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巴克。

　　路明霏獨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捧一杯冰美式，側頭凝視窗外的雨。

　　她看不見，但是她能感受到重重疊疊的目光，像是烏鴉披著夜色低語。

　　雨夜又是工作日，四周的座位都沒有人，但是路明霏毫不懷疑自己只要行為稍有異樣，廁所里就會竄出三四個大漢把她按在桌子上。

　　從楚子航的反應來看，她的所有檔案、記錄和相關的記憶都被刪除了。簡直就像是被世界遺忘了。

　　按照對龍類基礎操作規程，她現在的定位應該屬于【A級管控目標】。

　　A級的判斷是基于信息泄露程度，一個熟悉卡塞爾情報卻不在學院受控體系內的混血種，不能不叫人懷疑。

　　楚子航的車停在路邊樹下，他低頭對著耳機說話，頭發垂下擋住側臉，發絲下露出的臉色蒼白，讓路明霏聯想到了那些死侍。

　　五分鐘后，楚子航打完電話走進星巴克，徑直坐到路明霏對面。

　　“路明霏，仕蘭中學畢業，卡塞爾一年級生，S級。”楚子航準確無誤地報出了路明霏的信息。

　　路明霏狂點頭。

　　“這個人不存在。至少在諾瑪的數據庫里不存在。”楚子航說，“去年學院并沒有在仕蘭中學招到新生。”

　　路明霏抿嘴，“你們可以去我家……”

　　“路谷城家只有一個孩子，路鳴澤，高三，正在申請美國本科。”

　　猝不及防聽到叔叔的名字，路明霏愣了一下，“我父母……”

　　“路麟城夫婦確實是校友，但是他們沒有孩子。”

　　路明霏不說話了，她抱著膝蓋，貓似的蜷縮在座位上。

　　楚子航盡量讓語氣平緩，“我會帶你回學院接受檢查，如果你說的都是實話，那么這很可能是一個序列外的超級言靈，背后肯定站著某一位龍王。”

　　女孩低頭看著桌上的咖啡，但是瞳孔渙散根本沒有在聚焦。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路明霏這個存在是被捏造出來的，某種副產物、傀儡、甚至是龍王降臨的容器。

　　楚子航嘆氣，但是有些事情……即使是捏造的，他還是想去相信。

　　比如奧丁，比如他的父親，比如一場雨夜中的盛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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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航對路明霏的信任（雨夜同盟+30）

　　ROLL : d70+30=d70(56)+3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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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班是晚上十一點半，我會開車帶你過去。”楚子航說，“好好休息。”他想了下，又補充道，“我罩你。”

　　充斥江湖氣的黑話切口讓路明霏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不是師兄你不要用這么認真的語氣說這種黑老大的臺詞好不好。

　　女孩的目光重新收束，苦笑掛上嘴角，仿佛已經接受了現實，但是她的眼神仍然迷茫，像是大夢了一場。

　　就在剛剛，路明霏嘗試去呼喚小魔鬼和秘銀人偶，小魔鬼沒有任何回應，秘銀人偶那邊隱約傳來了震撼混雜恐懼的情緒，仿佛見證了什么大恐怖，直接進入了宕機狀態。

　　什么鬼啊。

　　不過往好處想，被昆古尼爾命中還活著，已經是奇跡了。不……也許她已經死過了。

　　人的一生會死亡三次。

　　第一次是身體的死亡，生理衰竭，心臟停止跳動。

　　第二次是社會的死亡，葬禮之上由所有人見證你的死亡。

　　第三次是記憶的死亡，關于你的一切記載，包括與你有關的視頻、照片都消失了。這個時候，整個世界再也找不到一點與你有關的的痕跡。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路明霏突然舉杯把咖啡一飲而盡，借此強壓下心底的惶恐和不安……喝起來像水，路明霏只能想象虛幻的咖啡因已經起了作用。

　　她勉強對楚子航擠出笑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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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餓了，方便整點吃的嗎？

　　4～6、借個地方洗澡？

　　7～9、借點錢？我買點日用品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 : d10=d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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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SS級任務出乎預料的順利，楚子航沖進辦公室，然后辦公室的人就雙手把文檔袋遞上了，走的時候恨不得敲鑼打鼓歡送出門。

　　簡直是迎財神。

　　所以楚子航沒有什么需要額外處理的。

　　他從臥室取出行李，把毯子蓋在沙發上睡覺的媽媽身上，和家里的雇工佟姨交代好事項，轉身回到車庫。

　　Panamera車頂的閱讀燈亮著，自稱“路明霏”的少女坐在副駕駛座上，用松鼠般的姿勢抓著漢堡啃。看到楚子航走進車庫她揮了揮手，低頭撮了一口可樂。

　　楚子航把包放在后座，插入鑰匙，然后一根薯條遞到他嘴邊。

　　“整點薯條？”少女拍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以A級管控目標的標準來說，她的心態和食欲一樣表現優異。

　　楚子航接過沾有醬料的薯條，“辣椒醬？”

　　“欸是辣椒醬嗎，我這還有，這包應該是番茄醬。”路明霏抓起一把紅色的醬料包。

　　二人在車上湊著腦袋分完了漢堡薯條。

　　吃飽喝足，楚子航啟動引擎，保時捷駛入雨夜，迎面而來的雨水撞擊在風擋上，化為紛紛的水沫，車行于路上，如駛于水下。

　　這樣的天氣，總讓人有種會再度邂逅奧丁的錯覺。

　　但是直到機場出現在地平線上，奧丁也沒有出現。路明霏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關于死亡的迷夢，夢的一部分延伸到了現實，提醒她一切都還沒結束。

　　狂獵仍在繼續。

　　而一無所有之人，也要掙扎著活下去。

　　“你的導師是誰？”楚子航突然問。

　　路明霏摸不清師兄對學業上有些唐突的關心是從何而來，“呃，古德里安教授。”

　　“室友呢？”

　　“零。就是那個俄羅斯女生，小小的很可愛……”

　　“有男朋友嗎？”

　　“沒……問這個干嘛？”

　　“即使記憶和檔案被修改了，一個人存在的痕跡還是抹不掉的。”楚子航說，“我會去找他們，找到證據證明你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路明霏滿腦子都是楚子航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威脅其承認自己的身份。但她還是小聲說了句“謝謝師兄。”

　　嗐沒關系啦。

　　其實也沒多少人在意吧。

　　窗外雨流狂落，遠看出去城市燈光疏寥。這一次，這座城市再沒有一盞燈為路明霏亮起。

　　路明霏本以為自己會稍微傷感一下的，但是并沒有。

　　也許從很早時候開始，她就意識到了自己和別人不一樣。這種深刻于血脈的孤獨讓她和世界有種剝離感。

　　而此刻，世界的聯系終于斷了，她是真正的無根之人了。

　　“也許我是個騙子呢。”路明霏嘆氣，“盜取學院機密，然后在裝瘋賣傻也說不定呢？或者我真的是個瘋子呢？”

　　“你覺得你是嗎？”楚子航反問。

　　路明霏沉默了。

　　“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要放棄。”楚子航低聲說，“你是……從奧丁的圍獵下活著回來的人啊。”

　　仿佛觸犯了什么禁忌。楚子航閉口不再說話，他深深踩下油門，發動機轉速急升，Panamera在高速路上化為暗藍色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