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賢侄倒是聰慧”，戴林楊輕笑一聲，問道：“不知賢侄是如何察覺事有蹊蹺的？”
“我師尊曾對我說過，我可以想到的，別人也可以想到，所以我從來不覺我有多聰明。進入戴府后，戴城主曾經說起過落雷的時間和地點，還特意強調子時居多。我就是再怎么愚笨，也知道留意子時落雷分布的位置，從而推測出下一次的落雷地點。”
“但我都能想到，身為奔雷城主的你又怎么會想不到。就算是一時不擦，戴家人才濟濟，總有可以想到的。”
星翔回憶起當時戴林楊的表情，只能說太浮夸了。
“賢侄有一個好師尊”，星翔的分析并沒有給戴林楊帶來多大的震撼，只是感慨了一句。
似乎眼下星翔會出現在此，會說出方才的那段話，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感慨過后，戴林楊忽然指著灰蒙蒙的天空對星翔道：“賢侄可知曉修者命咒？”
星翔點了點頭。
修者命咒，又叫做雙甲詛咒。
在這個世界，常人活到六十已經是極限，一旦到了六十歲，不管身體如何，魂魄與肉體立刻分離，當場殞命。
而踏入修途的人，因為修靈的原因，會比常人活的更久。但是也不會超過兩個甲子，除非可以突破到頂峰境界。
這也是為什么修界流傳著：“不入頂峰，終歸凡人”。
一百二十年對于尋常人已經很長了，但是對修者又太短了。
這片天地好像被詛咒了一般，不管是修者還是凡人都是在倒數著過日子。
戴林楊繼續道：“因為修者命咒的原因，偌大的天辰戰朝，縱然擁有千座城池，冠絕境修者不知凡幾，但頂峰境界及其以上的修者依然寥寥無幾，所以一直屈居三宗之下。”
“在凡人看來，凡城之主當是很威風了，但是放在戰朝，不過是隨時可以被替換的人而已。”
聽到這里，星翔隱約已經猜到戴林楊所圖為何了。
金銀二老當時也是費盡心機，舉辦百日之祭，就是為了把前來吊唁的修者都獻祭，從而突破到頂峰之境。
當時星翔還不明白，后來回到了逸仙神宗查閱了相關的資料，才有所了解。
“所以，你想突破到頂峰之境，讓戴家成為頂尖世家？”
“不錯”，戴林楊沒有否認。
“這么說，白衣僧人也是你的安排？那些聚集在稱雷崖下的修者，便是祭品。”
“是”
“我有一事不解，戴城主距離命咒之期時日尚遠，如果認真苦修，以后未必沒有機會，為何要鋌而走險。你可知，金銀二老也是如你這般瘋狂，但如今金銀兩家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來不及了，我已經知道林槐的事情了。而且你來此地，不也是為了調查戴家是否牽涉其中嗎？”戴林楊直視星翔雙眼。
“神宗一向恩怨分明，如果戴家清白，自然不會對戴家出手。”
這點星翔還是可以保證的，如果神宗真的不給戴家機會，直接派一個長老將戴家滅了即可。
雖然是戴家是奔雷城主事，但是戴林楊勾結鬼族，險些讓神宗高層全軍覆沒。
就憑這一點，神宗都可以直接下殺手。而且戰朝也不會說什么，畢竟這關系到整個人間界的安危。
戴林楊冷笑了一聲，“那戰朝呢？”
星翔心中嘆了一口氣，如果是戰朝知曉，不管戴家是否清白，絕對不會再讓戴家掌控奔雷城了。
沒有了戰朝的庇護，戴家最后也會被其他的家族給瓜分。
但如果戴家出現一位頂峰境界的修者，那就不一樣了。
只要戴家是清白的，戰朝絕對不會再動戴家，而戴家也可以再進一步，成為頂尖世家。
“如今你已經知曉一切，雖然你與我無冤無仇，但是為了戴家，只能請賢侄保密。此后，我戴家會為你建立祠堂，后人也會為你燒紙上香。所以，請賢侄永遠為戴家保密，好嗎？”戴林楊語氣好似請求一般。
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死人才會永久保密。
不過星翔卻是一點都不慌亂，道：“戴城主不會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來到此地吧？”
“嗯？”戴林楊首先凝重之色，屈指一彈，方圓十丈之內，立刻出現密密麻麻，細如發絲的雷電，構筑成一副藍黑的八卦圖。
八卦圖上一座小型的奔雷城逐漸成形，而在中宮位置，有兩個銀色光點。
只是一眼，星翔就明白了這兩個光點就代表他和戴林楊，這副雷電八卦圖應當是某種探查用的法寶。
看到只有兩個光點，戴林楊松了口氣，抬頭對星翔道：“看來，此處只有你我兩人，賢侄，請上路吧。”
話音剛落，上空中的巨大雷球猛然降下數道雷電，對著星翔直接劈下。
戴林楊可不是那種話多的人，方才和星翔廢話半天，就是為了引動雷球的力量。
一旦準備完畢，立刻出手，不給星翔絲毫的反應時間。
耀眼的光芒瞬間將星翔淹沒，戴林楊頭也不回，直接飛入了雷球內部。
如此強烈的陰雷加身，不要說一個獨步境的修者，就是一個冠絕境的修者也神魂俱滅。
不過對星翔而言，陰雷雖盛，但經過雷天淬體后，雷劈已經不在有威脅了。
不僅如此，星翔還運轉帝玄蒼雷訣將劈在自己身上的陰雷之力，盡數吸收。
同時，氣息內斂，隱于地下。
在外面看來，星翔好似已經被劈死了，而且尸骨無存。
戴林楊進入雷球之后，整個鏡像奔雷城上空的雷球開始往中間匯聚。
而在稱雷山崖，雷聲陣陣，上千修者齊聚于此，翹首以待，等待著白衣僧人現身。
誰也沒有發現，在眾人腳下一道微不起眼的藍色電弧猛然竄出，跳動了一下，隨后消失。
下一刻，整個山崖底部瞬間變成了一片雷海，原本的修者，瞬間被雷電吞噬，消失在原地。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原本人山人海的稱雷山崖就空無一人，只有那奔雷城人聽了一輩子的雷聲。
鏡像奔雷城內，九個雷球合一，開始不斷旋轉，隨后一道道流光溢出，散落在城中各處。
流光落地，化作一道道身影，正是在稱雷山崖消失的修者們。
在他們身上，雷電化作繩索將其緊緊束縛。
修者們很快發現了不對，感覺周圍的一切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這是哪里？奔雷城，我不是在稱雷山崖嗎？”
“不對，這里的空間有些異常，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有本事放開我，老子要和你單挑...”
一時之間，原本死寂的鏡像奔雷城開始熱鬧起來。
而雷球中的戴林楊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為了讓戴家存續，不管是誰他都可以犧牲。
戴林楊熟練地打開探測法寶，統計著修者的數量。
“一二...九千九百九十九”
清點完畢，戴林楊取出一塊土黃色的鱗片，虛空一劃，一團黑霧涌出，凝成一道人影。
人影背后，九顆骷髏頭圍成一個圓形，宛如光環一般，靜靜地懸浮著。
“九煞，人給你帶來了。我要的東西呢？”戴林楊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道。
“嘖嘖嘖，戴城主果然守信。”九煞漂浮在半空中，笑道：“不過戴城主不用著急，萬魂光陰這就奉上。”
萬魂光陰，就是剝奪九千九百九十九位修者的壽元，凝聚其生命精華，灌注到最后一人身上。
用以協助冠絕境修者打通最后的限制，突破至頂峰境界。
而頂峰，就是用這近萬人的生命累起來的高度。
戴林楊曾經也是一位天才，四十歲，就已經達到了冠絕境后期。但之后數年，修為寸步未進。
頂峰是一道坎，不知有多少天才被其攔在門外。
“哼，開始吧”，戴林楊催促道。
“哈哈哈”，九煞狂笑一聲，瞬間沖出雷球，化作一道道黑霧，分別襲向被束縛的修者們。
戴林楊看著沖出去的九煞，又看了看手中給的鱗片，長嘆一聲，思緒回到剛接任戴家的時候。
二十年前，奔雷城戴家。
一處密室之內，白發蒼蒼的戴破岳盤坐在石床上，手中拿著一只土黃色的鱗片。
年少的戴林楊站在一旁，問道：“父親，你讓我來此，所謂何事？”
戴破岳睜開渾濁的眼睛，對戴林楊道：“楊兒，我已時日無多，戴家交到你手上我也就放心了。今日喚你來此，是因為二十年后，我戴家有一劫，唯有你才能化解。”
“戴家在父親的領導下，早已成為奔雷城最大的世家，會有什么劫？父親莫要多想。”
“你已經成為戴家新任家主，有些事情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戴破岳顫巍巍地舉起手中土黃色的鱗片，道：“這是我早年間得到的一塊鱗片，似玉非玉，水火不侵。最初我只以為它是一塊奇特的礦石，因為其堅硬，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作為玉飾佩戴。九年前，我偶然負傷，不慎將精血染在了鱗片上，之后就做了一個奇特的夢。”
九年前，戴林楊記得那是戴家與齊家爭奪奔雷城城主的時候，當時的齊家是奔雷城的第一家族，齊家家主，齊海興是半步頂峰的存在，據說已經觸碰到了頂峰的門檻，邁入頂峰境界只是時間問題。
兩家暗中較量多次，戴家是輸多勝少。
不過最后的結果卻是齊家家主急于突破，走火入魔而死，最后戴家勝出。
戴林楊一直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來這一切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我夢見一座只有黑白兩色的奔雷城，其中還充斥著濃濃的黑霧。在城中心，齊海興雙眼通紅，宛如走火入魔一般。他憤怒地盯著我，雙手如鉗子一般死死抓住我的脖子，詛咒我說，總有一日，戴家也如同齊家一般，家破人亡。”
“我驚醒后，背后出了一層冷汗，那夢境太過真實，仿佛我親身經歷一般。而且我發現，我脖子里真的有被抓過的印子。之后三天，我都做著一模一樣的夢。”
“三天后，齊家傳來消息，齊海興心有所感，決議突破頂峰境界。并且邀我前去觀禮，因為他覺得我是他突破的關鍵。”
“突破那日，齊海興選在了稱雷山，那是奔雷城附近最高的山峰，確實是突破的最佳地點。”
“稱雷山頂，天雷陣陣，一道天雷逸散，落在了我身上，擊中了鱗片。忽然間，一道空間裂縫出現，我與齊海興被吸入其中。”
“而夢中的那一幕，也變為了現實。齊海興死了，而我發現了一座鏡像奔雷城。”
“那一刻，我就知曉，這鱗片絕不簡單，可以預言未來。之后的日子，我數次使用鱗片預知未來，我戴家也成功超越齊家，成為奔雷城第一大家族。不過，窺探未來，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的壽元流逝也遠超常人。”
戴林楊聽完，頓覺不可思議，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戴破岳手中的土黃色的鱗片。
“父親，莫非你這幾日，又看到了未來戴家的劫難？”戴林楊忽然明白為什么父親會說戴家未來有劫難了。
“二十年后，會有一個白發少年來到奔雷城，他將是我戴家毀滅的開端。”戴破岳似乎因為泄露了天機，壽元流逝加劇，頭發開始片片脫落，身上也開始散發出陣陣惡臭。
天人五衰，戴林楊知曉父親已經時日無多了。
“父親可是要我提前找到此人，將其除去？”戴林楊有些明白為什么他會來到此地了。
戴破岳艱難地搖了搖頭，道：“白發少年的到來是注定的，誰也無法更改。現在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第一件事，齊家如果被滅，一定要設法保住齊家的后人。齊家若滅門，我戴家也會緊隨其后。第二，二十年后的今天，林槐會死。我要你進入鏡像雷城，毀掉黑霧源頭，我懷疑林槐之死與黑霧有關。第三，自你以后，我戴家后人不得在進入奔雷城。如有違者，必死無疑。”
“現在，跪下，給我立誓”，戴破岳大口喘氣地要求道。
“我戴林楊在此立誓，一定完成父親囑托，如有違背，萬劍穿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