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歌起,歌聲裹挾妙音,傳向隔水重山。歌聲過處,恍入神妙古境。
野火青山隱隱,笙歌綠水迢迢。
湖泊泣露。碧淵湖中靈水泛起漣漪,一點一點,最后析出一滴一滴的水珠,如同白露,自下往上飛騰,停留空中。
竹影留痕。竹林之中響起婆娑之聲,片片翩翩竹葉翻飛,細長翠綠似玉舟,湖面無風無浪漿自劃。
青山不老。三山兩望盡無言,青舟已過歲月痕。回首再看痕逝去,不覺青山將老。
靈兒放眼望去,歌聲過處,皆有情動。
湖泊情動,竹影情動,青山情動。
萬物皆有情。萬物皆有聆聽。
靈兒此刻心頭冒出了一些東西,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莫名的,淡淡的殤。
靈兒輕輕一點飛揚的白露。白露落下,冰冰涼涼,濕漉一片眼睫毛。
在長庚眼中,萬物有靈,萬物有情。而歌是勾連萬物的一種手段。
譜什么樣的歌,生什么樣的情。
而這首歌有的,不只是萬物情動。
“神君,這是什么。”
“這歌是什么。”
長庚笑了笑,“我不能告訴你。我總覺得你與這支歌很有緣,所以就想把祂教給你。”
長庚放下了身段,變得輕和,稱呼從“吾”變成了“我”。
“也許……也許有一天你遇見了緣分,你就會明白,那是什么了。”
靈兒輕聲“哦”了一下,內心和表情都寫滿了失落,不知道是因為歌,還是因為長庚的話。
“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叫你。”
“是,神君。”
靈兒一離開碧淵湖,全部的白露一瞬間傾落,竹林依舊隨風而動,青山也是普通的青山,一切化凡,恢復往昔。
看向那一片平靜的湖泊。
“白蓮子啊白蓮子,九萬年對我來說長了點,你可要長大,我快等不及了……”
天已黑,暮色四合,星野昭昭。
長庚一拂袖,一百零八枚琉璃玉片自長庚周身飛舞而起。一百零八枚琉璃玉片,他已煉化了三十九枚,至第一十三道先天神禁。長庚此刻才金仙修為,如果是別的先天靈寶,因為修為限制,金仙只能煉化下品先天靈寶。但是因為太素玉庚為長庚伴生靈寶,所以更加輕和,長庚金仙修為能夠煉化太素玉庚的極限是一十八道先天神禁,五十四枚琉璃玉片。
赤橙黃綠藍青紫金白,琉璃九彩九色散乾坤。
每一種顏色都有對應的先天玉石,而每一種先天玉石都有不一樣的能力。紫袍玉石蘊魂傷魄,金星玉石銳利罡犀。每一種玉石長庚都會煉化幾枚,以備不時之需。
只要長庚需要,琉璃玉片可以隨意拼湊成任何一種兵器,前提是將一百零八枚琉璃玉片全部煉化完全,那些大型兵器隨時捏來。
一百零八枚琉璃玉片如同九彩琉璃游魚圍繞長庚旋轉,長庚被包圍在凌光的海洋。一片片的琉璃玉片在長庚眼神之中劃過,長庚用手指輕輕敲打祂們,被長庚敲打的有五枚琉璃玉片,祂們將是長庚要煉化的玉片。
剩下的一百零三枚琉璃玉片全部回到長庚袖中,長庚直接端坐湖畔木臺,開始煉化這五枚琉璃玉片。
清風朗月,夜宿湖畔。
湖畔下倒映著一個白衣少年閉目的身影。
這一煉化,就是將近百載。
下品先天靈寶的先天神禁三十三載煉化一道,沒想到中品先天靈寶的先天神禁要比下品先天靈寶的先天神禁耗費將近一半多時間。長庚全力煉化也用了百年之久。
長庚有些感慨,真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也許是自己修為低了,那大羅金仙煉化一件靈寶,那都不是事兒了。
已經煉化的那五枚琉璃玉片發出輕吟之聲,一煉化祂們,長庚就已經能夠跟他們心意相通了,祂們的形狀,顏色以及能力都烙印在腦海里,需要時揮手即來。
五枚琉璃玉片圍繞長庚旋轉一周,最后回到袖子中。
長庚袖中有一個空間。因為有一個名為鎮元大仙的先天神圣,他有一道著名神通就是袖里乾坤,長庚非常仰望,在清彌天論道的時候,他就練就了這一小神通,雖不能夠通天至偉,也不能攝人,但是拿物之能還是綽綽有余。那十一枚玉珠戴在長庚手上現在已經淪為飾物了。
長庚負手立于木臺,湖波瀲滟,山色橫秋。
突然,無緣無故,天空之中飄落下一片金碧色的七角葉子,晃悠悠,慢迢迢,從空中飄落下。
金碧色的七角葉子從長庚的眉目下滑落。
用手接住,長庚在一枚葉子中看到了很多東西。
鐮影在一座山崖之巔坐于紫袍玉座枯寂修煉,他身后是青衣少年瑾;紫胤青涂高飛在金鑾山谷的天穹,靠近的一切凡鳥都被驚走;亡命白君在湖心亭的湖水之中沉浮;覆海真犼在一處洞穴之中深眠;靈兒在捕風捉蝶;幽燭倚靠在桃花樹下發呆,洞府之內一切安好。
長庚再想試圖睜大眼睛尋找到鳳炅和凰音,最后都無果。
“唉,還是能力有限了。”
這也是長庚從清彌天論道之中學到的一道神通,結合自己的秋神權柄,他將這道神通命名為“一葉知秋”。
是長庚繼“千秋”之后的第二道秋神神通。一葉知秋的直接物象也是金碧七角楓葉。
山人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
一葉知秋,顧名思義,是通過一片葉子而得知秋天將至。
一片葉子就是金碧七角楓葉。秋天,就是凡有秋在的地方,皆是我之眼。有秋的地方,長庚就無處不在。
秋橫遍金鑾山,長庚就能看遍金鑾山;秋橫遍整個天南,長庚就能看遍整個天南。
但是長庚不敢讓秋橫天南,也不敢看遍天下。修為比他高深,道法比他強盛的他看不了,太遠的地方他也看不了,因為那需要耗費巨大的靈力。而且他的秋也去不到遙遠的北荒。
一葉知秋如同仙人的鏡花水月之術,凡有秋生之處,長庚皆可觀望。
其實一葉知秋還不知如此。一葉不止能知秋,還能知人,知命。
就是后人常說的算命。
一葉知秋還能夠算命,卜卦。
曉天時地利,兆福禍災患。
目下機境未兆而突發通靈。
眼前生殺分明而有法規避。
可是,命運無常難算盡,大道無定難判曉。有些東西算不得,說不得,會沾因果,會惹是非。
有道是: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
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長庚一個小小金仙還捉摸不到。一只靈的生死離別,因緣際會連大羅金仙都看不盡,他更是看不到。其中的厲害,長庚知曉。
他如今已是金仙,完全地承下了秋神權柄,他有能力讓秋自金鑾山為起點,自南蔓延,一直蔓延將至南之極。
金鑾山本身就處在鳳凰境的最南端,再南下,就是無盡的不死火山,那里少有生靈生存。
雖然長庚靈力有限,無法讓秋橫遍整個天南,但是他可以讓秋自而南下。
長庚想試試一葉知秋此刻能夠到達多遠。
長庚就站著平湖木臺,向南眺望。目光越過重重關關山隘,越過金鑾山谷,秋蔓延一寸,他的目光就遠一寸;秋蔓延一丈,他的目光就遠一丈。
他看到萬丈灼灼火山,烈焰熔漿噴發不絕。
瘴云暫卷火山外,蒼茫海氣窮番禺。
極南之方無限遙遠與寬廣,那不死火山只是冰山一角,那里還有溟洋大海。
長庚不知道這片海是不是所謂的那片南海。如果這就是南海的話,未免也太遠了,還要橫跨整個天南。
當然,可能是長庚眼光太窄了,四海之水江河淮通,并不是只有一條道路才能通向大海。
當秋霜彌漫向不死火山的時候,長庚的目光就變得模糊。橫過不死火山的只有秋意,沒有秋霜。秋霜一入火山,便化為漫天水汽,水汽被蒸發,成為不死火山上空慘淡愁云一朵。
天空變得黑暗,天之極溟濛一片,大地上烈焰照映紅霞。一個個冒泡的火山口,如同一片隔世村落里窗口的萬家燈火。
溟洋大海乍驚雷,不死火山丟霹靂。
長庚見到了一生都為之動容的自然壯景。
即使他來到洪荒已有幾元會,萬萬無數年,但他出過金鑾山的次數屈指可數,游覽過鳳凰境的盛景也屈指可數,好像還沒有呢。此番通過一葉知秋,算是知道了天之南的造物神奇。
每看到一處盛景,都會有一番感悟。
每一處的盛景,都是一次心靈的澄澈。
秋覆載大地,跨越汪洋,從大地的這一頭,橫跨到那一頭。汪洋的寬大不可計量。
長庚已經靜靜的站立在平湖木臺已有五百年,可是那南之極他還是沒有看到。
觀望了五百年,靈力也耗了五百年。
終于在跨越到溟洋大海彼岸那一刻,目光之極看到了天穹之上那瑰麗煙嵐——極光。
看到極光的那一刻,時空的那一頭的長庚也閉了眼。
直接癱坐于平湖木臺。
五百年的負重眺望,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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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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