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地窖里,陳慶新一手掌著燈,一手細細地在地窖內壁上摸著。地上,閆柯正逗著小棺材。
地窖里空空如也,沒有糧食,也沒有農具。
在地窖的最深處,陳慶新終于摸到了一塊不正常的凸起。手攥拳,狠狠地朝著凸起一敲,土塊瞬間開裂,掉落,墻體里嵌著一本厚書,用厚厚的油布包裹著。
陳慶新打掉周圍的土塊,將書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緊了緊油布,塞進匣子里。
出了地窖,東方已經微微發白,但是管木匠的房子周圍方圓一里地,受陰火符影響,天都是黑的。閆柯正教著小棺材跨過黑色的火堆,手里卻緊緊握著骨棍,眼睛時刻警惕地盯著周圍還沒走開的村民。
“你們不下地啊?還不回去?”陳慶新冷哼一聲,問著。
一個村民要說什么,張開了嘴,但是看到陳慶新把手搭在了匣子上,嘆了口氣就回去了,走在路上還罵罵咧咧。
陳慶新蹲下,對小棺材說:“來小棺材,我背著你,咱們玩去!”
小棺材一聽要出去玩,立馬爬上陳慶新的背,陳慶新笑著說:“要好好吃飯嘍,輕飄飄的。”
小棺材卻不理會陳慶新的調侃,只是一個勁兒的眨巴著兩只水靈的大眼睛,問陳慶新要去那里玩。
陳慶新把小棺材往上一背,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閆柯站在一旁,見陳慶新沒有讓他進錦袋的意思,指著自己的胸脯問:“我咋辦?不讓我去?”
陳慶新回頭看著閆柯,說:“本來是想讓你跟我去的,但是你剛剛也聽著了,劉大娘和那位老爺子最近可能要……我要你留下護他們周全!”
閆柯無奈得搖搖腦袋,一攤手說:“我本來還想著去轉一圈兒呢。”說罷,取下了項下的木牌,塞進口袋,笑了一下鉆進了管家的地窖。
“以后有你去的,你先在這兒守一段時間唄,我還得給小棺材打一張床呢。”
陳慶新笑著,轉身離開了村子。
陳慶新一路哼著歌兒,慢慢地走著,小棺材又趴在他背上睡著了,他害怕把小棺材驚醒。
半個小時后,陳慶新看到了一個門樓子,朱紅明黃的配色,上面一個巨大的牌匾,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字:“遷延街”,筆法剛勁有力。只是這“遷”字上面的“千”,寫得如同反過來的“士”字。
看著已然快亮的天和稀稀拉拉打開的鋪面和推出來的小攤,陳慶新慢慢地踱步進去。
那街里的老乞丐正提著長杖瘋跑著。
一進街面兒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木匠鋪子,一個棕黑色的房子,棕黑色的房頂,上面赫然一個牌匾,描龍畫鳳,上面寫著“木匠沈”。一個頭發花白的木匠穿著無袖白褂,在銅盆里撩著水洗著自己的刨子,手臂上的肌肉極其發達。
陳慶新想都沒想,直接進去了,背上的小棺材睡得正熟,哈喇子浸濕了陳慶新的肩頭。
沈木匠看陳慶新走進來,笑著迎客,問:“您要弄個啥呀?只要是木匠活兒,不管是刻,打,還是刨我都會。”
沈木匠走過來的時候,陳慶新感到了很濃的正氣。
陳慶新看了一眼背上的小棺材,笑著說:“沈大叔,我要打一口棺材,您會吧?”
老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頭一回見到要打棺材的人還能笑嘻嘻的。
“打一口什么樣兒的?給誰用?”沈木匠面色凝重,抽了抽鼻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問。
陳慶新又看了一眼小棺材,想看看他的尺寸,但是沒辦法目測,說:“按照我的尺寸打一口紫衫木的棺材,給這孩子用。”
“噗。”沈木匠嘴里剛喝進去的一口茶瞬間被噴出來,眼神犀利地盯著陳慶新,看得陳慶新后背發麻,老沈問:“為什么?”
陳慶新騰出一只手,指著小棺材,說:“孩子不在冊。”收回手的時候打到了腰間的陽司令牌,發出“當啷”一聲。
沈木匠看了一眼陳慶新腰間的令牌,說了一句:“紫衫木好啊,重陰。”就給陳慶新量起了尺寸。
尺寸量畢,拿著刨子就進了木匠鋪后院兒,在一堆木板里找到一塊碩大的紫黑色木板,刨著。
院子很大,里面擺著好幾口棺材,底下都去擺著香爐。
陳慶新走過去看著老木匠干活兒,老木匠一邊兒刨,一邊擦著頭上的汗,陳慶新看到他手上有很多黃色的陳年老繭。
沈木匠刨著木頭,頭也不抬,說:“你別看我,要不然緊張。”
陳慶新笑著答應,把視線從老沈身上移開,無意間瞥見他身上無袖白褂的口袋里赫然放著幾張黃紙,上面用紅色勾勒著什么,老沈前后移動著,根本看不清上面具體畫的是什么。
陳慶新背著小棺材轉頭走進了鋪面里,朝外看著。
木匠鋪外,老乞丐正坐在鋪子旁邊,啃著一塊土豆,他將長杖靠在自己身上,用手臂攬著。
陳慶新細細端詳著這乞丐,這乞丐雖然瘦,但是一身的腱子肉,手臂上還有很多的傷疤,很明顯的刀傷,身上的衣服略有破損,卻干干凈凈,身上亦是正氣凜然。
乞丐的長杖比一般的杖要長,大約是個齊頭杖,杖頭是個碩大的龍頭,龍嘴張著,里面銀色的龍牙很尖,很鋒利。杖身上卻沒有任何裝飾,杖尾部有一個和陳慶新鋼刀刀尾一樣的部件,也是鋒利無比。
乞丐見陳慶新看著他,憨憨一笑,說:“那孩子挺可愛。”
“別背著了,放我鋪子里供桌下的蒲團上吧。”老木匠一邊刨著木頭,一邊說。
陳慶新回頭一看,屋子東面擺著一張供桌,上面供著一口不大的棺材,只有半人高,卻有一人來寬,上面雕飾很多。桌子下放著一個大蒲團,足矣放下小棺材。
陳慶新蹲下,抽出蒲團,輕輕地將小棺材在蒲團上,轉了轉肩膀,長出一口氣。
乞丐吃完了土豆,走進木匠鋪,蹲在小棺材旁邊,細細地看著小棺材,問陳慶新:“他叫什么名字?”
“管才,是我撿來的孩子。”陳慶新警惕地看著乞丐,回答著他的問題。
“可惜嘍,要是我有錢,絕對就把他當兒子養了。”乞丐一臉的惋惜,笑著說。
“老蔣!別瞎想了,你都吃著百家飯呢!”院子里傳來沈木匠的嘲笑聲。
“松濤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就說說嘛,這孩子我要他也不給啊。”蔣乞丐朝著沈松濤笑著說。
陳慶新笑了笑,抹了抹鼻子,說:“確實,這么可愛的孩子,你要我也舍不得給你。”
然后又走到了沈松濤旁邊,輕聲說:“大叔,您不簡單吶。”
沈松濤愣了一下,繼續刨著木頭,笑了一下說:“同道中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