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為廢物的理由
“所以,按照你的說法,神在第一天創造了晝夜,于是我在晝夜的分界點開始奇遇。
在第二天把水分為上下,所以我看到了雨。
在第六天創造人類與飛禽走獸,于是我又找到了白貓,看見了家人與鄰居,然后明天就是安息日,世界陷入末日?”
你在跟我開什么玩笑。
我打開了自己已經封存了很多年的屬性面板,上面赫然寫著:
能力:不詳。作用范圍:不詳。強度:一階。進度12/100。
看到了嗎?即便你說的一切嗾使真的,聆聽神諭的你更應該去找那些有權、有錢、有才能,總之更牛逼的人去調動自己的資源去解決這件事啊。
而不是找到我,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我不愿拼命努力,只因我擔心最后才發現自己并非天才,即便無論提升也無法臻至讓人仰望的境界,可內心不知為何卻仍有所希冀,讓我不愿與周遭的瓦礫為伍。
如果最后并不能確保自己能夠百分百成功,那么前期投入的大量時間與精力又有什么意義?
豈不是像一只自嗨的猴子一樣可笑。
就這樣安心當一個廢柴躺平好了。
就這樣忘記所有關于異能的事當一個普通人好了。
就這樣保持現狀就已經很好了。
這樣我就永遠不會有人嫉妒、排擠、打壓、中傷了吧。
這樣就能得到永遠的和平了吧。
這樣所有除我以外的人就能得到幸福了吧。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所以,你應該去找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
張神棍默然聽完我一股腦的抱怨,似乎還是不想放棄他的堅持。
“縱然神諭可以看到未來,卻永遠無法洞悉人性。所以,這才是你真實的想法,寧愿隱藏自己遠遠地置身事外,也不愿為了僅存的可能性做一次嘗試?”
“就是這樣沒錯,我只是個普通人,每天只想著上班下班安安穩穩地老實躺平過日子,拯救世界這種事真的對不起,我辦不到。”
我近乎惡狠狠地咆哮,指甲深深地扎進肉里,這種痛感是那么真實,那么清晰。
“看來神諭也不是全知全能,偶爾也會犯錯,你走吧,就當從沒來過。”
尖利的聲音消失了,張神棍蒼老緩慢的聲音回來了。
“早就該這樣。”我憤憤起身,這個地方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我也真是傻,干嘛要自投羅網。
可是,也許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倘若你真的自輕自賤,沒有了任何尊嚴,如果你體內的熱血不再燃燒。
“如果你連自己都欺騙,說什么讓所有除你以外的人收獲幸福的鬼話,那么你屬性面板上就不該還有殘存的經驗值,這是迄今為止你那失敗人生中的最大破綻。”
“那悲哀的12點經驗值記載了你的第一次英勇。”
“也是你唯一的一次為了別人而出頭。”
“從那以后你才封印了異能,開始立志成為一個廢物。”
我近乎發瘋般拼命的逃出老張診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街上很不合時宜地下起雨來,澆落在額頭,消失在發間,明明是夏天卻讓人感到寒意,我早已分辨不清順著臉龐滑落的咸咸液體,到底是汗水還是不甘的淚。
“同學們好,初次見面,我叫秋和,秋天的秋,和睦的和,認識大家很高興。”
講臺上,新來的轉學生正在一本正經地作著自我介紹,但嘈雜的教室很難說到底有多少人在認真聽。
諷刺嗎,雖然名字叫做和,但是父母生下我的那個秋天就拋棄了我。從此在過往的十六年里,頻繁地搬家、轉學成了我的人生常態。
任何人對我而言,更像是匆匆的過客,甚至在我還未記清楚他們的樣貌與姓名之時就要揮手告別。
朋友,親人,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是極為奢侈的東西,不存在的。
“鄉巴佬!”
“村姑!”
“翠花,上酸菜!哈哈哈!”
和之前所有的學校一樣,連同學們的歡迎辭都幾乎別無二致,沒什么新意。
我知道是我穿著窮酸的樣子讓所有人反感,可只有別人不要的東西才能到我手里,實在是沒什么像樣的衣服了。
“安靜,安靜!”班主任是個年紀有些偏大的人,有點不怒自威,所以即便是最調皮搗蛋的學生聽到老師的命令也不得不有所收斂。
“翠花,不是,秋和同學,我看看,你的座位就安排在……”
“報告老師,二狗旁邊的座位還空著!”
“土狗配翠花,這組合真是絕了,哈哈哈!”教室才安靜了不到3分鐘氣氛又瞬間活躍起來。
縣城里似乎每個學校每個年級都有一個傻子的存在,而這個被大伙稱呼為二狗的傻子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拖著兩條長長的鼻涕吃吃地傻笑著。
“二狗,大伙商量著幫你娶媳婦呢,還不快謝謝我?”帶頭起哄的那個家伙極其囂張,甚至站了起來向二狗不懷好意地笑著。
在這個學校很長時間之后我才知道,這個名叫張北的人是縣里領導的侄子,平日里就是跋扈的公子哥作風,連老師都不敢得罪他,還給了他許多班委職務,真是出盡風頭。
二狗一聽娶媳婦,眼里似乎有了光,露出了有些發黃的牙齒,那樣子像極了吞食羔羊前的餓狼,讓秋和心底一陣惡心。
為什么越是絕境,越是有人再使勁踢你一腳呢。
“坐我這吧。”雖然教室里的人聲鼎沸嘈雜,但這句話聽起來是如此清晰,秋和充滿感激地尋找聲音的歸屬地,得意的張北惱羞成怒,也開始尋找是誰壞了他的好事。
“我當是誰這么牛逼在這演英雄呢,原來是我們班鼎鼎大名的沈廢物啊。”
“大哥你別說,廢物村姑組合也是有說法的。”旁邊的人開始隨聲附和。
但這些聲音秋和都已經聽不到了,心里的堅冰似乎在慢慢融化,融化出的水匯聚成淚灑落下來。
“初次見面,我叫沈皓,他們都叫我廢物,請多指教”男生伸出了手,那是他失敗人生中惟一的一次勇敢。
“初次見面,我叫秋和,請多關照。”女生伸出了手,她告訴自己,這是她往后余生的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