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孩子們來說,這是他們成長的十年。
而對于李星淵來說,這是他和執政官的力量越發精密的融合到一起的十年。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而且遠遠尚未結束。
他依然進入不了那由知識與經驗堆砌的倒置金字塔中,但那金字塔存在本身便不斷的強化著他的身體與靈能,令他的力量與日俱增。
甚至于,有些時候,他不得不捫心自問,自己究竟還算不算是人類。
李星淵拿著手杖靜立在密林之中,一頭鹿正在悠然的從他的面前經過,即便是已經近到了他抬手就能捉住的距離,那頭鹿依舊對他熟視無睹。
他一眨眼,鹿消失了。
李星淵并不驚訝,而是開口對著自己站在身邊的孩子們說道:“三十分鐘之前,有一只鹿經過了這里。”
“誰先能捕獲那頭鹿,誰就能獲得那把弓。”
初和福斯特點了點頭,他們都對父親的話深信不疑,初匆匆的檢查了一下地面上的痕跡,然后便背著自己自己的木弓消失在了叢林之中,福斯特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一些,然后也跟著初的方向去了。
然后李星淵看向自己最小的孩子,用手摸了摸他紅色的亂發。
“狄爾維,你不去嗎?”
“我已經有我的長矛了。”狄爾維高興的說道:“但初和福斯特卻還沒有屬于它們的武器,把這次機會讓給他們吧。”
“你難道不想要那把長弓嗎?”李星淵說道:“那柄長弓花了我很多的功夫,上面纏繞的靈能比你的長矛要強大很多。”
“我覺得我的長矛已經夠好了。”狄爾維滿不在乎的說道:“我為什么需要更好的呢?”
李星淵笑了起來。
“可也沒什么壞處不是嗎?”李星淵說道:“你既可以有長矛,也可以有長弓啊。”
狄爾維皺著濃密的眉毛思考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那樣的話,我可能就既用不好矛,也拉不好弓了。”
李星淵點了點頭。
“很好,狄爾維,你回答的很好。”
他的心中既有些欣慰,卻又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失望。
突然,靈能輕輕的觸碰了一下他的思緒,他抬起頭來看向遠方。
初已經找到鹿了。
鹿是一種相對溫和的食草動物。
它并沒有什么兇狠的外置攻擊器官,沒有爪子或者利齒,也沒有毒液之類可以以小博大的武器。
它只有一對人畜無害的角,好像誰都可以把它殺死捕捉,當成獵物。
實際上并非如此,那對角是可怕而兇猛的自衛武器,能夠輕而易舉的頂碎人的肋骨,造成嚴重的內臟損傷。
對于十歲的孩子而言,這顯然尤其的致命。
初躡手躡腳的在叢林當中尋找著,他有過獵鹿的經驗,在以往的狩獵當中,他最擅長的就是找到獵物的蹤跡,這是某種冥冥之中的天賦,這一點甚至得到過父親的夸贊,他相信在自己肯定會比福斯特更早的找到目標。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當看到那鹿纖長而美麗的長角出現在視野當中時,初的心中一片狂喜。
他仿佛已經看到那柄長弓在他的面前向他招手了。
他伸出食指,輕輕的舔了舔,然后放在風中,確認自己處于鹿的下風向——鹿的嗅覺相當敏銳,一聞到奇怪的氣味便會立刻逃走——然后才張弓搭箭,慢慢的向著鹿的方向靠去。
狩獵是個需要耐心的事情,初回憶著父親的教誨,
要放輕腳步,在該慢的時候要慢,在該快的時候就要快。
鹿突然動了動耳朵,然后向著初的方向看來,初猝不及防,一時驚慌之下,便立刻抬起了弓,尚未拉滿便射出。
箭矢從鹿的身邊劃了過去,鹿受了驚,便立刻不管不顧的向著密林當中跑去。
初暗罵了一聲,便立刻提著弓箭跟在了鹿的身后向著密林當中跑去。
他慌了神,全然忘了父親的教誨與狩獵的準則,人的身體在叢林當中是比不過動物的,一箭未中之后重要的是調整狀態,制定計劃,再次跟蹤——而不是在無謂的追逐當中浪費體能。
初一邊奔跑一邊還不忘射箭,可在奔跑當中的精準度難以保證,而就算是有幾發命中,綿軟無力的箭矢也無法對鹿造成什么足以致命的傷害,反倒讓見了血的鹿跑的更快。
初開始氣喘吁吁了起來,他的體能和同齡人相比不錯,但也僅僅如此,他的速度開始放緩,然后站在原地對準那頭鹿,繃緊了自己木弓的弓弦。
“中!”
就好像是上天真的聽到了初的呼喚一般,那枚箭矢筆直的射出,然后命中了在前面奔逃的鹿的后蹄。
正在奔跑當中的鹿猛地向前摔去,初簡直想要大笑出聲,他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匕首,然后向著鹿的方向走去。
可當初走到了近前,鹿卻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
它似乎是被摔懵了,但也由此知道了自己絕對無法跑開,它甩了甩頭,然后對準了向它走來的初。
鹿發了狠,猛地一刨泥土,向著初撞了過來,初沒想到這頭被自己射中的鹿竟然還有反抗的能力,一時之間發了傻,竟然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若是他被鹿正面頂中的話,那不要說是斷上幾根肋骨,就算是當場斃命都是有可能的。
但一道箭矢從一旁射出,正中了鹿的腦殼,這發箭矢勢大力沉,把鹿頭射偏,剛好擦著初的身子而過。
福斯特放下手中的長弓,向著初走來。
“你沒事吧?初?”
他一開始就遠遠的跟在了初的后面,因為他知道自己在跟蹤和尋找獵物方面并不如初。
但是,在密林當中跟蹤一頭鹿固然困難,但跟蹤一個人就很簡單了。
初攥緊了自己手中的匕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的心中五味雜陳,而臉上則感覺火辣辣的,有點想哭,但又強忍著憋了回去。
“沒事。”
初一邊嘟囔著一邊說道,從地上站了起來。
李星淵和狄爾維從遠處慢慢的走來,李星淵掐的時機很準,而且是徑直帶著狄爾維向著這個地方走來的。
“福斯特。”李星淵說道。
他取下了背在自己身上的長弓,遞向了福斯特。
“這把弓是你的了。”
“父親,這頭鹿是……”
福斯特有些緊張的說道。
“這頭鹿是你獵獲的。”李星淵將長弓拋給了福斯特:“福斯特,無論過程如何,勝利者都應當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勝利。”
“實力至上,勝者為王。”
“至于你,初。”李星淵看向了自己沒有血緣的長子,也是寄托了最大希望的孩子:“你從這件事情上學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