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內科引入貼敷后,季曉霜每逢休息日都要去各個分店看看,和大家交流一下最近的接診情況,整個人處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狀態,以至于好幾次何翊想來找她討論一下畢雄三張照片的情況都撲了個空。
這天,他雙手各提著一箱剛在超市買的桔子和葡萄走進小區時,發現季曉霜的車正停在樓下。
真是久違了。
何翊松了口氣,對著車打了個招呼,轉頭卻見路過的大媽正用“看精神病一樣”的目光盯著他。
尷尬的社死現場。他連忙輕咳了一聲,快步走開了。
“叮咚——”
季曉霜坐在沙發上翻著上次從畢雄家拿回來的牛皮本,正看到緊要處時,卻被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嚇了一跳。她扔下本子,走過去開了門。
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她接過何翊手中的東西道:“這么早?還買了這么多東西?”
“不早點來截住你,說不準一會又出門去哪個分店視察了。以前是你調侃我‘你這大忙人’,現在我終于可以原句奉還了。”何翊把衣服掛在玄關處,走進了客廳。
“還不是拜你所賜,把我安排在這個炙手可熱的位置上。”
“聽說昨天內科來了個想要自殺的患者,被你教育了一頓后自愈了?”何翊笑道。
季曉霜走進廚房,把葡萄揪下來扔進盤里,扶額回道:“這告密者說得也太離譜了,當我是神仙嗎?”
“噗,哪有那么多告密者?是一個朋友帶孩子在隔壁的兒科排隊看病,剛好看見了,晚上我們又在一起吃飯,閑聊時他對我說的。”
“也沒什么,那個患者是一名全職太太,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平時又沒什么可以傾訴的出口,然后就‘郁結在內,病現于外’了。”
“所以人偶爾還是要釋放一下的。”
“其實我覺得,說我們醫生治病是不假,但病是發生在人的身上,就不僅僅是疾病本身,更重要的是人。藥物從來醫治的都是生理上的疾病,心理上的癥結才是醫生和患者要一起解決的根本。”
“嗯,這話說得沒錯,調節情志更重要。”
“所以我勸她放平心態,并且改變一下教育方式。”
“原來是這樣……養孩子這事我沒什么發言權,沒經歷過。”何翊聳了聳肩道。
“怎么,想要體驗一下?那就快點去和你的‘桃花運’大學老師增進感情呀。”季曉霜笑著調侃道。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不過養孩子這件事還是算了吧,現在濟德堂正處于迅速發展期,我每天太忙了。如果不能給孩子足夠的關心和陪伴,就暫時不要動這個想法。”
“嗯,說得很對,給你點個贊。”季曉霜走回客廳,塞給何翊一盤葡萄,又繼續低頭擺弄起畢雄的牛皮本來。
“有什么發現嗎?”何翊探頭過來道。
“倒也沒什么,除了一些菜譜就是畢雄的‘意識流’日記,看不太懂。不過……你看最后這兩頁,好像是畢雄畫的簡筆畫。”季曉霜指了指本子道。
“嗯……”何翊掃了一眼,頓了頓道,“這應該是講了一個故事。第一幅的畫面,兩個小人拉著手,是說這是一對好朋友。第二幅,一個人拿著東西在看,另一個……應該是躲在什么后面,看到了前一個人在做的事。”
季曉霜接著道:“第三幅,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像是在聊天?然后第四幅是……其中一個人死了。”
說罷,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無意間看到了朋友的秘密被滅口,這大概就是他想傳達的意思吧。”何翊摸索著下巴道,“他是指自己,還是……”
“畢雄并不認識蘇坤。”季曉霜沉聲道。
“如果是這樣,畢雄當年的死可能也不是意外。”何翊瞇了瞇眼,又看著本子道,“那這第五幅畫呢?一排豎放著小長方體橫向連成了一個大長方體……”
“像是一排木板或竹排?或者……”季曉霜為難地皺了皺眉。
這畫得實在有些抽象。
“左上角有一塊下粗上細的墨跡。”季曉霜湊近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紙面道,“不像是無意間暈染上去的,有來回勾畫的痕跡。”
看著這幅莫名其妙的畫,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季曉霜率先嘆了口氣,在腦海中暫且把它擱置在一邊,又問道:“對了,那三張照片找到了嗎?”
“找到了,不過……”何翊從兜里拿出照片,猶豫了一下遞給她道,“這也是我沒想到的。”
“怎么是她?”季曉霜睜大了眼睛。
照片中,容煙正站在荷蘭風車下的一側,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對面的男人。與之前在畢雄的相冊里發現的照片放在一起看,這恰好是一組嚴絲合縫的連拍圖。
“雖然以前就隱約知道她有意把生意向醫藥這邊發展,但現在看來她入行的時間比我知道的還要早很多。”何翊自嘲般冷笑了一聲。
“她的手里……拿著的像是針劑藥用的西林瓶,外面貼著一小塊白色的標簽,看不清上面有沒有字。”季曉霜道。
“不過這瓶蓋的顏色倒是很特別,市面上的藥用的大多是藍色和紅色,我還沒見過西林瓶用黑色封蓋的。”何翊道。
“也許是在研發中還沒有上市的。”季曉霜看了看照片又道,“這個男人是誰?”
“云衡制藥的副總,賈宇。專管新產品合作和研發,也是濟德散項目在云衡制藥那邊的總負責人。”
“上次的姜來是產品部經理,也就是他的屬下,我很早之前見過他,現在賈宇又出現在照片中,這說明這兩個人和三年前的案子都脫不了關系。那……容煙呢?她和他們又是什么關系?”季曉霜喃喃自語道。
“昨天我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容煙的公司所屬的銘發集團與云衡制藥的關系非常緊密,而且賈宇也是容氏醫療用品有限公司的大股東之一,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何翊眉頭緊鎖道。
“嗯。”季曉霜的目光又落在照片上。不知為何,這幾張照片看久了總給人一種哪里不對勁的感覺。
見她神色有異,何翊問道:“怎么了?”
“這三張照片,不知道哪里有點怪怪的。”
“嗯?”何翊仔細打量了一遍照片,顏色、背景、清晰度都與畢雄家剩下的兩張照片一致,并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
季曉霜閉上眼睛,幾秒鐘后再次睜開,把照片放遠了一些看,那種怪異感似乎減少了些。
“沒事,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她擺了擺手。
“現在看來,當年的事情牽扯到的人越來越多,想要查明真相,首先要弄清畢雄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人為,是因為這張照片還是其他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他們又是如何偽裝成意外猝死的?只有把這些事捋順,才能順藤摸瓜找到背后的設局者。”何翊一針見血道。
“或許我們周末可以再去一趟落楓莊園,問問王夔對照片上那天的事有沒有印象。”
“嗯,我聯系一下做醫學鑒定的朋友,關于畢雄的死因,到時候聽聽她怎么說。”
“我爭取把畢雄的死亡醫學證明書從畢阿姨那里拿過來。”季曉霜幽幽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畢阿姨以后要是知道我們為了查清當年的事一直在欺騙她,心里面會是什么感想。”
“她會理解的。”何翊拍了拍季曉霜的肩膀,安慰道。
“嗯……”
“好了,最新情況匯報完畢,我借用一下洗手間,然后也該走了。”何翊起身道。
“又在忙什么呢?”
“關于濟德散,云衡制藥那邊約我開個會,過段時間他們還會來濟德堂這邊和我們交流,到時候還需要你和元岐拿出更細致的配方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