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風吹起遷延街地上的落葉,四個年輕人帶著一個孩子走在街里。
小棺材在街里瘋跑著,進了戲園子,穿過散場人群,進了后臺被關漢忠一把抱起,在懷里逗著。
“關爺爺,你的臉為啥這么紅啊?”小棺材指著鏡子,用自己的臉和關漢忠的臉做著對比。
“因為爺爺的不知道哪一位爺爺臉是紅的啊?!标P漢忠笑哈哈,看著戲園子里掛著的關公像。
“那為啥另一個關爺爺臉不紅?。俊毙」撞挠謫?。
關漢忠一時不知道該說啥,關漢廷走出來擦著臉,說:“爺爺能在臉上畫紅啊?!?p> 小棺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自己也不知道懂了沒。
陳慶新朝著里面大喊:“小棺材!快出來咱們去吃飯了!”
關家二老聽見聲音,走到門口,關漢廷擦著臉笑著說:“咋,嫌棄我這小戲園子伙食不好?”此話一出,嚇得陳慶新慌忙擺手,忙說沒有。
“我又不吃你,害怕啥?!标P漢忠抱著小棺材,“就叫小棺材在我這兒待著吃個飯,我哥倆也好好稀罕稀罕他?!?p> 陳慶新干笑兩聲,一聳肩問:“你真不去?”
小棺材把臉埋進關漢忠的懷里,說:“不去。”語氣果斷,惹得四個年輕人哈哈大笑。
“行吧,你留著吧,好好吃啊,這是你在潭州的最后一頓了。”陳慶新笑著,要往前走。
“你明天就回去了?”彭清瑯問。
陳慶新長出一口氣,說:“該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都急了,再一個在這兒住的時間夠長了。”話畢話鋒一轉:“咱去哪兒吃?孫師叔那兒?”
三人沒有說話,只是跟著陳慶新,竊竊私語。
一進酒館,彭清瑯就朝著柜臺說:“孫叔,扳指干貝,拉糟魚塊,酸筍魚頭湯,菊花鱸魚,豆腐蠣,紅鱘蒸粉絲,再來個……南煎肝?!?p> 陳慶新半張著嘴,說:“干啥點這么多?咱就四個人,好家伙一口氣點七個?”
孫釗一邊記著菜名,不顧著陳慶新的阻攔,嘴里說著:“這是送別宴吶,回金城了?”
陳慶新點點頭,但還是說著:“沒必要啊沒必要,我又不是不來了,我就是來替我師公來看看,又不是不來了。”然后指著孫釗手里的菜單說:“這個不要,這個也不要了……”最終就剩三道菜,“就夠了。”
四人吃著,聊著。馮怡低著頭,似乎在想啥。
酒足飯飽,茶余飯后四人走在街上,陳慶新準備去戲園子接走小棺材。
走著走著,馮怡如同突然想起什么,扽一下陳慶新的袖子,另一只手指著陳慶新的匣子輕聲輕氣地說:“我想看看你的刀?!?p> 陳慶新先是一愣,然后手伸進匣子,抽出刀,橫在手臂上,遞給馮怡。
馮怡伸手去接,剛剛抬起一點,便一個踉蹌,刀斜著插在遷延街的石板路上,嵌進去半個刀柄。
馮怡慢慢轉著,端詳著鋼刀。
“小馮,你咋突然喜歡刀了?”唐熙笑著問。
“沒有,我就是看看。”馮怡轉到唐熙身后,順手揪下來唐熙的一綹頭發按在刀刃上,輕輕一吹,那綹頭發伴著“嗡”的一聲,斷成兩截兒。
“嘶,你揪我頭發!”唐熙語氣里帶著怒氣,但臉上掛著笑。
“不就幾根毛嗎,還長呢?!瘪T怡一邊跑一邊說。
唐熙在后面追著,嘴里喊著:“馮怡!你賠我頭發!”
陳慶新看著馮怡跑遠,順手把刀拔起來,塞進匣子,嘴里也沒閑著:“得加個刀套和刀彩……你說呢大彭?”沒聽見彭清瑯說話,陳慶新又問一句:“大彭?”抬頭看著一臉驚愕的彭清瑯。
“你看啥呢?”陳慶新朝著彭清瑯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馮怡和唐熙在一起打鬧著,彭清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著裁縫鋪跑過去,大喊著:“馮叔!馮叔!快出來!”
“喊啥呀!”從裁縫鋪里走出來的馮元慶嘬著手,剛剛被這一嗓子嚇到了,手被針扎破。
“小彭,有啥事兒啊。”馮元慶摘下臉上掛著的眼鏡,問。
彭清瑯沒說話,氣喘吁吁,指著再打鬧的兩個姑娘。
老馮愣了一下,喘著粗氣,帶著顫音,試探性得喊了一句:“小馮?吃飽了嗎?不夠家里還有吃的?!?p> 馮怡和唐熙停下,馮怡吵著朝著馮元慶喊了句:“爹,我吃飽了,今天陳大哥請我們吃的挺多的。”
“吃飽就好,吃飽就好……”馮元慶呢喃著,轉身說:“你們好好玩?!庇檬帜ㄖ蹨I。
陳慶新看著,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余,轉身去了戲園子接小棺材。
叩開戲班子的門,關漢忠拿著鐵扇子開了門,開門瞬間,一股殺氣撲面而來,砸在陳慶新臉上。
“師……師叔……您這扇子……”
關漢忠撫著扇子,說:“不怕死的狗東西,五六個了?!?p> 陳慶新明白關漢忠的意思,轉過了話題:“師叔我兒子呢?”
關漢忠收起扇子,朝著后院兒努努嘴,笑著說:“吃飯呢,你這兒子太遭人稀罕了,小嘴兒太能說了。”
陳慶新自豪一笑,跟著關漢忠進去,看見小棺材坐在板凳上,一臉飯渣渣,陳慶新走到小棺材旁邊坐下,抽出一張紙給小棺材擦擦嘴,說:“兒子,明天可就回家了,明天咱就見爺爺,奶奶,還有姑姑?!?p> 小棺材一聽家里有這么多人,高興得跳著,關漢廷在旁邊扒拉著飯菜,笑著說:“你兒子太可愛了,嘴太能說了?!?p> 三人聊著,陳慶新還知道一個事情,這關家二老的先祖就是關二爺。
陳慶新笑著問:“那我那上官師叔怕不是赤發鬼劉唐的后人?”
“這誰知道呢,他自己也不說,我們這邊也把他叫的赤發鬼?!比肆牡胶芡?,陳慶新通過二老的嘴聽到了好多東西,關漢廷還拿出一本完整的《百鬼錄》,很厚的一本,有圖,有文字。
陳慶新翻著看,翻到一頁,見一鬼:
項上無花鼓,上身無衣服。腰間系裙甲,戰損盡瘢痕。掌上鋼刀亮,臂彎夾首級。心口透明窟窿,腳踏鹿皮快靴。
“七郎?”陳慶新看著這人,只在《后人書》里的雜談里看見過。
“我還沒見過七郎?!标悜c新笑著,“這家伙不會跟我搶生意吧?”
“應該不至于?!?p>
過年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