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碾過龜裂的柏油路，揚起一團混著硫磺味的塵埃。弗恩鎮殘破的輪廓在后視鏡里漸漸坍縮成地平線上的一道灰痕。洛夏癱在后座，胃袋早已吐空，只剩下喉頭翻涌的酸澀。車窗敞開著，混雜著腐土與電離空氣的刺鼻氣味灌入車廂——這是末雨柔口中“真實世界”的呼吸，也是萬年前那場戰役殘留在時空褶皺里的余燼。

　　“還活著嗎？”元青花從前座遞來一袋水囊，眼梢帶著促狹，“細皮嫩肉的少爺？”

　　洛夏猛然驚醒，不知道睡了多久。

　　末雨柔貌似對元青花的描述很是好奇?！叭峤?，你和師傅的關系那么好。難道你真的沒去過異次元么？”

　　末雨柔搖了搖頭：“嗯。其實我只是救了他一命，然后收留了他。我們或許……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我也不確定。我被納入了東北蒼狼獨立野戰軍作為一名新兵，然后被選入了影狼小隊成為一名后備役，這時間一直就在訓練、出任務、訓練、出任務；這些時間里我也沒怎么回過家，和張浩軒也基本就是信息交流。”

　　元青花：“后來呢？”

　　末雨柔：“后來就是加入了影狼小隊，才有了一點空閑時間；只用出任務而不需要高強度的訓練了。我記得好像回家沒多少時間張浩軒就離開了?！?p>　　元青花：“哦。那我繼續說了?！?p>　　==========

　　瘦溜的小矮人：“我說我的小主人。我已經解釋很多遍了，雖然這個世界里的時間是凝固的，但你我咱們的時間還是會流動的，只不過這個時間流并沒有什么意義罷了。你為什么不能理解呢？”

　　元青花尷尬的笑了下：“我理論課程不怎么好，不然也不會選擇游學畢業了。還有，我已經說了好幾次了，不要叫我小主人。咱倆只是在旅途里碰巧遇見的。”

　　瘦溜的小矮人：“得了吧。我們已經觀察你好久了，從你和玄青魚達成契約的那一刻起我們就開始觀察你了。才不是偶遇?！?p>　　元青花：“既然已經觀察我好久了，為什么其它人不見了？這不也是一個世界么？”

　　瘦溜的小矮人：“這可能不是你所了解的世界。在你的認知里，所有的世界都會自發的產生原生物種。但這里不是，這里是回收站，你認知世界里產生的錯誤會被回收進這里，并且再也不能出去?！?p>　　元青花：“所以……你也是？”

　　瘦溜的小矮人：“嗯。沒錯?！?p>　　這個世界并不大，至少小矮人說不大，他只用了幾十年就逛遍了這里。這里可能是一個比月亮或者火星大不了多少的世界。這里有很多人，生活……存在在不同的區域，鐵匠為他們制造了方便的傳送門。小矮人說鐵匠大概是第一個來到這個世界的，至少目前他還沒發現比鐵匠更古老的存在。

　　在這里，元青花認識了幾個NPC：形狀奇怪的鐵匠；瘦溜的小矮人，他和虛數之樹一起來到這個世界，好像照顧虛數之樹就是他的使命；一個羊角的‘惡魔’……大概是惡魔吧，他的住所刻滿了元青花不認識的魔法符文，收藏了無數完全無法辨識的書籍；一個渾身掛滿了各種口袋和背包的被斗篷蓋住看不清臉的商人，他向元青花伸出手掌，沒有說話，元青花不知道他要什么東西，他晃了晃自己的包裹，然后小矮人把元青花拉走了。等等

　　之后元青花看見在一個山頂站著一個人，苗條的身材，披著血黑色的斗篷，左手十分粗大。小矮人說：“知道天啟騎士么？”元青花：“知道。怎么了？”“他是狂怒和紛爭的兒子，但是身體卻流淌著戰爭和死亡的血液?！痹嗷ù蟪砸惑@：“?。≡趺纯赡埽俊毙“耍骸八运鋵嵤潜蝗藶橹圃斐鰜淼?。被送到這里以后就被放到了那個位置直到現在。沒有知道他在這個世界的職責是什么，鐵匠也不知道?！?p>　　==========

　　洛夏：“這小子像是一個大BOSS啊。他提到你師傅了么？”

　　元青花：“嗯，小矮人說他在過去的幾萬年里一直在探索和尋找答案，就跟上一任的但丁一樣?！?p>　　末雨柔沒有回頭，但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這個消息顯然觸動了她。玄青魚在那個空間活動的時間跨度遠超乎她之前的認知——幾萬年？這和自己對他的認知產生了嚴重的錯位。

　　洛夏：“但?。俊?p>　　末雨柔：“一個混蛋。開了一間‘鬼泣’事務所?！?p>　　元青花：“嗯。然后他最后終于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后開啟了次元之門帶著所有的‘自己’去了一個未知的領域再無音訊?！?p>　　末雨柔：“自己？你說他的那些手下親朋都是他自己？”

　　元青花：“嗯?！?p>　　“收集所有碎片重鑄初代……你想過嗎？”洛夏小心翼翼地問出末雨柔曾提出的猜想。

　　元青花猛地抬頭，語氣有些激烈：“想過？！洛夏，我現在只想把這把刀丟掉！用著他教的招式，拿著他造的刀，想著他去追尋的目標……我算什么？一個笑話？一個他隨意擺弄的學徒，甚至可能只是他漫長生命里一個臨時的消遣工具？”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和受傷的自尊，“他可以為了一把武器的線索，利用劫掠者把弗恩鎮攪得天翻地覆，視人命如草芥！這種力量之道，要來何用？！”

　　洛夏試圖安撫，“而且末雨柔前輩不是說了，玄青魚最后也說了那句話：‘等你取代了我，你會理解的?！?p>　　“‘取代他’？”元青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的嘲諷，“幾萬年？幾億年？變成一個最終無視他人、只在乎力量和追尋的冷漠怪物？這就是我‘成長’的方向？如果是這樣，那我寧可永遠這樣弱小，拿著這把沒有靈魂的仿品！”她發泄般地將“紅蓮”重重拍在膝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車廂內陷入一片沉重的靜默，只有發動機的轟鳴和窗外呼嘯的風聲。末雨柔默默地開著車，似乎在咀嚼著元青花話語里透出的痛苦和決絕。

　　洛夏：“那小矮人呢？后來他又說了什么？”

　　“我們聊了很多，或者說他單方面說了很多?！痹嗷ǖ那榫w稍稍平復了些，帶著一絲疲憊，“關于那棵虛數之樹，關于異次元。最終，他在那片扭曲之地為我打開了一個臨時的出口，指引我回到現實……離開時，我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很復雜，像是期待，又像是憐憫?！?p>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他說，‘小家伙，路還長著呢。記住，真正的力量不一定要走老路。但丁沒找到的，玄青魚執著追尋的，或許……鑰匙就在起點，也在你心里？’，他們為什么不明說呢。”

　　洛夏憋了好久的疑問：“你說的話，他們好像都沒有名字？”

　　元青花聽完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末雨柔這時候說了：“線索其實已經給過了你，那塊石板，還記得么？”

　　元青花聽完從包里掏了出來，一塊次元石的石板，上面刻著一把武器的圖案——確切的說是半個武器——一個刀柄。

　　末雨柔：“看來我們也要找一個鐵匠來解答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