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沈飛做的這一切，以陳銘的消息渠道，他很快就會知曉。袁澤揉揉眉頭，這個周末，想必不會清靜了。不想周六一大早，袁澤接到了李蘭蘭的電話。
放下電話后，袁澤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出了單身宿舍。
宿舍是學校提供的，和向陽中學只有一墻之隔，就在家屬院東邊。雖然小，但好在一人一間，很方便。今天周六，沒課的老師還在睡懶覺。
到了樓下，袁澤才發現空中飄起了雪花，雪不大，這好像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袁澤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路邊停著一輛寶馬，車窗落下，正是李蘭蘭。袁澤對李蘭蘭的印象，聽到的傳說大于親身的接觸，除了上次李蘭蘭因為沈飛的事情到班里見過一次之外，今天是第二次見李蘭蘭。
“上去說吧。”
“袁老師，你要是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聊聊吧。”
“去哪？”
“沈飛的爺爺奶奶家，我想讓你看些沈飛的東西。”
袁澤點頭。車子一路駛向濱海路，進入一片高檔住宅區，最后在一棟三層別墅前停下。
路上，李蘭蘭告訴袁澤，陳銘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袁澤明白，這次的事情李蘭蘭已經知道了。不由苦笑，她這個代理班主任當的是好幾頭不落好！但袁澤不解的是，既然李蘭蘭已經知道了，還找她做什么？
和所有的別墅一樣，該有的奢華這里一樣不缺。沈飛的爺爺奶奶不在家，只有一個保姆在客廳打掃衛生。
李蘭蘭帶著袁澤直接上了三樓，她拿出一串鑰匙，臉色卻有些難看，“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平時沈飛的房間都是鎖著的。”
袁澤不解，“在家里還要鎖門嗎？”
李蘭蘭苦笑，“是防他爸的。”
袁澤更不明白了，“你們和沈飛不一起住嗎？”
李蘭蘭面露憂傷之色，“三年前沈飛從家里搬了出來，平時他跟爺爺奶奶住。”
門打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畫室。四周墻壁上掛著很多已經裝裱好的畫，架子上放著很多卷軸，各種繪畫工具一應俱全，中間放著兩個畫架。
“袁老師，你還記得前陣沈飛整的那出嗎？他說自己偷了同學的一只馬克筆。”
袁澤大腦中立馬浮現出沈飛躺在地上那辣眼睛的一幕，可是她不明白這和眼前的畫室有什么關系。
“沈飛從小喜歡繪畫，但是他爸爸一直不同意。沈飛那一躺，既是為了讓我們顏面掃地，又是想表明他的決心。這孩子，還是太不了解他爸爸了。”
“恕我直言，你們和沈飛的關系……”
李蘭蘭看著畫布上一幅即將完成的作品，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袁老師，你看這些畫，沈飛在繪畫上很有天賦，是嗎？”
袁澤不懂這個，只是覺得這些畫的用色和線條很特別。
“沈飛的爸爸認為繪畫是不務正業。他一早就給沈飛規劃好了人生，沈飛七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英國獨自生活。因為這件事，我和他沒少鬧矛盾，最后他算是退讓一步，同意沈飛在國內接受教育，但是假期必須聽從他的安排，在英國完成各種學業，直到他滿意為止。”
李蘭蘭長嘆一聲，“只可惜，這一切都不是沈飛想要的。沈飛這孩子好強，有主見。沈飛對他爸爸的感情挺復雜的。一方面，他爸爸在事業上的成功讓他感到自豪，另一方面，這種成功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甚至讓他有一點自卑，沈飛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超越他爸爸。”李蘭蘭指著一幅畫，繼續道，“這是沈飛兩年前畫的。”
畫上是一座大房子，結構非常復雜，袁澤看得眼花繚亂。
“沈飛說，長大后要建一座他爸爸都蓋不出來的房子。”
袁澤靜靜地聽著，通過李蘭蘭的描述，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沈飛，和學校里的沈飛判若兩人。
“袁老師，我要謝謝你！”這話從李蘭蘭口中說出，袁澤有些意外。
“謝我？我并沒有做什么。”
“不，袁老師，沈飛最近的變化我是看在眼里的。自從上次馬克筆事件后，沈飛好像變了一個人，現在他不僅愿意跟我交流了，還跟我說你和其他老師不一樣。現在的沈飛，變得積極上進，最重要的是他跟他爸爸的關系也緩和了很多。”
對于沈飛的積極上進，袁澤沒有反駁，畢竟上周的摸底考試，沈飛的班級第一不是抄來的。
李蘭蘭又打開一個房間，是一間健身房，里面各種健身器材一應俱全。
“袁老師，這個房間之前落滿了灰塵。高一下學期，有一次沈飛跟他爸爸吵得特別厲害，之后這孩子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暴飲暴食，這健身房也荒廢了。可是你看，現在這里一塵不染。”
袁澤恍然，沈飛的爆肥果然是有原因的。
李蘭蘭轉頭，不動聲色地拭了一下眼角，“袁老師，關于這次的事，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袁澤明白，下面要畫重點了。
“沈飛這孩子……從他懂事后，就想獨自做成一些事，我明白他是想向他爸證明自己。名單的事，就隨他吧，那些錢是沈飛自己賺的，不是我們給的，他想怎樣支出就隨他吧……袁老師，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袁澤點頭，既然家長都不在意了，她還能說什么？不過另外一件事她得說清楚。
“上周沈飛跟我說，他想當班長，你知道我只是個代理班主任，這事還要陳老師點頭。”
“我明白，這事我會解決的。”頓了頓，李蘭蘭試探道，“袁老師，你有沒有想過當十五班的班主任？把‘代理’二字……去掉。”
袁澤一怔，十五班的成績本就不錯，高考成績估計也不會差。尤其通過上周的摸底考試來看，十五班還有極大的上升空間，陳銘怎么會放棄這樣的班級呢？
“這個問題我沒有想過。”
“袁老師，你可以考慮一下。”李蘭蘭認真道。
袁澤點頭，但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代理班主任這段時間以來，個中的甘苦袁澤體會的淋漓盡致，這班主任一職，袁澤真不怎么感冒。
回到宿舍的時候，雪下大了。遠遠的，袁澤看到一個人站在樓下的櫻花樹下，不時拍打著身上的雪，走近了，才看清楚是虎子！虎子來了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地上有三個煙屁股。
“還抽煙呢！”
“煙癮大。”
“戒了吧。你這身煙味哪個女孩受得了？小心連女朋友也找不到。”
虎子深深吸了一大口，把煙頭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腳，“好，我戒！”
“夠爺們！找我有事？”
“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袁澤心里一暖，“不枉姐把你當兄弟！放心吧，照片的事情解決了。”袁澤抽抽發紅的鼻子，“姐感動了，中午吃火鍋去，叫上……”
“哎，打住啊！”虎子抬頭看了看紛紛揚揚的大雪，“我記得中學時學過一篇《詠雪》。”
“敢在語文老師面前顯擺！‘大雪紛紛何所似’？”
虎子略一思考，“撒鹽空中差可擬。”
袁澤仰頭看著飄飄灑灑的雪花，伸開雙手轉了一個圈，雪落到脖子里，冰冰涼的，“未若柳絮因風起！”
“這么浪漫的天，咱們二人世界唄！”
袁澤打個冷戰，“去你的二人世界，咱倆可是好兄弟！”
虎子低頭，袁澤沒有看到虎子臉上稍縱即逝的一絲落寞。
“我說你這么不解風情，小心嫁不出去。”
“敢詛咒姐嫁不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袁澤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團了個雪球，掄圓了胳膊朝虎子扔過去，虎子也不甘示弱，開始反擊，雪幕中留下了兩個歡樂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