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郝老師邁著高貴,優雅的步子,走在充滿希望與陽光的大道上。
"敵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請做好準備……"王希哲在后門口,提醒著大家。
"快告訴我,哪種死法美些,處刑也要體面,你我都不要狡辯。"蘇肖摸了摸心口。
"我覺得,我還差點氣兒,活氣兒……"
"特別的難,給特別的我,老師越來越讓我懷疑自己。"
"……"
又開始了,是嗎?
郝老師面帶炙熱的微笑,走進教室。嗚嗚嗚,老師已經對我們感到絕望了嗎?都以笑掩面了。
"嗯,人生處處有驚喜哈。哼,瞧我這暴脾氣,有些人寫的,被"大浪淘盡,大江東去",啥都不剩了嗎?"郝老師一副擼起袖子就干的架勢,雙手霸氣岔開,撐在講臺上。
"這么精彩的時刻,怎么能少了聽眾呢。來來,欣賞欣賞你們的下等作啊。
這個前半句,馬馬虎虎,后半句,就隨隨便便了。西風卷地,螞蚱起,舉目望去,腿滿屏。怎的世界只剩吃啦?"郝老師深吸一口氣。
同學們想笑又不敢笑出聲。
"心中有苦說不出,眼里有淚憋不住。無眠相對手難牽,吾與蚊子孰高低。呵,還知道前后對數啊。夏日漫長,無聊得只剩下睡不著了嗎?"郝老師握了握拳頭。
憋笑是個力氣活兒。
"還有這句。書頁翻翻,困意漫漫。境由心生,原地飛仙。這寫的啥,風緊,扯呼?
……你看看你們寫的,是敷衍我,還是欺騙自己啊。有些看一遍,我也能立地成佛,原地飛仙了。"郝老師喝了一口水,一下一下地順氣,試圖安慰安慰自己。
"噗,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誰笑出了聲,接著更多人笑。底下同學都神色各異,肩膀聳動著多不甚數。
安小暖用手按了按眉心,但嘴角的弧度,總是時不時地翹兩下,白白的牙齒也你來我往的"打招呼"。
"你們還有意思笑,哼。"郝老師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你王虎,笑得那么大聲。有苦說不出的那個,就是你寫的。不好好反思反思。"
王虎把頭發往后一掠,"老師,我說的是實話。昨晚蚊子咬我,嗡嗡的,吵的我睡不著。那時半夜,我提筆就在紙上嘩啦嘩啦寫下這曠世之作,可不容易呢,浪費了我那么一丟丟血不說,還犧牲了我寶貴的做夢時間呢。"
郝老師眉心一跳。
"哈哈哈,還曠世之作,哎媽呀,王虎你讓我笑得停不下來。"
"你不覺得,是你太胖,所以惹蚊子嗎?"
"別那么說,不流行一段話嘛,那是人家太甜了,所以惹愛嘛。"說完那個人還有模有樣、扭扭捏捏的揮了一下手。
"應景,沒毛病……"
"哈哈哈……"
"安靜,都別說話了。"班長看機維持紀律。
郝老師用手撫平眉心的皺,"越說,你們還越有優越感了?看把你們一個二個樂的。"郝老師把那幾個本子放到一邊,然后又翻開幾個本子。
"來來看看上等作。
第一篇。晚霞楓香繞幾許?枕席霜紅化如姝,霓裳風舞點清波,澈池底涌戲金鯉。
這是安小暖寫的,你們品,你們細品。"
畫面太美,想象不來。
"第二篇。秋韻暮色起,深庭楓葉再覆重幾許,墻角石榴細蕊吐香,風過留痕。繡簾垂,碎玉環佩叮嚀脆。夏日微醺方初醒,嬌眼悄然凝佇,絳唇珠袖浣紗隨波逐,悠揚魂夢喃喃自來語,輕捻起霜色葉如火,纖纖素手團扇風。滿園白藏游蕩,晃晃悠悠。假山蜻蜓立上頭,泉眼無聲咕細流,曲水流觴往來涌,幽池錦鯉潛或游,暮色濃,候蟲鳴,暑尾擾丹赤,意未尤。
這是魏舒寫的,你們賞,你們細賞。"
異曲同工,造詣深高。
"第三篇。命運流白,路遠心泯。方寸間,活著蹤跡無歸期,大夢一場空歡喜。春去秋來,花樹凋殘。回首記,紅塵作伴遺世立,對酒當歌書別緒。
這是沈嫻桐寫的,你們思,你們細思。"
人生百態,豈知逍遙?
"哎,要是我能寫成這樣,我祖宗都得來夢里贊美我了。"王希哲撓了撓頭。
"厲害,我呢,只能仰望啊。"
"讓我吃了德芙,也沒辦法寫得這么絲滑啊。"
"……"
"當然,還有一些人寫的好,我在本子上都有批注。我覺得相對出眾,可以對外說的,三首詩,不同的風格,不同的情感。就三首,真是不能再多了。雖然寫詩需要靈感、即興。但是基本的東西,也不能少啊。"郝老師仿佛有點心累低聲嘆氣。"我放安小暖那,下課后,自行借閱,總有一款是你喜歡的。別放棄,還有戲。同學們,上課吧。"
郝老師收拾好心情,又開始了一場聲情并茂的授課。
下課后,同學默默在心里行禮,恭送皇后娘娘起駕回公。
哦,是的~明天會更好。
"暖兒仔,來來,我瞅瞅你的。"沈嫻桐邊看邊贊嘆。"哎喲寶兒,你文筆真好。"
"不可妄自菲薄,你也不賴。"安小暖說出心里話,其實她更喜歡沈嫻桐寫的,里面寫盡了對生活的坦蕩。
"哎喲喲,瞧你這嘴,冾了蜂蜜,甜喲。話說,你和魏舒的有點相似哦,怎么,你們串起串起寫的啊。"沈嫻桐皺眉。
"沒串,我不是他,他不是我。"安小暖不死心看完一遍又一遍時,陷入了沉思,連沈嫻桐什么時候走的,都沒留意。
期間,魏舒來過一次,說了一句話,"怎么樣,同桌,學霸,看出名堂來沒。不著急,慢慢看啊。"
又是一節下課后,桌上放著兩個還沒有關閉的筆記本。這世間,盡會有如此巧合之處。
看著看著,兩個本子就被一只手輕輕拿起,一道聲音響起,"我看這位同學眉頭緊鎖,神色凝然盯著筆記本,怎么,遇到難題了,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王、王校長,去了個乖乖。
安小暖眉心一跳,刺激。
王校長看了之后,明白了這位同學的疑惑,"這兩份詩詞是誰寫的?"
安小暖如實回答,"短的是我寫的,長的是我同桌寫的。"王校長點了點頭。
"剛好,你同桌不在位子,你去他那坐著,看向我,然后告訴我看到了什么,感受是什么?"安小暖不明白,還是照做了。
全班也看著學霸和大佬的互動,整個教室安靜無聲。
安小暖抬起頭時,就懂了。"謝謝王校長的舉例,我明白了。"深深一鞠躬。
"那你回答看看我的問題。"
"簡單,人沒變,變的是高低遠近和心境。同理,所看到事物相同,變的是內容、畫面和情感。我寫的詩,抒的是閑情逸致,而我同桌抒發的是滿院秋色。"
王校長又點了點頭,"魏舒,安小暖,哈哈哈,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啊。筆記本還你。多思考,是對的,但不是一昧鉆牛角尖。許多事,都需要變通,換位思考很重要啊。"話是對安小暖說的,眼神卻看向那個回到教室,站在位置旁邊,身形筆直的少年。
王校長對此一笑,魏舒也鞠了一躬,再抬頭時,人就消失不見了。
"哦,王大佬怎么畫風清奇。前門不走過后廊,人不可貌相啊。"
"誰說不是呢?"
"唉,我覺得,當王大腿的子女,一定不會為學習而苦惱,為學習而禿頭。瞧瞧剛剛對學霸的教學,舉一反三,是多么有力的證明。幸福啊、羨慕啊、可惜啊"。
"同上,加一……"
"別羨慕王哥,哥只是傳說。"
你行你牛逼,你說好你說的都對。
蘇肖轉身,"學霸,你是怎么承受住大佬的威壓的,牛掰啊你。"豎起大拇指。
"還好吧。我又沒犯錯,王校長對我而言,就是只是一位老師。"安小暖實話實說。
"那是好學生的想法。"蘇肖不完全同意那說法。
"你忘了學校的辦學理念了。它可是無差別對待,無論富或貧,好或壞。"安小暖舉例。
蘇肖也明白是這個理,但人和人還是有差別的。
有時不管他人的想法,人本身自己,都會下意識的分三六九等,不可避免。
安小暖見蘇肖有點懂了,沒打斷他,讓他繼續思考。她則拿出筆來,整理上節課筆記。
今日事今日畢,不能滾雪球,要不然最后積累得越多,就滾不動了,難受的還是自己。
蘇肖想通了,想對安小暖道謝。但是就被她筆上顏色鮮艷的東西吸引住了。"學霸,這是什么啊?"蘇肖指了指五彩斑斕的東西。
"是海綿寶寶主題系列的創口貼。"安小暖眉心一跳,手不知覺的抖了一下。
"哇,這么時髦了嗎?太會做生意了。等我拿到手機了,我直接網購一大堆,貼得哪哪都是。"蘇肖豪氣壯言。
安小暖心想,年輕人喜歡沖動是有道理的。剛想提醒他別買太多,就又聽到蘇肖說,"我要買葫蘆兄弟。每個藤上的娃都必須安排。然后我就把它們的爺爺貼我手背上,天天看著。"
"……"
這孩子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想法還挺獨特的哈。
安小暖打消了提醒的念頭,因為這也算是興趣愛好,沒道理扼殺搖籃之中,開心就好。
蘇肖轉過身,又轉回來,"學霸,你這支筆哪買的,怎滴,有些眼熟啊。"
來了來了,可得穩住了,免得被爆頭。
"哦,這個啊。是我同桌發現的。上次不是周天嘛,下午他出校門的時候,就有人向他搞這推銷。這不,造型獨特,入了我同桌的眼,男孩子嘛,就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所以他就多買了一支回來給我。"安小暖解釋的合情合理。
蘇肖心里最后那一點疑惑也消息了。"你們關系真好。好吧,那行吧。"
蘇肖轉過身去,安小暖再次端詳手里的筆。是她那次不敢要,之后又去新買的一支筆。
魏舒偶然看到這支筆后,拿過去再還回來時,標簽不見了,短杠處多了一個拿著漁網的派大星創口貼。
無端讓安小暖想起一段對話。
海綿寶寶,我們去抓水母吧。
哈哈哈,派大星……
當時安小暖還不解魏舒行為,以為他是瞎搞。現在看來,是防患于未然啊。
嗯,差點拆自己的臺,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