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嶁大淵,覆停閣上,陶尋川緩緩揭開裹布,露出怪丑陋的小腦袋,他見女嬰驚叫哭喊,這才重舒口氣。
沒想到,閣主最后竟將小姐托付自己,每每回憶那如父親般的老者,陶尋川總要覺出幾分愧疚。這份愧疚似刀絞,絞的人不得安生。
“噗!”
“喝......喝......是陰渠七王毒......”
“該死!”男人護緊胸口,自心中迸發的惡勁與陰渠七王毒一同擴散,他只感覺渾身冰冷,一副手腳顯有失活跡象。現在,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于腰間被殘余靈力召喚出的玉哨退出暗格,內藏兩顆由赤眉魈鷹血煉制的丹丸。丹丸形狀小,但蘊含的能量足夠恢復修士近八成的境界靈氣,若非此間情況危急,陶尋川斷不會舍得這最后的手段。
“炎君鎖!聚!”
隨著一顆丹藥含入嘴中,腹府內突然爆開火之靈氣強行震退劇毒寒意,并借著這股沖力轉手凝印,將體內光暗之息與陰毒歸攏,一同封入心頭處的仙蓮靈臺。
“呼......”
“五行靈氣確實不比蟄流之源,好在用量足夠能輕易鎮壓這寒毒。”
“陰渠死地......”
“哼,這筆帳老子先給你們記著!”
二十年前,陶尋川狩魔途中無意落入不見天日的昆嶁大淵。昆淵樣貌與尚京里外無太多差別,只不過這里族類個個長相怪異、膚色極深,在他們眼中,蠻荒種自然要被認作“異人”。無奈,陶尋川只好用半數靈氣改換面貌,并將自己的仙蓮靈臺封印以備來日之需。
息白山、流懷宮、還空樓、八具閣、陰渠死地、百湖仙蹤六處地域,共同組成不為蠻荒知曉的地底世界。此世界中五行靈氣難存,各地域都建立在數條巨大的蟄流之上,蟄流即為靈脈,其利用一種特殊的石頭寄存光耀、暗夜兩種源氣,從而使地底昆淵族類也能通過不同方式修行。
起初,陶尋川被迫卷入八具閣的爭斗,是覆停小姐卓涓清將他救下,又納為侍從護衛左右。等到陰地死局圍剿,覆停閣閣主卓定明隕落,而小姐被其母用天寶輪玉借世轉生,陶尋川才會帶著女嬰流亡地底,轉眼便是十數月……
“大哥快看,真是那廝,我馬上回去叫人!”
“等等!”
“......”
“這小子不過二階修為,如何敢重回覆停閣?定是有什么倚仗要設計謀害我等。”
“二弟莫急,我猜另外幾位閣主已經收到消息,他們不是一直想得到藍尋藏界秘嗎,哼,叫他們斗去,等都死差不多了,咱再進去攪和。”
“你速往息白山請太風道長,就說……”
“好!”
楚飲升把玩起手中符筆,真不知道陶尋川身上還藏著多少秘密,像人通符道、鑄煉異寶、陣之術、靈氣法決等等,都是昆淵族類從未見聞的稀奇。他甚至曾收買過岀幽玄界的門官,門官言每隔十五年,天上神便開啟一次連接上境的小通道,這“異人”正來自玄界上境。
“看來,那群自稱魔族的怪物并未說謊。”
“蠻荒......蠻荒......”
“嘖嘖,真是個有趣的名字!”
就在楚飲升自我沉醉時,于天之西南突射三道冥光直指覆停閣閣頂。而陶尋川,緊跟旋氣結印開陣,以敗庭中那棵獨新荊霧仙桃樹為心眼,全全困住幾位不速之客。
“十野圣火圖!啟!”
仙門畫卷靈火四張,與擎木百獸大陣的陣體合二為一。之后,見虛影圖中有烈焰燎原,引燃數個坐獸戰將身上的兵器、鎧甲,又轉眼變作實質,向敵人所在之處侵掠。
“小子,好大的膽,憑你也想困住我等?”
“速速交出藍尋藏界秘和天寶輪玉!”
顧難丞剛剛落音,心里頭忽乍出一抹恐懼,他正與陶尋川四目相對,而于后者眼中展露的威懾,絕非普通二階修士所能及。
“......”
“姓顧的,愣著干嘛,還不快去奪那寶貝?”
“難不成......你在害怕?”
至于良句,并未說話,他與程牽容早就發覺此仙卷之能非同小可,但還是礙于內心的貪婪自縛陣中。此刻,在那幅十野圣火圖中,已經有兩名戰將舉兵鎖定這位修為最高者。
顧難丞也不傻,回回遇事那兩人都叫自己出頭,若非因連山閣依靠澹云、辟空而掣肘,他才懶得和這群自高一等的貴人扯皮。
“我......我怕什么!”
“瀚水閣那些雜碎,自己放出消息卻不來探路,這明擺著坑咱們啊?”
“莫不是楚天岡已經得到了界秘和寶玉,他們和覆停閣本就是一伙兒!”
“呸!老雜碎!”
擎木百獸陣中,男人言辭激烈,聽得一旁楚飲升越發好笑。自從楚大公子在伏柳神山騙了顧難丞的不生樹種,后者便將瀚水閣一眾當作敵對,甚至他還慫恿良句、程牽容孤立瀚水閣,只不過沒能達成目的。
楚飲升心想,自己有簡今今和息白山兩張底牌,陶尋川今日非通天難逃一死。論實力,瀚水閣并非八具閣首,如果良句和程牽容真的聽進那畜生言語,招來澹云閣與辟空閣的麻煩就不劃算了。
“顧叔叔當真冤枉我瀚水閣啦!”
“飲升未修過源氣,自是比不了諸位仙家大能,平日腳力全靠這只重璋馬。”楚飲升褪去隱身法術,駕一匹黑色駿馬來到陣外。他的話專門說給良句聽,因為此人最愛享受馬屁。
“呵,楚家小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盤,等老子出去定和楚天岡說道說道!”
吼!
仙卷坐獸戰將于此刻發難,和陣中那三名四階修士混作一團。良句、程牽容聯手施展光耀源氣秘術,隔絕出一片防御區域以阻擋仙卷圣火的襲擾,二人再各自分散牽制,即使面對眾多戰將依舊不落下風。
剩下的顧難丞就沒那么幸運了,一身土色錦袍被靈火燒個透徹,另外還要遭受荊霧仙桃樹棘蔓的鞭打,很快變成一只血人。但因為其錘煉斗山戰氣的緣故,肉身強度堪比五階修士,陶尋川也奈何不得他。
“三位閣主且再撐片刻,楚某臨行派人去息白山請了太風道長,等待仙師駕臨,吾與諸位里應外合,量他陶尋川再大能耐也逃不出咱的掌心!”
“哦?”
先前,良句一行為尋寶而落險百湖仙蹤持離幻境,恰逢太風道長和楚飲升出手相救,才撿回一條小命。后來回想,瀚水并非實力莫測不懼眾閣,原來是身后有這般倚仗。
“哈哈哈!”
“小滑頭,憑你那兩下子,也妄圖攀附息白山,你忽悠誰呢!”
“怪不得小田姑娘說,你爹整日幻想與云霄仙子風流,早年取倆媳婦兒還都跟別人跑了胡同,哈哈哈哈哈哈,你莫非同他一樣傷了腦子?”
楚飲升臉色逐漸平緩,冷厲的雙眼中殺意正濃,他最聽不得別人拿自己父親開玩笑。楚天岡瘋了此言不假,長母與二娘背棄楚家亦是事實,只不過這兩個賤人在逃亡途中便被楚飲升做掉了,且不留痕跡。
“連山閣......”
“看來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也罷,正好卓家黃泉路上還缺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