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袁澤雖然感到有些意外，但并沒有聽進心里，畢竟沈飛只是個學生。
不料沈飛撇撇嘴，“別小瞧人好不好？我知道的還多著呢！”
“好，那你告訴老師是誰？”
“沒問題！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還有條件？上周你請假那茬，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老師說了，我沒有權限批給你四天假期，讓你跟年級主任請假，你請了嗎？假條呢？”
“我立馬補，保證！那我的條件？”
“說！”
“我要當班長！”
袁澤心中暗喜：這真是剛想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和觀察，袁澤發現這個十五班的班級管理工作其實并沒有那么難。絕大多數學生心思都在學習上，班上的幾個刺兒頭無非就屬“向陽四劍客”最難搞定，而眼前的這貨——沈飛，恰恰能把他們吃得死死的。意識到這點，袁澤早就有了換班長的想法，只是還沒來得及跟陳銘老師匯報。
袁澤不露聲色道：“好，看你表現。”
“李雯雯！”
“李雯雯？”袁澤重復著，“怎么會是她？”
李雯雯成績不錯，遵規守紀，學習積極上進，字也寫的好，袁澤感到有些意外。不過，她轉念想起前幾天數學老師向她抱怨李雯雯在課堂上寫情書，看來她對這小姑娘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袁老師，上周四的事你忘了？”
“上周四？”
袁澤陷入了回憶，上周她剛接班主任，各種事鋪天蓋地而來，忙得焦頭爛額。
“李雯雯……你說的不會是……”
“對，就是那件事。”
袁澤郁悶了，這李雯雯跟十八班的男生親親抱抱舉高高，被政教處的老師當場抓住，她袁澤咋還拉仇恨了呢？
“李雯雯認為是你告的密。”
袁澤恍然，“這鍋我可不背。”
沈飛聳聳肩，“袁老師，如果我能幫你擺平這件事，算不算表現通過？”
袁澤盯著沈飛，“你得先告訴老師，你是怎么知道的？”
“監控。”
“哪里的？”
“老師，你在哪里喝得形象盡毀，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孤單酒吧？”袁澤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畢竟她是老師，在學生面前形象還是要的，“小屁孩，他們的監控怎么會讓你看？”
沈飛面露不悅，“這你不用管。”
袁澤心下了然，只要沈飛打著他爸爸的旗號，一個監控還是沒有問題的。
“袁老師，你以前挺豪橫呀！”
“想知道嗎？”
“不了不了，袁老師，我先走了。”沈飛邊跑邊喊，“記得，老師你答應的——班長。”
看著沈飛遠去的身影，袁澤心里疑問叢生：李雯雯的事真的是政教處的老師恰好碰到，還是有人告密？如果是告密，那這告密的人會是誰？李雯雯為什么去孤單酒吧？她怎么知道那天袁澤也在孤單酒吧？照片真的是李雯雯拍的，還是……一個小姑娘，為了這點事，用這種方式報復自己的老師，現在的小鬼都這么生猛了嗎？
同時袁澤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她深知網絡的力量有多可怕：曝光，持續發酵，人肉搜索，輿論譴責，全民圍觀……她不敢想下去了。
“老娘才不怕你們呢！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袁澤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朝辦公室走去。
但事情的發展卻完全脫離了套路，接下來的幾天平靜得出奇。孤單酒吧事件既沒有鬧得沸沸揚揚，也沒有人肉搜索，更沒有吃瓜群眾高舉正義的大旗討伐教師隊伍里的“蠹蟲”。
要說有變化的，就是伍思業又改回了之前的稱呼——小袁，而且對袁澤的態度更加親切了。
“小袁啊，前陣跟你談話的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個年級主任啊，說白了，其實就是學校的一個課代表，上聽下傳，很多事情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還有，就是周三下午放學后李雯雯主動找了袁澤。
“袁老師，對不起。”
袁澤裝傻，“怎么了，李雯雯？”
李雯雯搓著衣角，“袁老師，照片是我發的……不過，我已經刪了，并且重新發了一條。”
李雯雯把手機遞給袁澤，袁澤沒接，但看到她的朋友圈里最新的一條是一個小時前發的，大致內容是澄清事實加道歉。
“明天我和我的家長會跟學校相關領導解釋清楚，并向您公開道歉。”
這下袁澤明白這兩天為什么如此平靜了？看著面前的李雯雯，袁澤第一次覺得“教書育人”這四個字對于老師，尤其是班主任，有時候可能應該把重心放到“育人”二字上。
“李雯雯，你為什么會去酒吧那種地方？”
“我……”
袁澤盡量放低聲音道：“誰帶你去的？”
“袁老師……我……”說完這三個字，李雯雯低著頭，再也不肯說一個字。
“跟老師說實話！”
李雯雯一下抬起頭，梨花帶雨，“你不是都看到監控視頻了嗎？還假惺惺地問我？”
“李雯雯，你給我聽清楚了！首先，你沒有成年，酒吧不是你該去的地方，這本身就是你有錯在先。其次，老師無權查看酒吧的監控視頻，我不知道你和誰，為什么在酒吧？第三，你未經我允許私自拍照，還將我的照片發到網上，惡意詆毀老師的聲譽，雖然你還不到18歲，但16歲有了吧？我是可以追究你和你的監護人的法律責任的。還有，你談戀愛違反校紀校規，政教處教育處分你，這是學校盡應盡之責。最后，這事與我無關，信不信由你！”
這番連哄帶嚇的長篇大論袁澤說的字正腔圓。小樣，老娘還鎮不住你這個熊孩子！
果然，李雯雯慫了，哭了足足半個小時。袁澤耐心地批改作業，任由這貨把心中所謂的“不平”全部哭了出來，終于在上晚自習之前，李雯雯止住了眼淚。
“哭完了？老師給你點了外賣，明天交500字反思。不許敷衍老師，更不要寫那些沒用的套話，就寫你錯在了哪里，今后怎么辦。回去吧！”
一聲關門聲后，辦公室里只剩下了袁澤，她的心里忽然被一種莫名的孤單和落寞填得滿滿的。平時一直覺得這辦公室擁擠不堪，連個放作業的地方都騰不出來，今天怎么就這么空蕩蕩的呢？
“當當”，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嚇了袁澤一跳！伴隨著一陣香味，沈飛抱著肯德基全家桶走了進來。
“袁老師，還熱乎著呢，快吃！”
看著眼前的垃圾食品，袁澤心里還是挺感動的，鼻子莫名酸了一下，質問沈飛的心思也沒有了。
“先說正事，你說看過酒吧的監控，李雯雯跟誰去的酒吧。”
“一個男的。”
男的？
沈飛咬了一口雞腿，“那人穿著一件連帽衫，戴著帽子和墨鏡，看不清臉。”
袁澤明白，這是故意不讓人認出來。不過這也間接證明了一點，這人應該是熟人，如果是陌生面孔，掩飾完全沒有必要。她這是被人針對了還是打擊報復？不過，她來向陽中學時間不長，應該沒得罪什么人……
袁澤想到了十八班的那個男生。
“是不是李雯雯追的那個男生？”
沈飛咬了一大口雞腿，“看身形，不像，應該是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袁澤喃喃道，那會是誰呢？“給老師看看監控視頻。”
“可以，周末我過去給你拷過來。老師，快吃，一會兒要涼了。”
袁澤收回思緒，“你這190斤不會就是吃這些長的吧？”
看著袁澤嫌棄的眼神，沈飛莫名受到了致命一擊。
“老師，你這什么眼神？”
“嘖嘖，老師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話。”
“什么話？”
“有人說：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老師倒真想看看，瘦下來的你是不是潛力股？”
聞言，沈飛摸向炸雞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隨即豪氣地拍著胸脯道：“袁老師，三個月，不！最多兩個月，我讓體重重回一百三。”
“小子，小心牛皮吹大了！”袁澤發現激將法對沈飛挺管用的。
沈飛眼珠一轉，“袁老師，如果我能做到呢？”
袁澤一拍桌子，“還跟老師講條件，先做到再說！”
“不講就不講唄，干嘛這么兇？怪不得沒男朋友。”
“你嘀咕什么呢？”
“沒什么！”沈飛擦著嘴巴，戀戀不舍地看著剩下的雞腿。
袁澤瞥了一眼墻上的表，還有20分鐘上晚自習，不由腹黑一笑。她抓起一個雞腿，咬了一大口，故意嚼的“嘎吱”作響。
“香！”
“老師，你故意的吧？”
“哦，老師忘了你要減肥。那擇日不如撞日，就從今天開始吧，操場十圈。”
“什么？”
“瞧我這記性，晚自習第一節是物理課，嘖嘖！你物理老師劉老師那可是兇得很啊！友情提醒不要遲到哦！”
“你……”
看著沈飛那憋屈的表情，袁澤差點笑出了豬叫聲。小樣，不是跑得快么，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快！
關門聲重新響起，袁澤放下雞腿，還是那個味道。上大學的時候，他們幾個——虎子、狗子、大鵬、小雪、二丫、妞妞，都好這口，左手雞腿，右手可樂。可自從參加工作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吃，是口味變了，還是自己的心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