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也是柳月去看心理醫生的日子。她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有些忐忑。這是她第三次來了。
李老師之前給她定了每個月兩次的心理輔導，后來因為期末考試和過年的緣故，她就沒怎么去。本以為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剛開學不久，李老師又把這個事提上了日程。
她不喜歡看心理醫生。每次坐在周醫生的對面，她都覺得自己像個被審問的犯人。其實周醫生很溫柔，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只是，她的眼神里仿佛藏了能戳破一切偽裝的刀刃。每次，柳月撒了謊，她都能巧妙拆穿。
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耳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巧啊。”
柳月抬起頭，站在她面前的，是林子楊。他穿著一件黑色寬松T恤，下面搭白色運動褲。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尤其當他坐到柳月的旁邊，香水味更明顯了，是那種沉靜安逸的木質熏香。
“你怎么也來這兒？”柳月側過頭問林子楊，他灑脫地笑了笑，“我不能來嗎？在M國，很多青少年都會看心理醫生，這是一種很正常的釋放壓力的方式。”
“你說的也對。”
柳月知道林子楊在美國經歷了什么，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但是也會有創傷后遺癥吧。
“你是每周六早上九點來這兒嗎？”
“不是，我是隔一周來。”
“那我們...”林子楊還沒說完，就聽到有人喊了聲，“柳月，進來吧。”
柳月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走進了周醫生的辦公室。
“坐吧。”周醫生笑著指了指面前的沙發。柳月依言坐下，下意識地開始扣自己的指甲。
“別緊張，又不是第一次來了。”
周醫生拿了自己的筆記本和筆，然后坐在了沙發面前的椅子上。
“我現在已經沒有自殺傾向了。”柳月鼓起勇氣說，“我什么時候可以不來了？”
“這個嘛，”周醫生扶了扶眼鏡，說：“只要你配合的話，也很快。”
“我會配合的。”
“對了，你新年過得怎么樣？有發生什么事嗎？”
“挺好的，我去了樂云的外婆家，他們人都很好，對我也很好。”
“你有這個好朋友真的挺好的。”周醫生彎了彎嘴角，又說，“跟我講講最近發生的事吧。”
柳月講了新開學之后班里來了個轉學生，他是從國外轉回來的，班里的同學都很喜歡他。
“那你喜歡他嗎？”周醫生突然問。
“我還行。”柳月咬了咬嘴唇，她不想說出和林子楊之間的事情。但是，周醫生似乎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她接著問：“這個人長得怎么樣？”
“就是有點混血兒的感覺，眼窩很深，鼻子很高。”
周醫生挑了挑眉，說：“那應該很帥哦。”
柳月沒說話，周醫生又說，“你這個年齡，對異性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不要去刻意回避愛情。青春期的愛情，其實是很美好的。而且，你也是值得被喜歡的女孩子。”
“其實，我談戀愛了。”
柳月知道這個事遲早會被周醫生問出來，既然這樣，還不如自己先招了。
“不錯嘛，”周醫生朝柳月投來贊賞的一瞥，然后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了些什么，與此同時，她說：“跟我說說你男朋友。”
“他個子很高，長得很好看，比那個轉學生還好看，他對我很好，經常粘著我。”
“聽起來，他很不錯。你們經常在一起，對嗎？”
柳月“嗯”了一聲，周醫生抬起頭，問：“你覺得談戀愛會影響你學習嗎？”
“不會的。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習，只有周末才會和他出去玩一會。”
周醫生贊許地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你媽媽去世有多久了？”
“一個多月吧。”
“你現在還恨她嗎？”
“不恨了。”
聊到母親的話題，柳月心情低落了幾分。周醫生只知道她母親是自殺的，卻不知道母親的死和謀殺案有關。柳月不想多聊這個話題，于是借口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想要回家休息了。
走出大廳，她看到林子楊站在馬路上抽煙。他一臉憂愁的模樣，讓柳月有些好奇。
“你怎么這么快出來了？”
柳月的突然出現嚇了林子楊一跳，他摸了摸心臟，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我嚇到你了嗎？”
“沒有。”林子楊把煙頭丟到旁邊的垃圾桶，說：“沒意思。每個心理醫生說的都是那些話。”
“你是看了多少個？”
“四五個吧。”林子楊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其實，也就是找人聊聊天。”
柳月搓了搓冰冷的手，說：“是啊，沒意思。還不如回家看書。”
“其實，我挺喜歡和你聊天的。”林子楊想起在酒吧喝酒的那段日子。雖然酒不解愁，但柳月陪他說話卻可以。
柳月仰起頭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氣真好。她已經好久沒有想起那段黑暗的時光。那個時候她每天要工作到很晚，還時不時被色瞇瞇的老男人騷擾。后來，林子楊出現了，他孤獨的身影讓她想到了自己。他多次幫她解圍，還讓她坐在他的對面。他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只是那束光后來給自己引來了災禍。
盡管這樣，她還是感謝林子楊的。畢竟，他對自己是很不錯的。
柳月沒有說她也喜歡和他聊天，而是說：“你在M國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覺得，你是個英雄。”
“你不害怕我嗎？”林子楊雙手插兜，看著柳月的眼神帶了一絲冷意。
而此時，柳月也恰巧看向林子楊。兩個人目光交匯了一瞬間，很快又轉向別處。柳月咳嗽了一聲，說：“我干嘛要害怕英雄。而且，我在酒吧打工的時候，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林子楊輕笑了一聲，“還算你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