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跟那時候的生活是倒過來一樣。
慢慢從一個人的晚餐變成兩個人的晚餐,再到三個人的晚餐。子墨有時候會一臉嫌棄的坐在我跟四月面前,像個兩千瓦的燈泡。一邊使喚著我給他夾菜,一邊捂著胸口裝作內傷,你倆能不能別撒狗糧,這還有只單身汪在呢!
拍著胸脯要吐血的樣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我跟四月相視一笑,子墨放下筷子嘆口氣,哎,這飯是吃不下去了...
那時他已恢復單身一陣子,我以為他會跟往常一樣很快就找到新伴侶,但這次沒有。
他好像決定不再戀愛的樣子。
我問他時,他一邊裝作整理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你總該讓我歇歇啊,而且你現在有四月,我就不用再打怪積累經驗值了啊!
我想他可能是真累了。
以前我總以為戀愛是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的生活,后來才知道戀愛是,兩個人走進對方的生活,變成一個人的樣子。
四月還是跟之前一樣,會出差,忙的時候幾乎見不到面。有時候我會以我失眠癥復發為由,跑到她的家里賴著不走。她總是很無奈地說,你這樣看著我,我沒法工作。
我喜歡看她工作的樣子,溫柔的認真的,像只小貓安靜的生活。
我燒好飯叫她,她摘下眼鏡瞬間復活,連蹦帶跳地跑到我背后抱我一下,伸手往盤子里偷抓菜吃,被我逮個正著,狡黠的眼神,悄悄沖我比個心就饒過她了。我沒有辦法抗拒她的這一面,抓住她發送過來的愛心放在左心房上,立馬就變投降的樣子。
偶爾她不忙的時候會到公司來,給我帶下午茶,然后坐在沙發上看書。那時子墨負責的項目出了點問題,急急忙忙就趕回深圳。臨走前還特意給四月打電話,像個老父親一樣鄭重其事地把我托付給她。四月電話當中哈哈笑,說您老就放心走吧。子墨還是不放心,末了又說,他要是欺負你,回來我給你撐腰,絕對讓他跪地求饒!四月應聲,好咧好咧,那哥你一路順風早點回來啊。
子墨因為這聲哥向我炫耀了很久,他比我稍小一些,按照年齡應當叫我哥,以前一直喚我名字,這下因為四月叫了一聲哥,覺得終于爬到我頭上,當了一回老大了,嘚瑟一路。四月還突然感慨子墨變了,說要什么子墨就給她帶什么,比親哥還親。
她是有哥哥的,比她大三歲,已經成婚。她說起她哥哥的時候臉上是笑著的表情,但語氣總是顯得傷感的。我沒有去追問過,就像她也從來都不問我的過去一樣。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說不出來那就做她的防空洞,讓她在洞里面好好舔傷口愈合好了。
出版社不需要她出旅拍雜志的時候,她就寫寫稿子,或者拍一些照片,或者做個特別人物期刊的專訪。周末也愛睡懶覺,醒了沒東西吃,就穿個外套,戴著帽子眼鏡出去找吃的。她有時候會忘了我的存在,忘了我這個男朋友的存在。
我給她打電話,我說你出門了嗎?我快到你樓下,餐廳位置已經訂好了。她驚呼一聲,啊,我忘了。連聲說著抱歉,急忙跑出來,一見到我就抱住我,撫摸著我的背像是在安慰我,又特別自責地說,對不起,我真的忘了。
我親吻她的額頭,撫平她因為自責而皺起來的眉頭。我說,那你再陪我吃點好不好?
有一次在家吃好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躺在我的腿上睡著了。我怕吵醒她,就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夜里燈光熄滅她迷糊醒過來。惺忪睡眼盯著我看了許久,我捶了捶已經麻了的雙腿,問她是不是做夢了。她猛然清醒過來,叫著我的名字,突然低聲哭了。
我從沒見過她哭,連我去XZ找她也只是見她眼眶泛紅,真正的哭我沒有見到過。我嚇到了,趕忙抱住她,柔聲問她,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低聲抽泣,遲遲不說話。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待她緩了一會,她說,青冗,我...我似乎一個人太久了...
我心疼她。
我說,沒關系,現在我在你身邊。
子墨回到上海已經是兩個月之后,我跟四月稍微有些變化。她不肯搬來與我一起住,我尊重她的意愿,常常跑到她家里,帶著我的青冗幾乎快把整個家都搬了過去。四月說我太夸張了,自己的大房子不住,非要跟她一起擠在小出租屋里。我自認有理,我說,你不肯搬來與我一起住,那我就跑來粘著你。她斜昵著眼睛看我,你是要我跟你同居嗎?
我笑得不行,我說我們現在也在同居啊。
不一樣,你現在是偶爾夜宿我家。
行行行,你說了算。
子墨站在我家客廳的時候整個傻眼,他揉揉眼睛說,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你家是遭洗劫一空了嗎?
晚上在四月家吃飯,他像雷達一樣一進門就將每個房間偵查一遍,衛生間也不放過。完了,雙手環抱在胸,一臉審視犯人的表情。你們倆是不是趁我不在,私定終身了?...別笑。我說正經的。
四月給他倒了杯水,點頭應道,是是是,哥你說得對,給我帶的禮物呢?
子墨抗拒不了這聲哥,一下語氣就軟了。
忘記我自己,也不能忘記四月妹妹的禮物,都帶了都帶了。話末了,還不忘傲嬌的向我顯擺這哥的架子。
我啞然失笑,趁現在她叫你哥,你要聲聲答應,并且要非常快速的,否則不久她成了我妻子,你就得改口叫嫂子了。
不帶這樣欺負我的啊,青冗。誒,四月妹妹,你來給哥說說。子墨順勢拉來四月當救兵。
四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子墨一眼,拍拍子墨的肩膀以示安慰。
放心,我現在還沒答應嫁給他。
答應再嫁的人是母親。
她給我打電話,聲音沙啞蒼老,陌生得我有些不認識。
她說,小冗,媽媽要結婚了。跟你爸爸斗了十幾年,不想再斗了...這個男人對我很好,他比媽媽大一歲,懂得疼惜...小冗,媽媽想得到你的祝福。你來參加媽媽的婚禮好嗎?兒子...
半夜在空蕩蕩的家睡不著,開車到四月樓下,她已經睡了。我小心翼翼的開門,摸索著走到床邊,喚了她一聲,縮進被窩抱住她。她常說她睡眠不好,容易醒。醒了轉過身抱我。我聞著她頸窩的氣息突然覺得很安心。
她說,怎么會這么晚跑來?又失眠了嗎?
我嗯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我說,我媽要結婚了。
她身體顫抖了下,嘴唇輕輕的落在我額頭,她說,睡吧,我陪著你。

阿魚s
學繪畫的時候,老師說,要想突出主體,明暗交錯要掌握好。陰暗面可以雕刻主體的輪廓。人與事物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