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百姓何苦
岳飛不得不走,這是皇帝,是天子的命令,若是自己不從,更是會落人口實,授人話柄,那樣一來,恐怕自己真的兇多吉少了。
大軍正準備啟程班師回朝,岳飛不舍。
舉目四顧,正是七月,正應該是樹木正長得茂盛,動物也正是活躍的時候。這里應當有著孩童在追逐嬉戲,互相打鬧。那些百姓應當在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耕耘這片土地……
然而,現在這里早已經是今非昔比了。這片曾經的樂土在被金人鐵騎南下踐踏之后,早已經是面目全非,滿目瘡痍。
如今自己率大軍一路高歌猛進將金人再次驅逐北上,這片土地應該快要重新煥發它的生機了,可是趙構嗎十二道金牌令直接扼殺了這片土地新生的希望,岳飛一旦離開這里,金人勢必會卷土重來,到時候,這些百姓又當何去何從呢?
周圍的百姓聽說岳飛即將班師回朝,心中都是大吃一驚,完全不能理解。于是,他們成群結隊的來到岳飛返程的大道旁,雖然心中不舍,但是他們還是要來送別給他們帶來一時希望與和平的岳飛大將軍!
岳飛騎在馬背上,看著沿途皆是前來送別他的百姓,他心中也知道,其實這些百姓更想他留下來。
因為他岳飛今日一走,這些才收復沒有多久的土地,才從金人的迫害中掙扎出來的百姓,恐怕立刻就會回到之前的狀態,被金人再次統治。
到時候,他們又會迎來金人新一輪的掠奪與殺戮,他岳飛甚至不敢想象那樣的場面。惱羞成怒的金人會做出何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岳飛真的不愿去想!
百姓看著岳飛真的要撤軍了,心中的悲痛與絕望正在迅速的放大。
有人跪俯在岳飛的馬前,聲淚俱下的哭訴道:“岳將軍!我們聽聞將軍前來,皆是攜簞食壺漿,押運糧草前來迎接岳家軍,這是金人眾所周知的事情啊!而如今將軍率領著大軍即將班師回朝,那些金人豈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恐怕等到那些金人再次帶兵南下的時候,我們恐怕是沒有活路了!”
岳飛聽到百姓的擔憂,心中了然。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啊!他岳飛今日走得了,那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又能往哪里走呢?
再往南走嗎?可是以這些百姓的腳力,又能在金人望風而返之前走多遠呢?他們畢竟還是普通的百姓啊,既沒有馬匹充當運輸工具,也沒有可以抵御沿途可能出現的敵襲。
更何況,如今的局勢,恐怕陛下和秦檜之流,還是會接著避讓金人,這樣一來,江南地區的百姓無疑都是會被放棄的,那時候,他們恐怕只有插翅,才能逃出一線生天了吧?
岳飛看到百姓群情激動,心中更是像被一塊大石頭重重的壓住了。他看見那些老人手執一根枯木,神情憔悴;他看見那些婦女頭發凌亂,骨瘦如柴;他看見那些本應是在自由自在生活的孩童面黃肌瘦,目光中總是本能的帶著恐懼……
這一切,都是金人所致!自己本來快要解救他們了……可恨吶!
岳飛心中悲痛不已,他開口說道:“諸位父老鄉親,是岳飛對不住大家了!我岳飛籌謀著將那些金人趕出我們的土地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十數年來,我岳飛無日無夜不在想著這件事!可是如今,整整十數年過去了,我岳飛才來到此處,實在是愧對諸位父老鄉親的期望!
說道此處,任憑岳飛再是如何高大堅強的一個男人,眼中都蓄滿了淚水。
那些百姓聽著岳飛的自白,鼻頭都是一酸,他們又何嘗不是在期待著岳飛所說的那一天的到來呢?
可聽完岳飛的話,他們心里的疑惑更盛——既然如岳飛所說,為什么已經收復了此處的失地,為何又要匆匆離去呢?
岳飛看著四周的百姓聽完自己的話,都在用一種疑惑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岳飛哪里會不懂他們的意思呢?
“諸位父老鄉親!岳飛今日剛剛收復失地,卻又忽然班師,實在是非我岳飛所愿啊!”
說著,岳飛命人把那十二道金牌拿出來,并且將趙構的詔令示眾。
“今日岳飛班師,全是因為朝廷有命,陛下催促啊!若非如此,我岳飛勢必要率軍北上,直取大金黃龍府,再收復我燕云十六州!可是,飛之所愿如此,朝廷所愿,卻是步步退讓,一心求和!”
“此非我岳飛不盡心衛國,而是秦檜等奸臣日日作祟所致啊!”
說到這里,岳飛的語氣愈發的沉重。
“岳飛十年之力,今天已經是毀于一旦!若是再不班師,便是抗旨不遵了!”
“希望諸位父老鄉親,原諒岳飛今日所為!日后,若再有良機,我岳飛勢必會再引我岳家軍,前來驅逐金人,恢復中華!”
現在,百姓的疑惑之色消散,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不可壓抑的憤怒!
為何如今的皇帝是如此的軟弱無能?竟絲毫不將他們這些平民布衣的性命放在眼中?明明金人已經敗退,正是乘勝追擊,繼續北上收復失地的大好時候,可是這狗皇帝竟昏庸至此?
“天啊!我朝皇帝都對我們不管不顧了,這世間,真就沒有我等的活路了嗎?恨!我好恨吶!恨這狗皇帝的昏庸,更恨那些奸臣的賣國行徑啊!”
“等到我輩皆成為那金人刀下亡魂之日,我必在黃泉之下,日日詛咒趙構、秦檜等人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聽上去是惡毒之語,實際上更是一種徹底的絕望。是這些百姓對朝廷的失望,對自己能夠生存下去的失望。
岳飛率領著大軍繼續朝著臨安的方向撤退,看到如此景象,四處百姓皆是傳來啜泣之聲。恍如那人間煉獄,全是悲憤與絕望!
岳飛聽著百姓的哭泣之聲,甚至不敢轉頭去看,只好閉眼一揮手,瞬間,大軍行動,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