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吃著,樂著,好幾個小時。
酒足飯飽,茶余飯后,遷延街人紛紛鼓著圓滾滾的肚子紛紛回了家,陳慶新終于把匣子別在腰帶上,拍了拍彭清瑯的肩膀,說:“兄弟,一會兒幫我把小棺材帶到沈叔那兒,我要出去一趟。”說著,又摸了摸小棺材的腦袋,說:“一會兒彭叔叔帶你去找沈爺爺,我有點事兒出去一下。”
話畢,陳慶新一溜煙跑出酒館兒,在門口四下張望著,終于看到關家二老笑著走向街心的戲園子里,陳慶新在后面慢慢地跟著,聽著他們聊天的內容,沒有上去打斷。
“漢忠,師叔回來了,咱是不是也該把家伙拿出來了?”
“是啊哥,咱的那些老伙計都有些年頭沒見過天日了,我現在就想上天庭去用幾個雜種的腦袋祭我的鐵扇子。”
陳慶新自打上了火車就一直能聽到修道之人對天庭的言論,很不友好,看起來都恨不得立馬殺上天庭,換了天。
但是結合在火車上的見聞和逍遙子的故事,陳慶新似乎又能明白些什么。
“二位師叔請留步,我有問題請教。”陳慶新最終還是沒忍住,叫住了關家二老。
關漢忠抖了抖衣袖,轉身看到陳慶新,問:“你……一直在我們后面?”
“尾隨可不好啊,說說吧,你想問個啥?進梨園說吧。”關漢廷笑著說。
陳慶新一臉慚愧,賠了不是,一邊走一邊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二位師叔,這天庭的花名冊到底是啥啊?我還沒聽我師公給我講過,只聽一個老木匠說過,就是我帶來的那孩子的爺爺。”
關漢忠頂著一張紅臉,領著陳慶新進了戲園子,走到一張三人桌邊,拉出凳子,自己坐下,又招呼陳慶新坐下,跟他講述天庭的花名冊。
天庭的花名冊與地府的生死簿不同,花名冊只有一本,只寫了名字,是否修道,身體殘缺的問題,而且只記錄活人和仙班。
這世間每每死一個人,天庭就把這人對應的這一頁兒扯下,扔進老君的丹爐里,焚毀。如果一個死人誕下一子,那這孩子的名字不會加在這花名冊里,因為這孩子的生母已然從花名冊里除了名,自然也不會加入這孩子的名字。
每當天庭發現死人誕子,就會想方設法殺死這孩子,因為他是違背天道的存在,天庭要捍衛所謂的“天道”,故而一定要除掉這孩子。
如果這孩子運氣不好,基本上一出來就死了,而小棺材很幸運,是在棺材里出生的,再加上棺材里有具尸體,生氣被死死壓住,所以天庭看不見。
“小棺材太幸運了。”陳慶新感嘆著。
“濫殺無辜,棺材子怎么了?不也是生命嗎?什么狗屁天道!”關漢廷喝了一口茶,憤恨地說道。
“是啊,小棺材運氣太好了,對了,這幾天小棺材沒棺材睡啊,你怎么處理的?”關漢忠一臉詫異,他不知道陳慶新用的什么辦法。
“白天叫他待在沈叔哪里,四姨是紙扎匠,沈叔是棺材匠,蓋住小棺材的生氣,晚上睡覺的時候用枉死城的石頭磨成的粉壓在枕頭底下。”陳慶新解釋著。
“逍遙子的作風,你和逍遙子太像了。”關漢廷在旁邊笑著說。
關漢忠又喝一口茶,給陳慶新普及起了地府生死簿的知識。
生死簿有兩本,一本叫陽簿,一本叫陰簿,陽簿主管人間生死,陰簿主要記載地府陰鬼的的陰壽。細節比天庭的花名冊詳細多了,里面記錄了此人的名字,生平,年齡,甚至是家庭狀況和做過的好事或壞事。
“那我以后查人直接去地府就行了,都不用到處跑。”陳慶新沒心沒肺的笑著。
“你想得倒挺美的,你身為地府陽司怎么可能不知道,生死簿幾乎是不給外人看的。”
“嘿嘿,我哥是陰司監的主管啊。”
關漢廷“噗嗤”一聲:“有關系啊,那當我沒說!”
三人一起笑著。
三人閑聊兩句,陳慶新便回了木匠鋪。
沈松濤還在院子里,拿著一把銼子,在給小棺材的棺材上銼著,眉頭皺著,歪著頭,看棺材上有沒有什么瑕疵。
陳慶新走到沈松濤旁邊,伸手摸了摸棺材的內壁,光滑的很。
沈松濤一邊銼一邊說:“里面不能有木刺,畢竟是給孩子睡的。你給我個地址,棺材打好了我直接給你寄過去。”
“那樣最好,謝謝師叔。”
陳慶新不再打擾沈松濤,按照沈松濤的指引,陳慶新徑直走向木匠鋪后院最深處,四姨帶著小棺材在里面。
陳慶新踏進紙扎店,里面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一張桌子,幾個板凳,一個待客的沙發,小棺材坐在上面,四姨坐在他旁邊,給他講著故事。
屋子里幾個稀稀拉拉的紙人,桌子上放著一些油墨。
“師嬸,今天又講什么故事啊?”陳慶新笑著走進去,拉來一個板凳,坐在小棺材面前。
“今天吶,給小棺材講講……他師祖的故事吧?”四姨抹著小棺材的頭,“好不好?”
“小棺材的師祖?”陳慶新一臉迷惑,他都不知道小棺材有個師祖。
“就是你師公啊。”四姨笑著,開始了故事。
“好家伙,我還在斟酌要不要收著孩子做徒弟的時候師嬸已經幫我拿定了?”陳慶新想著,“這么一個棺材子,學我這道法,到底有沒有事兒。”
陳慶新想著,四姨的故事陳慶新是一點兒沒聽進去。
不大會兒,故事講完了,小棺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四姨:“四奶奶,你講的故事都是真的嗎?和我爺爺給我講的神話故事一模一樣。”
四姨淺淺一笑,指著陳慶新說:“等你像你爸爸那么高的時候,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所以小棺材要好好吃飯啊。”
“師嬸,麻煩您再幫我看看小棺材,我要去找沈師叔一趟,問些問題。”
陳慶新想到了匣子里的《魯班書》,心想:“沈師叔也是木匠,應該懂吧。”
想著,從匣子里拿出那本被厚厚的油布包裹起來的大書,徑直走到沈松濤身邊。
“師叔,這書……您幫我看看您能不能看懂?”
沈松濤停下了手里的活兒,摘下手套拿過陳慶新手里的書,打開油布,四個隸體大字赫然出現:《魯班全書》,沈松濤把書還給陳慶新說:“我主要學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