房間走出來給武月明送水果,他看到一幕什么樣的景象啊:絢麗如火的玫瑰花園里,一個身姿苗條的年輕女孩正與一位年邁的老人共舞,青春與遲暮天衣無縫的合作,一場絕美的華爾茲,他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陽光灑在武月明臉上,她純潔美麗得如同仙子,不,她就是從天上降臨人間的仙女。他快速返回屋中拿出手機,把這幅畫面永久地保存下來。
舞曲結束,李豪一扶著兩人坐下來休息,老人說:“你們的房租我給你們免了,我老了,要那么多錢沒啥用了。”
李豪一趕緊拒絕,說:“我們已經得到很好的照料了,這里的服務很好,支付房租是應該的。”
老人按著他的手說:“我知道你不缺這個錢,我是想把這錢作為以后你們結婚的隨禮。”他看了看武月明說:“你們不會不打算結婚吧!”
武月明趕緊說:“不,我們今年就結婚。”
老人放心地點點頭說:“這就好,你們不在海南結婚,我也參加不了你們婚禮,我這把老骨頭了,哪也去不了,但是這禮金我提前給你們隨上。”
兩人只好接受,老人接著說:“你們年輕人要互相珍惜,不要打,不要鬧,時間沒那么多,一眨眼就老嘍。”說完就站起來去其他地方查看了。
武月明看著他的背影,摟著李豪一的腰傷感地說:“這個老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有什么故事,肯定有個相愛的姑娘,最后沒能走到一起,你看他種了這么多玫瑰,入住的人還要講一個愛情故事,多么癡情浪漫,忠貞不渝。”
李豪一說:“可是他的一生也在無盡的相思與悲苦中度過,沒能放下。”
“所以,當眾生說,來世,我還愿做紅塵路上一顆憂郁的石子,佛祖會說:蒼生難度吧!修行真是件殘忍的事。”
“你還要繼續修行嗎?”
“人生無處不道場,事事皆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