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閨乙若秋譚秋。
冷香阿好像做了一個夢,至于夢里發生過什么,她記不得。
嵐窗香臺遮霧、寒日昏沉,山風將晚捎帶給人幾許涼意。女子乍覺,并非是凍著,原來自己寫給季師兄的書信印花了墨漬,只好提筆臨摹一頁,待明早送出。
······
香阿親筆,敬良心師兄之長,誠于中州芳留,共賞夏花。
緣惜隨魚復波去,但忘青山總稱情。
藍天流墨,百鄉水居,見君面爾,君缺不語。
江船遇偶,憑闌相游,知春近賴,勿約長洲。
汝言,浮萍一葉萬化世間,何以德續?
女答,若不明禮道,人似完人。
況如佳話非天賜彼此,宜心愿也。
今,念君尤記,清閨乙宮,瓊瑤落水,阿嵐兮院。
群友聚于四月初卯之刻,因坐美酒,小而論道,才抒技展,雅憩自然。
望天鷺仙人得見,實女其所幸也,亦所然也。
冷香阿
······
“在寫什么?”
洛水寒揪起辮尾撓癢師姐臉頰,趁她走神的功夫一把奪過書信跑開,品讀起來。
“哎,臭丫頭,還給我!”
“讓俺瞧瞧......”
“香阿親筆,敬良印師兄之長......”
“嗯?良印......師兄,誰是良印師兄?”
長發姑娘的壞樣子好叫人羞恥,冷香阿哪里顧得上仙家儀態,取下黑松戒尺便要教訓這淘氣的師妹。
“等等,你別過來啊,被我發現倒沒什么,若叫依嵐姐知道,看你怎么解釋!”
“你說那時......她會不會提刀去把‘師兄’揍一頓,嗯?”
“嘿嘿嘿嘿!”
麟依嵐入宮時間最久,也是清閨乙及外界“公認”的大師姐。興許受修煉瘋子似的表哥影響,對待男女之事,她常常表現厭惡,并自認愛恨糾葛為仙家腐蝕毒劑,比旁類雙修邪功好不到哪兒去。
世間又傳,清閨乙歷來只招收女弟子,而在中州城“頭字惡霸”的管束下,無一師門敢輕易觸碰邊線。
冷香阿向來敬重、聽從師姐,唯獨感情二字,兩人難能茍同。她心底早已認定,好的姻緣總會相逢初遇、一見傾心,是此生之宿命。
陽雷之急迎躍指尖,自腰間百納錦囊中甩出三張雷獸踏陣符,精準落在女子腳下,緊接有三只御空震明獨角王生成奔轉,將其困住不敢走動。
“......”
“怎么又是它,師姐,你......你不帶這么玩兒的!”
“少廢話,給我!”
“好好好,給你給你......”
“我給你才怪!大懶,快救我出去!”
就在冷香阿即將觸碰信紙的一刻,洛水寒直接變作水影攤開,消失原地,隨后便聽身后姑娘嬉笑不停,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只貍花的大肥貓。
“厲害吧師姐,這是我前月在拋富山抓的靈獸,它可能和方象境修士戰斗呢!”
“對不對啊大懶,么么么么么!”
貍貓無奈且鄙夷的扭頭一邊,意思是女人這頭蠢豬,居然為玩笑使用契約召喚術,害它被抽空五行靈氣,一身癱軟如坐爛泥,怪異得很。
可又好巧不巧,洛水寒似乎是腳下沒站住,整個兒人仰馬翻,把大懶和信紙給一塊撩出了窗外。
“哎哎哎!”
······
同樣是個胖子,李東廊的身材和體重卻不超標,算三分肥七分瘦、里外梆硬的那種。
此刻,寒香依外密石林中,有兩位主仆正偷聽樓內女子歡聲笑語。青年偶爾會跟著傻嘿嘿,反驚呆一旁的隨從,男人握緊右拳,心想只要少東家敢犯糊涂,立馬叫他倒地不起。
“東廊,咱們此番出行將近一年,還是得早做打算返回中州,你父親該著急了。”
“我說莫叔,清閨乙與中州相去甚遠,若沒和洛水仙子講幾句話就走,豈不大虧?”
“不行,絕對不行,今日無論如何,李某也要舍身前行!”
莫涂北兩眼一黑,險些被氣出老毛病來,臭小子跟蹤人家姑娘這么長時間,愣是連個屁都沒放,自己好歹同他摸爬滾打,偷入清閨乙找到仙子居所,倘若逗留太久被那大觀者發現,自己可真沒法交待。
就在兩人各自思索時,一聲重響突然從寒香依二樓傳出。
噔!
“不好,有刺客!”
“洛水仙子,我來啦!”
“啊?啊?啊?”
“刺客,刺客在哪兒......”
“哎少東家,少東家,等等我!”
李東廊無數法寶傍身,膽子自然比尋常年輕人大些,當他剛剛踏上樓前小徑,便有團圓咕嚕從天而降被拎住脖頸,另附贈仙紙一頁。
“嗯?”
“貓?”
“......”
“去你的吧,小爺最煩貓了!”
“喵!”
大懶殘聲滿天,不知被人踢到了什么地方去。
李東廊左挑嘴角,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敬畏生命,教育所謂雜貓雜狗不過本人的惡趣味,像大懶這種肥貨一眼皮糙肉厚,就算真的一腳踹死又能如何?
但此時,恰巧在他頭頂的正上方,陰云泛起雷滾,其中亦有金光霹靂、黃炎馬之靈形飛染,僅瞬間落下轟鳴,炸毀閣樓大半前庭。
“呃!”
“太太......太......太太太......太上純雷!”胖子眼見余震從自己身前擦過,低視被雷火燒焦且略帶灼痛的肚皮,他顫抖、甚至有種想尿褲子的沖動。
而更令人難過的是,等李東廊目光回正,竟又叫突然出現的半怒姑娘冷香阿嚇得失了神。
“呃!”
“呃什么呃,拿來!”
“......”
“噢噢,如此......飄飄然之仙物,定為冷仙子所擁有,呵呵,請您收回。”青年尷尬的不能再尬,他都不知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食廊的胖官兒,你怎么在這里?”
冷香阿身后的少女個不算高,但好過靈巧,一雙圓潤大眼睛勾人心魂,唇齒相精內含百般媚態。難怪李東廊對那些豐乳肥臀不感興趣,他果真是喜歡像洛水姑娘這般玲瓏的女子,當然,若脾氣再稍微好上些,就更完美了。
“啊?”
“我......我......嘶......”李東廊轉頭看向莫叔,但后者并不想理他。
“是這樣的,我們......”
“.大膽!你們竟敢私闖清閨乙宮,師姐,我去稟告師父,把他們都抓起來!”
“洛水姑娘誤會啦,我......我們不是私闖,是......額......”
“少東家,別解釋了,沒用的,再叫人家握住把柄向外一吆喝,咱倆保準完蛋,你興許沒事,我大哥得打死我!”
“快用那傳送法寶吧!”莫涂北急切道。
“你說什么,還想逃跑,告訴你,本姑娘耳朵靈著呢!”
“好了師妹!”
冷香阿一語定音。
“清閨乙地勢復雜,常有初來乍到之人迷失此間,不知,二位可是來尋家師?”
“對對對,正是如此。”
“家師上月赴霞系門麗云尊者之邀尚未歸來,不如二位先往偏殿小住幾日,她老人家應該很快返回。”
“好......”沒等青年說出口,莫涂北干脆將他拽到身后,免得再誤事。
“不了不了,多謝仙子盛情,我二人已在容涼鎮客棧落腳,待大觀者歸,我們再登門拜訪。”
“也好,師妹,送李公子下山。”
“那怎么行,師姐,我看他們鬼鬼祟祟,定是跑來這里偷聽的,難道不怕他們把你給良印師兄寫情紙的事兒說出去?”
李東廊心里犯嘀咕,良印,難道是天鷺宮首徒季良印,該死的家伙,膽敢與洛水姑娘乘船同游,呸,看小爺今天怎么惡心你!
“欸,姑娘提及的可是天鷺宮大弟子,那個頭戴雙宣鬼殘哭面具的季良印?”
“額......沒錯,怎么樣,怕了吧?”
“師妹,休要胡言!”
“二位,天色已晚,還請早些回去。”
“冷仙子莫急,容在下多說幾句。嘖,雖不知那人品性如何,但仙子可記得去年中州夏花之賞,在下親眼看到,季良印頻繁出入煙花風流場所,也就是百黛樓,更聽人講,他竟與一群紅顏女子左摟右抱、放蕩春宵,噫,實在是......唉......”
“......”
“多謝相告。不過,私下議論、揣測他人之德行,絕非善舉,望公子自重。”
“還有你,等師父回宮我便向她訴說你近來作為,等著去安悔崖思過吧!”
“啊!”
“師姐我錯啦,師姐,我不要去安悔崖!”
望著二女離去的背影,李東廊頗為不解,既然冷香阿傾心季良印,又為何聽說此事而不怒不驚,反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