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啦啦操隊員在早上就公布出來了。江橙橙憑著網絡投票一騎絕塵，狂甩了第二名的蘇茜好大一截。

　　蘇茜坐在醫務室里，看著手機上的那幾個字，手指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而原本就陰沉的面容此時更可以滴出水來。

　　她掃了一眼陪同在周圍的幾個同學，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而是收拾好情緒，抿嘴笑道，“不愧是橙橙，輕輕松松就拿到了最佳啦啦操隊員的獎。”

　　她在“輕輕松松”四個字上咬字咬的格外用力，旁邊的幾個女生面面相覷，最后也沒有人說話。

　　實話實說，她們一開始還不太相信江橙橙的片面之詞，畢竟蘇茜平時樹立的人設實在太好了。但是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沈長明也來摻和這件事后，她們就開始不相信蘇茜了。

　　尤其是江淮安親自出場護女之后，她們便更不加入江橙橙和蘇茜的這場紛爭。

　　蘇茜沒有想到會得到沉默的回應，她原本說這話就是想讓這些人開始議論江橙橙，自己再借機煽風點火，到時候江橙橙拿錢買獎的輿論自然而然就會傳開。

　　結果這群人根本不買賬！

　　蘇茜咬了咬唇，手指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勉強笑道，繼續道，“你們能把賽事安排表給我看一下。”

　　蘇茜接過來遞過來的表格，掃了幾眼，先是皺了一下眉，才緩緩開口道，“鉛球比賽是在下午啊，但我現在的腿實在沒辦法參加了，要不你們幫我去問問誰可以代替我去參加？”

　　女子鉛球一向是繼1500米長跑后第二不受歡迎的。她們都不是很想參加這種活動，因為扔鉛球的動作實在是不太好看，而且還會被一些話多嘴欠的人在暗地里嘲笑“力氣大”，不像個女生。

　　鉛球比賽一向是推給邊緣人謝夢，她們從來也不會想到自己也有這一天。

　　其中一個女孩子聞言，暗自翻了個白眼，撇嘴道，“當時見你叫江橙橙去跳啦啦操也沒說可以臨時換人啊。”

　　此話一出，蘇茜臉上一白。

　　女孩旁邊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對方別說了。女孩聳聳肩，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蘇茜抿抿嘴，假裝沒看見他們眼里的不屑，自顧自說道，“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女子鉛球這個得分就是零了。”

　　“要不這樣吧，”突然有一個人開口道，“我們干脆在班群里設置一個匿名投票。既然蘇茜的腳是江橙橙弄得，我們就來投票決定要不要讓江橙橙代替蘇茜出場？”

　　她一說完，其他人就紛紛表示認同。

　　于是說干就干，她們把直接在班群里開啟了一個匿名投票。

　　沒過一會，投票結果就出來了。選擇江橙橙代替出賽的人多于棄賽的人。

　　其實這個結果并不讓人意外。

　　高二的時候，A班校運會的累計分數略低于B班，位居第二，卻被B班的人嘲笑了一學期。A班里都是尖子生，向來只有別人羨慕他們的份，極少被人這樣嘲笑，因此今年他們便更要把著恥辱討回來。

　　棄賽是不可能棄賽的。那就只有讓江橙橙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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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事人江橙橙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才剛把江淮安送出校門，直奔食堂吃烤腸。

　　她一邊啃著脆皮腸一邊查看消息，看見班群里的投票，嘴邊的香腸都不想了，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群里見她出現，立馬就有人匿名說道，“江橙橙，你要記得下午去參加鉛球比賽噢。”

　　“是呀，不去的話我們班這個項目就零分了。”

　　江橙橙表示不解，這群人成績都不錯，怎么腦回路會如此清奇。

　　她一口咽下嘴里的吃的，也不再忍耐，直接打字道，“為什么是我替蘇茜去參加比賽？”

　　“因為你把她腿踹傷了啊。”有人接道。

　　江橙橙嗤笑，打字打得飛快，“她又不是手出問題，我可以幫她找個輪椅，推她去扔鉛球。”

　　“還有，她腿被我踹傷是活該。我沒理由也沒義務幫她去比賽，幫她推輪椅都算仁至義盡了好嗎？”

　　但很快有人回消息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為了個人情感不顧班級利益啰？”

　　江橙橙看到這反復出現的“班級利益”氣笑了。

　　這群人滿嘴的“班級利益”，也沒見得他們多在意，一個個不過是為了不讓麻煩落在自己身上的自私鬼罷了。

　　就在她想要回消息懟人的時候。一條消息率先彈了出來。

　　在班級群里好久都不冒泡的沈長明在群里回復道——

　　“既然這么有班級認同感，不如先把匿名取消。”

　　此話一出，班群霎時間安靜了。不僅僅是沈長明出面說話了，而且向來對別人風言風語不在乎的人今天竟然會替江橙橙說話。

　　江橙橙看著屏幕上的這句話，心里洶涌的怒氣倏爾平復，嘴角也微微翹起，勾出一道甜美的弧度。

　　她看著那個全黑的頭像，支著下巴一個勁兒地傻笑。

　　就在這時，一個私信框彈了出來——

　　“不用管他們說的話。”

　　發消息的正是那個全黑的頭像。

　　江橙橙直起腰，認真敲字道，“我才不會理他們呢。”

　　她發完這句話想了想，從一眾表情包里挑了一個貓貓探頭發了出去。

　　“嗯。”那頭停了一下，又發道，“你是不是還是打算去參加鉛球比賽？”

　　江橙橙有些詫異，這人怎么像她肚子里的蛔蟲，她在想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的？”

　　她掃了幾眼聊天記錄，“我之前也沒說漏嘴呀。”

　　“你不是自己嘴上說的那種人。”

　　江橙橙看到這條消息后，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使壞問道，“那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呀？”

　　那頭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發來了江橙橙意料之外的話——

　　“最好的人。“

　　江橙橙先是一愣，隨后猛地把頭埋在自己臂彎里，露出月牙彎彎似的眉眼，偷笑了半天。

　　纖細的指尖戳了戳對方全黑的頭像，自言自語地低喃了一聲，“笨蛋。“

　　但很快，她重新直起腰背，口是心非地發了一個“噢“字。

　　此時此刻，天臺。

　　沈長明坐在天臺的廢棄課桌上，長腿一半垂在桌外，無意識地晃動著，泄露出對方糾結的內心。

　　他抬眼向地面望去，入目的便是少女可愛軟綿的笑顏。江橙橙就坐在二樓食堂靠窗的桌子，只要她一抬頭，就能看見對面大樓天臺的沈長明。

　　可惜江橙橙正捧著手機一個勁兒地傻樂。

　　沈長明原先是想告訴江橙橙，自己的1500米長跑也在下午。如果江橙橙真的去了鉛球，他們倆的時間就會被撞上。

　　可當他看見江橙橙臉上如炙日般燦爛的笑容后，便不打算告訴對方這件事。

　　正如沈長明所說，他深知江橙橙是個口是心非的人。盡管渾身長著尖刺，但是卻有一顆極為柔軟的內心。明明從黑暗而來，卻奇跡般地出淤泥而不染，也會因為溫暖的可貴，所以才極力在堅守自身原則的同時，為別人帶來溫暖。

　　沈長明不知道江橙橙會不會為了他選擇不去參加鉛球比賽，但他始終不愿意讓江橙橙為難。

　　所以不來給自己加油也沒關系，只要能讓他這樣時不時看上女孩一眼，哪怕對方短暫缺席，他也可以忍受。

　　想到這里，他跳下桌子，眉眼溫柔地掃了一眼還在樂呵呵的女孩，轉身離開。

　　另一邊，江橙橙不斷翻看著兩人的聊天記錄，嘴角的笑意從剛剛開始就沒有消失過。

　　而就在這時，她對面的位置有一個人坐下。

　　江橙橙有些疑惑地望去，此時并不是食堂的高峰期，吃飯的人并不多，食堂的位置多的很。

　　她抬頭看去，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容——正是之前試圖剪壞她衣服的謝夢。

　　謝夢看了她一眼，又瑟瑟地低頭，囁嚅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江橙橙也不急，放下手機，盯著對方，她倒是想看看謝夢想說什么。

　　謝夢在對方的注視下更緊張了，放在膝蓋的手有些顫抖，但還是放大聲音道，“對不起！”

　　江橙橙注視了她一會兒，才搖搖頭說道，“你應該跟自己說對不起才對。”

　　“可是我對你做了很糟糕的事情。”謝夢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悔意，“如果我當時——”

　　“不是哦。”江橙橙阻止這人將要說的話，望著那雙布滿愧疚的眼睛，正色道，“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自己。明明可以反抗的，卻還是軟弱地妥協去做自己討厭的事。”

　　“如果因為討厭自己才去做討厭的事，會更討厭自己的。”

　　謝夢咬住下唇，臉上一片掙扎之色，過了半會才說道，“但我沒有辦法，我盡力了……”

　　“所以我覺得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啊。”江橙橙雙手合十，抵在下巴，微微歪頭笑道，“人很溫柔也很善良。不然在這個時候你早就出賣蘇茜，落井下石了吧？”

　　謝夢聞言驚異道，“你怎么知道——”

　　“秘密。”江橙橙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留下一句話起身就要離開，“你的事我會保密的。”

　　“對啦，之前一直忘記說，你的眼睛很漂亮噢。”江橙橙走了兩步，想到什么突然回頭這般道。

　　少女站在陽光之下，夏風吹起了她的發絲，那途徑無數洲海山川的風路過她，卻無法帶走對方眼底半分溫柔。

　　謝夢望著即將走出食堂的人，終于鼓起勇氣沖到她面前，攔住她說道，“下午的鉛球比賽我去吧！”

　　江橙橙有些驚訝。按理來說，謝夢應該比誰都討厭鉛球才對，她沉吟半刻，問道，“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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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長明沒有像其他男生那樣裝備齊全，他依舊穿著一身校服，站在點到處的時候格外顯眼。

　　他剛報完到，就走到一旁把外套脫了，也沒理身邊女孩們的竊竊私語，仔細挽起袖口。

　　沈長明的骨架很大，185多的身高配合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站在那里更顯得鶴立雞群。等他徹底挽好袖子時，旁邊一個觀察許久女生突然上前說道，“同學，你沒有后勤人員吧？要不我幫你拿吧？”

　　她話音剛落，旁邊就出現一道嬌斥，“誰說他沒有后勤人員的！？”

　　江橙橙氣喘吁吁站在不遠處，看著光愣神沒拒絕的少年更生氣了，邁開大步走了過去，搶過對方手里的外套，這才轉身氣勢洶洶朝女生道，“我就是他的后勤人員！”

　　女孩看見沈長明沒拒絕，反而是嘴角含笑地盯著眼前人，瞬間明白了，只能尷尬地回去找自己的朋友們。

　　江橙橙目送女孩遠去，這才怒氣沖沖轉過頭，鼓著腮幫悶聲道，“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比賽在下午啊？”

　　沈長明沒回答她，伸出手捏了一下那鼓氣的臉頰，淡笑道，“生氣了？”

　　“我才沒有生氣！”江橙橙下意識反駁道。

　　但她看見沈長明那雙含笑的鳳眼，頓時就泄了氣，撅嘴道，“好吧，還是有一點生氣。”

　　“所以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下午要比賽？”

　　“因為不想你為難。”沈長明掃了一圈周圍，在察覺到有男生在目不轉睛盯著江橙橙后，把江橙橙衛衣兜帽蓋到對方腦袋上，“只要你來了，遲點也沒有關系。”

　　“話說得那么好聽……”江橙橙扯了扯衛衣的拉繩，頭埋得越深，企圖不讓對方發覺自己飛揚的嘴角。

　　她緩了半會，低咳一聲，抬起小臉一本正經道，“我都來了，不拿一個第一說不過去噢。”

　　“這么喜歡第一？”沈長明把她頭上的兜帽扯下來一些，“那我一定會把第一拿回來給你的。”

　　“不是喜歡第一。”江橙橙的眼神開始游離，她的視線飄向四處，就是不看沈長明，含糊半天，才哼說到——

　　“是喜歡你第一。”

　　第一于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有沈長明的第一才意義非凡。

　　江橙橙的心很小，也很偏。她就是想要看見眼前的少年能夠擁有其他人都艷羨的東西，而她則永遠會坐在那專屬的觀眾席上，為他鼓掌，為他喝彩，看著他擺脫身后的深淵，不再深陷黑暗的臟污，永遠站立在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