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

　　路明澤的身影在樹木間飛掠過。

　　心中盡是懊悔，自責的情緒。

　　之前特意占卜過路明非的位置與安危，結果忘了哥哥自身的位格奇高，極大的扭曲了占卜的準確性。

　　用“模擬”假扮的占卜家還是不專業。

　　就算開了掛我果然還是個凡人。

　　會犯錯，會失誤，比起那些小說里智多近妖的智者，他簡直不配擁有混沌海，也沒有成為“作家”的資質。

　　在前世他也只是一個能勉強糊口的三流網文作家啊。

　　眼下不是懊悔的時候，路明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彌補過失。

　　如果處理不當，路明非真的有可能死在這里。

　　因為他的刻意謀劃，現在路明非身邊的保護力量降到了最低，路明非獲得了有生以來最自由的時刻，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那個小魔鬼可能會出來救場，可路明澤不敢賭，以自己哥哥的生命作為賭注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還好，昨天剛給路明非強化了一波，那個怪物也被他砍的只剩殘血。

　　只要能快點趕過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說好的全知全能，前期就不能配備一個加速類的技能嗎？！”

　　……

　　痛痛痛痛痛痛痛！

　　路明非身上傷痕累累，血肉翻卷泛白，血液潺潺流下，從石頭縫間，流入湖水。

　　“偽·子彈時間”拉長了他的神經反應，也加劇了他的痛苦。

　　無法躲閃的利爪緩緩落下，就像鈍刀子割肉，一毫米一毫米的捅進去，又一點點拔出來。

　　當受難的過程被放大一千倍之后，就連開水燙傷都是殘忍的刑罰。

　　疼痛無限延長，這是比凌遲更勝的酷刑。

　　就連痛到麻木的機會都不會有，神經反應依舊敏銳，這是超高反應速度所帶來的代價。

　　可路明非還要在這無盡的痛苦中還要認真思考，仔細觀察敵人的動作，做出反應，削弱傷害。

　　延續這無盡的折磨。

　　感知血肉中，利爪緩緩滑過帶來的痛苦，調整肌肉運動，劃過一寸，便調整一寸，引導利爪滑向更無害的肌肉組織。

　　這招是不是可以叫四兩撥千斤？路明非很熟練的做好下一次挨打的姿勢。

　　熟練的讓人心疼。

　　明明之前還是一個小小的代練，上一秒還在和漂亮女孩談心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

　　下一秒就要和這么恐怖的怪物對拼。

　　這就好比剛出新手村就被游戲的最終boss堵路，設計這種游戲的策劃絕對是腦門被驢踢了！

　　路明非吐槽著。

　　與其說是對疼痛麻木，不如說是習慣了，在拉長的時間里，一切都顯得那么漫長。

　　很熟悉的感覺，反復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在記憶中好像不是第一次這么拼命。

　　循環的時間，漫無邊際的雨夜，呼嘯的邁巴赫，以及騎著八足天馬的威嚴神靈。

　　同樣是為了漂亮女孩，紅色的？

　　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現，好像隔著一層薄膜，模糊不清。

　　好像來自遙遠未來的投射，顯得十分虛幻與不真實。

　　最清晰的是那種發狠的情緒，和此時的他一樣。

　　路明非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堅持下去，也許是他瘋了，也許是那種情緒影響到了他。

　　心中一直憋著一股氣。

　　憑什么？就你也想要吃掉我？我衰我廢柴就該任由你們欺負？

　　你們做夢！

　　我是個偶爾會發瘋的人吶。

　　這是瘋子與怪物間的對決，每個人都想從對方的身上撕咬下一塊肉來。

　　“哥哥，這個女孩有那么重要，值得你做到這種地步么？”

　　虛幻而熟悉的聲音，好像來自內心深處。

　　恍惚間，一個男孩迎著月光向他走來，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稚嫩的臉上流著輝光。

　　見鬼，大白天的哪來的月光。

　　路明非沒有說出來，空氣中散發著讓人不敢打破的沉寂，男孩臉上流露著“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與悲傷，路明非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在一個那么點大的孩子的臉上。

　　他黃金瞳般的瞳孔里流淌著火一樣的光，就像一面映著流火的鏡子。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實，好似之前的生死搏殺都是一場夢境，身體上的疼痛也像不存在一樣被抹去。

　　路明非很自然的摸了摸男孩的頭發，男孩溫順而馴服。

　　“你不懂，你還沒成年呢”

　　“我不懂？”男孩看著他。

　　“你不懂那種感覺，十幾年了，誰也不覺得你有多重要，誰也不關心你今天干了什么，漸漸地你自己都覺得自己蠻多余的，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會覺得痛其他沒什么意義，你每天花很多時間發呆，因為你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別人都說你不重視自己，自己沒有存在感。可你就沒有存在感，哪來的存在感？那些人除了點評你說你沒有存在感以外，根本沒有關心過你在想什么，你自己想的事只有說給自己聽，哪來的存在感？”

　　路明非流暢的說著，好像已經說過千百遍一樣，這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之前反復的痛苦，來自遙遠的未來，又好像發自肺腑。

　　“可是那個女孩不一樣，成績很好，長得也漂亮，畫畫很棒。她會上一個好的大學，中央美院也好慶華大學也罷，反正她會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未來，這樣的她不該死在這里?！?p>　　“可是這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男孩不以為然，“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認識的時間甚至不到半天，你以為你是什么，超級英雄？”

　　“我爛命一條，換一個漂亮女孩的命，我覺得很賺啊”路明非撓撓頭，笑著說“況且也不一定會死，只是有點痛?！?p>　　男孩不再說話，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的愿望……”半響后，男孩輕聲說道，”不該是向整個世界復仇么？路明非？”

　　“屁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路明非伸出罪惡之手，在男孩臉上肆意揉圓搓扁。

　　“我有一個臭屁的弟弟，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庭，全校的漂亮女生都愿意和我說心里話，在網上一聲令下，電競圈內莫敢不從，吃喝不愁，卡里屯的錢夠用，我吃飽了撐得復什么仇？”

　　男孩一巴掌把路明非作怪的手拍開，神色復雜，像是嫉妒，又像是感慨。

　　路明非收回手“好了快點放我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做。”

　　他算是懂了，這個男孩應該是和他一樣擁有“言靈”只不過是夢境方面的。

　　“好吧，我明白了。”男孩緩緩說道，“命運的軌跡已經發生了變化”

　　還沒等路明非說些什么，周圍的一切如彩色方塊一樣，坍塌掉落，有一股強烈的下墜感。

　　“哥哥，祝你武運昌隆。”

　　“哥哥？”路明非呆呆地看著這少年的雙瞳，如一池熔化的金水般燦爛。

　　記憶中，只有路明澤這么喊過他，這個代表了親近關系的詞匯頭一次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聽到。

　　這種感覺，熟悉、陌生又自然。

　　……

　　“滾！”

　　明凈圣潔的晨曦向前揮灑，一把寬闊如門板的巨劍惡狠狠的將那丑陋的怪物一劍劈開。

　　“物品：晨曦之劍”。

　　充滿生命力的力量灌入路明非的身體，修補受損的軀體，傷口生出肉芽。

　　那道持著巨劍的身影穿著全身盔甲，卻動作輕盈，手中巨劍輕若鴻毛，一下又一下把那可憐的怪物拍倒在地上，路明非看著都疼。

　　“丫的，給你臉了是不是！用大儀式是看得起你，還跑？讓你跑！讓你跑！！讓你跑！??！”

　　每說一句“讓你跑”那力道就加重一分，沒過多久，地面就被砸出一個人形巨坑。

　　這聲音……是不是有點耳熟？路明非挑挑眉。

　　“哄！”

　　吼聲震天，那怪物從坑中跳起，直沖向那穿著鎧甲的身影。

　　速度依舊讓路明非可望不可及，可好像被削弱了不止一籌，讓人不在絕望。

　　“呵呵，是什么給你的錯覺，我近戰不強的？”

　　那鎧甲人自然是終于趕到的路明澤。

　　他冷笑著舉起拳頭。

　　催眠師+暴怒之民+太陽神官+守知者。

　　五條途徑，四條都在加強體質，路明澤的身體素質早就達到了A級的程度。

　　就算是以謀劃著稱的“觀眾”也有擼起袖子揍人的時候！

　　如果不是擔心趙季平有什么隱藏底牌，路明澤早就提著劍把它頭給砍了。

　　事實證明，他的決策是正確，A級中較強的鐘鼎被暴揍到差點嗝屁。

　　而現在滿身裝備，狀態良好的他要是還收拾不了一個二級殘廢，他就當場把“晨曦之劍”給吃了。

　　沒有絲毫花哨的直拳硬生生的砸中那張扭曲的人臉。

　　怪物倒飛而出，摔倒在地，黃金瞳如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看樣子這下是揍得狠了。

　　周圍的空氣突然出現了扭曲。

　　“此地禁止空間傳送”

　　路明澤舉起“律令”，威嚴的說道。

　　“還想‘旅行’？做夢。”

　　提著劍柄，巨劍像流星一樣在空中飛過，分毫不差的插入趙季平的胸口。

　　晨曦之光席卷四周，摧毀了在路明非眼中無論怎么樣都無法留下痕跡的青色鱗片，趙季平的軀體在“光之風暴”中被徹底磨滅。

　　只留下閃爍著光芒的非凡特性留在原地。

　　原來殺死覺醒詭秘之主途徑的混血種，可以獲得非凡特性。

　　路明澤訝異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晶體。

　　不過現在還有另外的事要做。

　　銀質匕首塑造出密閉的靈性之墻，路明澤開始了簡單的通靈儀式。

　　灰蒙蒙的空間中，得益于“催眠”的使用路明澤異常清醒地注視著一道透明的、半龍半人的身影。

　　他伸出右手，觸碰趙季平留下的靈。

　　狂暴的精神力量沖擊著路明澤的靈性，路明澤動用“催眠”安撫“等能力梳理著趙季平暴躁的靈體。

　　轟的一聲，他眼前的場景霍然改變。

　　潔白干凈的實驗室，趙季平攤開一份資料，仔細閱讀著。

　　這正是路明澤想要的進化藥配方。

　　事先用催眠進行引導果然是有效的。

　　路明澤記下了這點，接著認真順著趙季平的翻閱，記憶這份資料。

　　記憶完成后，果斷退出了通靈儀式。

　　審視自身心靈島嶼，對被污染的地方進行針對性的治療。

　　這屬于意料之內，對失控者通靈，本就很容易被污染。

　　睜開眼睛，路明澤第一眼就看見路明非戴著“自然之心”站在靈性之墻外。

　　“路明澤？”

　　感知到路明澤完成儀式，路明非試探性的說道。

　　路明澤把一堆物品送上混沌海后，撤下了靈性之墻，黎明鎧甲如雪般消融。

　　“得勒，我親愛的哥哥”路明澤笑著揮手。

　　兄弟兩面面相覷沉默片刻，路明非突然彈了下路明澤的腦門。

　　“回去把事情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

　　“……好”

　　兩人一起穿過“一線天”，路明非看到了被敲暈在外的路知瑤。

　　“？”路明非以疑惑的眼神看向路明澤。

　　“放心，只是清理了她的相關記憶，保證她不會記得有關于超自然事件的記憶?！?p>　　路明澤言語間盡是輕描淡寫。

　　那么，我有多少記憶是被“清理”過的？路明非把這句話重新咽回肚子里。

　　等到回去的時候，一切應該就會有答案了吧。

　　路明非瞇著眼睛，陽光在樹葉間灑落。

　　不知為什么，突然想起了夢中那個滿臉寫著孤獨的男孩。

　　以及那滿是嫉妒的眼神。

　　直覺告訴路明非，那個眼神看向的不是他。

　　“我親愛的哥哥，自己撩的妞自己背啊?！?p>　　路明非回過神來，路明澤早就沒了蹤影。

　　“丫的，至于么”。

　　搖搖頭，把路知瑤背起來。

　　不管了，只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