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蔣在我這兒待的時間久了，也認識金文了啊？哈哈哈。”沈松濤笑著，用毛筆蘸著朱砂，帶著眼鏡在棺材板上勾勒著。

　　四姨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摸摸小棺材的腦袋，說：“叫奶奶也沒差兒啊，是吧小棺材。”

　　陳慶新站在原地，看著店里人聊著天，是不是有客人進來買東西，他想再去看看，看看這街到底有什么名堂。

　　陳慶新走到小棺材面前，蹲下問：“我現在還要出去，你想在這兒跟他們玩還是想跟我去玩啊？”

　　小棺材看著手里的糖葫蘆和糖鸚鵡，又看看抹著他頭的四姨，拿捏不定。

　　“在這兒待著吧，我現在也閑著，老蔣也閑著呢，我們看著就行。”四姨刮了一下小棺材的鼻子問：“行不行？”

　　“就是啊，你別再惹禍了，對了，你那牌子呢？”老蔣蔣伸了個懶腰。

　　陳慶新不想讓老蔣知道自己匣子的事兒，只是說：“收起來了，掛腰上太累贅。”說著，走出木匠鋪，“那行，我出去了。”

　　走在街上，賣糖人的姑娘和賣糖葫蘆的老爺子被人圍著，生意很好。

　　再往前走走，陳慶新聽到了爭執聲，是從銀匠鋪子傳來的，走進一看，一個貴婦模樣的胖女人，正跟銀匠爭執著，貴婦嫌銀子太貴，在挑三揀四，銀匠漲紅臉，不知要說什么。

　　貴婦喋喋不休的正歡實時，銀匠一拍桌子，大聲說：“你要不要，不要請離開，我要迎客。”

　　貴婦被這一下嚇壞了，罵罵咧咧的出了銀匠鋪，陳慶新走進去，看著桌子上放著一個鐲子和一對耳環。

　　做工很精細，不像機器做出來的，桌角上放著一個牛皮包，里面是各種工具。

　　抬頭看看銀匠，頭發明顯是剛剃過的，很短，圓臉，臉上還有細細的胡茬子，手上帶著一個和賣糖人的姑娘一樣的戒指，惹得陳慶新一笑，問：“彭……啊，這兩樣東西我能看看嗎？”

　　銀匠一臉疑惑，摸了摸腦殼，問：“你咋知道我姓彭，我叫彭清瑯。”

　　“木匠鋪沈叔說的。”

　　“你認識沈伯？”銀匠把桌上的鐲子和耳環拿起來，放在一張牛皮上擦了擦，把貴婦手上的護手霜擦掉，遞給陳慶新。

　　陳慶新把鐲子拿在手上，上面刻著一對鳳凰，中間一個火球，活靈活現。耳環很樸素，上面刻著蘭花，陳慶新心想：“把這買下送給陳蕓和老媽去。”

　　問價，付錢。

　　銀匠桌上放著一個碩大的算盤，純銀的。算珠有雞蛋那么大，上下兩個大梁很粗，穿算珠的也不是細桿子，而是被繃得直直的粗銀纜。上大梁左右各有一個鈕，不知有什么用。

　　陳慶新打趣一句：“這么老大的算盤，你能撥動？”

　　彭清瑯笑了下，拿起算盤對陳慶新說：“這就是個裝飾，好看而已，撥不了的，我現在都用計算器了。”

　　“挺好的，行，你忙，我再轉轉。”陳慶新拿起桌子和耳環就要往外走，身后彭清瑯喊著：“哎，我給你包起來啊。”

　　“對對對，我給忘了，光想著玩了。”

　　出了銀匠鋪子，往前走，看到一個修鞋匠在胡同的陰涼里支著攤子，閉目養神。

　　陳慶新低頭看著自己曾在部隊上穿的軍靴，都開了線了，于是走過去，說：“大叔，醒醒大叔，您來生意了。”

　　鞋匠睜眼，看見陳慶新，坐直身子，說：“沒睡，沒睡，就是有點兒累。我看看你的鞋咋不合適了？”

　　陳慶新說：“有點兒開線。”

　　鞋匠拿出一個板凳叫陳慶新坐下，把鞋脫給他。

　　鞋匠把鞋放在大腿上，拿著一根粗針，穿上線縫著。

　　陳慶新注意到，這鞋匠的腿部肌肉異常發達，腳上踏著的鞋是個加厚底，鞋底中間一片是銅的。

　　鞋匠一邊兒縫，一邊兒說：“你這皮大氅好啊，幾十年前我看見有個老前輩穿著一件兒一模一樣的。”

　　陳慶新看著老鞋匠嫻熟的手法，說：“我師公給的，他之前穿過，您說的那前輩是不是姓楊啊？”

　　鞋匠手頓了一下，只是點點頭，沒說話。陳慶新說：“您說巧不巧，我師公也姓楊，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鞋匠笑著，說：“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然后把鞋放在地上，磕了幾下，結實。

　　“行了，試試吧。”

　　陳慶新套上鞋子，開線的地方被鞋匠縫得結結實實，就連沒開線的地方鞋匠都加固了一下。

　　“叔，多少錢？”陳慶新問。

　　“不必了，走吧。”

　　“那……謝謝了大叔，我這幾天就在這兒住，我請您吃飯。”

　　鞋匠擺擺手，說：“謝謝，不用了，我會做飯。”

　　陳慶新走出胡同，抬頭看看天，已然日上三竿了，周圍看看，看到有個中藥鋪子，朱紅色的牌匾上寫著兩行字：欲愿世間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里面一個鶴發童顏的老太太，正鍘著藥。

　　陳慶新摸了摸最近咳嗽的嗓子，走進去。

　　“阿姨，我要棟梁之木，江河之水。”陳慶新開玩笑地說著。

　　掌柜和善地看著陳慶新，慢慢地說：“我這兒哪有這些東西啊，我這兒是藥房啊小伙子。”

　　“嘿嘿，開個玩笑，我最近咳嗽，您看弄點兒啥藥好啊？”陳慶新四下看著那些藥。

　　掌柜轉身，一邊找一邊說：“這個季節咳嗽，就是上火了，給你開一包甘草吧。甘草……嘶……甘草，啊，在這兒。”

　　掌柜從架子上拿下一包甘草，說：“回去用水煮一煮，然后喝掉，幾天就好了，這包里給分好格子的，每天就喝一個格子。”說著，遞給陳慶新。

　　陳慶新正擺弄著柜臺上的鍘藥刀，比小臂長些，一個手掌那么寬，卻極其鋒利，刀背上半部分有個提手。

　　“會用嗎？”掌柜笑著說。

　　“不會。”陳慶新推到后面，想看掌柜給他演示演示。

　　“看啊，這手抓刀柄，這手握草藥。”掌柜一邊鍘，一邊說，“鍘一下，往前推一下，鍘一下，往前推一下。”

　　陳慶新在旁邊看著，心想：“這……不會是個武器吧。”但他沒有說出來。

　　鍘藥似乎是一件快樂的事兒，掌柜鍘著，笑著。

　　“現在的藥房啊，都搞什么會員積分了，買二贈一，不明白啊。”

　　陳慶新聽這么一說，怔住了，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