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太好，明明是半晌，此刻烏云卻壓抑的天空像要黃昏一般。張噫?睜開雙眼，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荒蕪之地，她站在一個寬的望不見邊的水泥院子里，很遠處有低矮的水泥圍墻，大概只有她腰那么高，可她竭盡全力仍是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奇怪的是，周遭這么空曠，而她的心里卻局促的有喘不過氣的滋味。

　　“應該是一片還綠著的麥田。”張噫?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想，應該是直覺吧，因為此時她身處的院子就像極了以前農村里曬糧食的地方，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外面是一片麥田。

　　張噫?恍惚了一下，身邊突然多出了好幾個人，前后零零散散的站成兩隊，一共十幾個人的樣子，她誰都不認識，卻感覺身邊的三個人應該是和她最熟悉的人，三個人都比她高，她夾在中間，感覺世界又局促了些。

　　那些人對這里好像很熟悉的樣子，站在隊伍中同身邊的伙伴各自交談，有說有笑，可張噫?卻莫名覺得有股緊張的氣氛，好像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任務。”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也不知道是耳邊還是心里，突然響起這樣一個聲音，一瞬間，像是有超能力讀心術什么的，張噫?的腦海里立馬多出一條信息：找到帽子。張噫?也不知道她讀的是誰的心，不知道帽子是干什么的，不知道為什么是他們找帽子，所有的事情都不知道原因，她只知道這是他們所有人的任務，理所當然的任務。

　　她不自覺的轉過身去，看向右邊那個比她大約高一個頭的人的雙眼，奇怪的是，她視力不差，卻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大概只能認出他是個男生，更令人奇怪的是，她感覺到那雙眼睛好像有熾熱的目光，她仿佛是在隔著一團濃霧凝視一團烈火。

　　那人手里突然多出一個帽子，那頂帽子就是他們要找的，怎么會突然出現？張噫?震驚之余滿臉疑問，那是一頂純白鴨舌帽，看起來并沒有多大的用處，怎么這世界還會有這么奇怪的任務？張噫?有點想笑。

　　那個人將帽子戴到張噫?的頭上，白色的帽檐掩住了黑色的頭發，那人俯下身來，帽子瞬間消失，他在張噫?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張噫?再一次被驚到，她抬起頭呆呆的注視著他，雖然臉上很驚訝，可她心里卻毫無波瀾，他吻她額頭的一瞬間，帽子消失的一瞬間，她好像記起了什么，但什么也沒記清，她只覺得這好像并不應該令她驚訝，他們好像原本就是這樣，張噫?搞不清。

　　那人緩緩直起身子，雙手按住張噫?的肩膀，目光誠懇，一臉嚴肅，鄭重其事地張口說道：“你一定會找到帽子。”短短一句話，張噫?明明該分不清含義的，可她卻清楚地理解了他，他的意思是：帽子只有一頂，找到的人才能“解脫”，雖然她不知道這“解脫”意味著什么，但一定是這里所有人所追求的，他方才的話，便是承諾會幫她找到帽子，讓她“解脫”，與此同時，也意味著他愿意犧牲自己。

　　張噫?似懂非懂，懵懂地點點頭，她晃一下頭，世界便跟著一同恍惚，轉眼間她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任務開始了嗎？”張噫?疑惑，這里是一座玻璃大樓，四五層高的樣子，從地面直通樓頂，中間沒有樓層，只有上下乘坐的扶梯。

　　她瞇了瞇眼，抬手擋住了窗外的光線，陰云之上終于射出來幾縷陽光，可這陽光一點也不溫和，太刺眼了，和烏云一樣不討喜。張噫?仔細辨別一番，發現玻璃大樓的門是鎖著的，只有最高層有電梯從上而下直通外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了，她嘆了一口氣。

　　身后忽然嘈雜起來，那十幾個人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人人一身黑色衣服，剛才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好伙伴轉眼間就變成了拔刀相向的丑人，這座玻璃大樓里，每個人只與自己為伍，獨自尋找毫無頭緒的帽子，他們一旦相見，手里的武器必定會毫不留情地揮向對方，然后敗者不知去向，勝者則擁有繼續尋找帽子的權利。

　　張噫?咽了口口水，她有些膽怯，她不想與別人爭斗，也不想被斗爭出局，她能做的，只有躲。這像是一場無厘頭的游戲，不知是誰在何時按下開始鍵，人們在一片慌亂中興奮起來。

　　張噫?本能地想找個角落躲起來，可是現在好像每一個角落都有敵人在等待她，她慌張至極，區區十幾個人的身影無處不在。

　　一個不留神她就被人盯上了，那人窮兇極惡，追著張噫?不肯停，張噫?走投無路，被那人逼到一個角落，頭頂是扶梯，身后和右側是雪白堅硬的墻壁，左側是透明的玻璃門，面前那人步步逼近。張噫?絕望地靠在門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外面的世界，她看到頂樓的電梯源源不斷地向外輸送著人，可她尋了半天也找不到上第一層樓的扶梯。眼前門把手上一把自行車鎖明晃晃的耀眼，張噫?抓住門把手使勁地想要拉開，脆弱的玻璃門卻巋然不動，外面的世界就在眼前，她卻費盡力量也無法跨越。張噫?雙手砸向玻璃，幾乎要哭出來，大聲嘶吼：“讓我出去！”

　　她的話像是能被聽見，掙扎著的她忽然就來到了中間的樓層，擺脫了將要被趕盡殺絕的境地，算是死而復生了吧，她估算了一下，應該是在第三層，不上不下的樣子，她此時站在高處，更能清楚地看清一樓大廳里的慘況，他們還在爭斗，可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十幾個人的數量絲毫未減，她有些納悶。

　　三層看起來安全一些了，她站在原地，不知在猶豫什么。“怎么不下去啊？”身后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張噫?轉身，說話的人是她一個親近的朋友，那人身穿一套粉色娃娃裙，帶著她平日特有的無辜表情向張噫?走來。張噫?撓撓頭：“你怎么在這？”她明明記得那十幾個人里沒有她啊。

　　“路過。”那人輕輕微笑，語氣中卻含著催促：“怎么還不下去啊，你看著扶梯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再不下去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么來不及？下去干什么？張噫?腦海中浮現一堆問號。

　　“你快看！”那人張大嘴巴指著扶梯，張噫?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的確，下樓的扶梯的速度已經快讓她花了眼了，指示的黃線嗖嗖的從眼前劃過。

　　“快上去，現在的速度還能下。”那人說著就推張噫?向前，張噫?沒來得及反應，就踏上了飛快的扶梯，整個人像起飛似的，一瞬間就落到了二樓，她止住腳步，沒有回頭，卻明顯的感覺到了身后之人的笑，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等到張噫?回過神來，她才發現她找不到上樓的扶梯了，隨即她又發現，所有的樓，只有下樓的扶梯，沒有上樓的扶梯。要想上樓，要么像她剛才一樣，能有什么人聽見她的呼喚，揮一揮手就讓她升到三樓，要么，就在那運轉如飛的下樓扶梯上，用盡全力逆向奔跑，要有夠快的速度，要冒著頭破血流的風險，才有可能快過越來越離譜的速度。

　　張噫?抬頭看了一眼，那個親近的朋友早已消失不見，她有些失望。

　　她忽然記起什么重要的事，轉了一大圈，她沒有發現那個人，從他們在水泥廣場上消失，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他去哪了？”張噫?想不明白。

　　一瞬間，張噫?好像明白了似的，突然就不躲了，“躲什么，我又沒干什么壞事，拿什么帽子，帽子有用嗎？他們愛斗就斗去吧，跟我有什么關系。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呢？何必勞神苦思，忙了一通什么都沒有了。”她停下腳步，抬起頭，望著高高的玻璃穹頂，“隨他去吧。”

　　霎時間天光大亮，她回到了來之前的水泥廣場，想什么都沒發生過，十幾個人零零散散的站成兩隊，她身邊還是那三個人，右邊還是那個人，只不過她現在的位置好像比消失之前突出了一些。

　　她不自覺地轉過身去，看向右邊那人的眼睛，同剛才一樣，她眼前還是隔著一團濃霧，濃霧那頭仍是烈火。那人舉起手里的帽子，又戴在張噫?的頭上，這次的帽子上好像多了一個紅色的校徽，張噫?想。

　　那人仍然是按住張噫?的肩膀，目光誠懇，鄭重其事，而臉上卻帶著盈盈的笑意：“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帽子。”隨即他將她擁入懷中，帽子輕輕散去，再次消失，換來的是他落下的吻。

　　張噫?心中的云翳消散，她不奇怪了，除了帽子，所有的她都有了，甚至是帽子，隱約之中，也由她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