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的月夜明亮的已與十五別無二致,邵家深院的雅閣之外,少爺駐足于門前,布滿鱗片的手指將手中的念珠撥的呲呲作響,眼中的青光凌厲,一語傷人:“一枚棋子,布局之人居然沒能掌控,厚顏之恥,何以饒恕?!闭f話間,念珠已被爪力捻成碎末,飄落在跪地之人的面前。
跪地之人依然俯首之勢,應聲說道:“少爺,是屬下辦事不利,未曾料到星卦司這當頭一腳,還望少爺恕罪。”
少爺拂袖背手,嘆道“也罷,時事已定,再重要的棋子,若沒有上棋盤的機遇,也不過是廢料而已,老爺靈氣已經開始外散,今夜設結界,事成后再舉喪。明日一戰,勝存敗亡”。
夜深深的降臨,司零帶著田曉生飛與坊閣的朱瓦之頂,用靈力契約打開了通往星卦司的結界,二人隨即進入了結界另一邊的星卦司地界。
二人停留在一座莊嚴渾厚的建筑面前,青嵐色的石料構筑起了地墻,那建筑的頂部有著穿越云層的獨矗的支桿,仿佛連通著星宿,降臨這璀璨銀河之地,就連司零的素衣也在純潔的黑暗中,閃起了半卷星河。
“我們進去吧,長老已恭候多時?!彼玖愕脑捳Z間也展現出了更正式的尊敬。
內殿之中,一位仙須白發的老者,帶著頗麗的仙風骨氣端坐在大殿的中央的首席之椅上,這便是司中長老——司天璣。而在其旁側端坐之上年,與司零年紀相仿,田曉生想來是她的同門師兄弟。司零踏入殿中七步定步,行禮,肯定的說道:“師父,我按您的吩咐,把人帶來了”。
那老者微撥仙須,明齒一笑說道:“零兒,今日之事著有為難,那蠻人可有胡攪蠻纏?”
“回師父,邵家首領莫瑔雖有所不甘,但并未糾纏?!彼玖銘馈?p> 老者平語而言“異界將起,還需全力以赴,時局之事,不可大意?!?p> 田曉生在這言語中卻難掩恍惚之意,想來這些人自己并未相識,而且奶奶也沒有提起過,但這些人對自己卻感覺是了如指掌,觀此之致,他正想要開口相問,那老者卻先一步說道:“小神,我們又要聯手鎮劫了”,這讓田曉生更加摸不著頭腦了,“我們?還合作過?”。
“夜已深,今天我在這里留駐的已經太晚了,再不回去我奶奶就該著急了,我也不認識各位,今日承蒙姑娘相救,才應聲來這里,這人也見了,你看能不能現在讓我回去?!碧飼陨晕⒕o張而的說道。
坐在旁側的男子,搖了搖頭,輕嘆道:“這世,何開智晚于此?!?p> 老者拂袖起身,靈力萬丈沖擊著這大殿的空間,猛地一瞬間便出現在了田曉生的面前,身后是靈力的軌翼,輕聲說道:“莫急,今日再開也未見太遲。”
落日之時,司天璇見曉生還未歸山,便已覺天命之事已經發生,司中既派人歸告,暫未落入不堪之人的手中。但這獄世門的開期已至,邵家長老升天,若其族人未在限期中感化而成,曉生又未開靈智,明日必為苦劫煉獄。
曉生弱冠之時,千年期限所至。她緩緩走出庭院,步履間臃腫之氣漸漸散去,穩健的靈氣緩緩貫穿全身,衣帶翩翩仿若天神降世,就連外形都還成了儀態萬方,眉目如畫年輕女子模樣,不覺間,渾然使出壓迫般的靈壓。
司天璇用極其廣闊的卦圖,包羅這山中萬象,天為頂,地為簍,一掌開合之間,一具極其廣闊的靈脈結界籠罩了整個招搖山,劫變之數,再惡,也要護這牢獄之周全。
搖曳的燭光在略顯陳舊的燈罩中輝煌著,但終究逃不過燃止的盡頭。邵老爺仰臥在床榻上,靈氣已掩不住的外散,此時即便神蠶絲棉也難止屋內的寒冷之意。即將走完最后一程的羽人,皮膚間已長滿了粗糙的羽刺,手掌間生長出斑駁的鱗片,少爺邵欽跪在床榻一側,等待一族之首就祭前的最后囑托。
“千年招搖山,滅羽之戰,我們祖上研一帶著羽族精魄迫降于神,以身獻祭,保我羽族雖被關押于此,卻也逃過滅族之劫,明日開門之日我怕難見到了,孩兒,你一定要謹記,安分做族人,莫要有復仇之心,更不可忤逆上神,每一世的開世之日,我都帶領族人信守對天神的承諾,大限之至,跨過獄界,好生為妖”。
說罷,那滿身的羽刺也隨著聲音的消沉而疲軟下去,最后一絲靈氣散盡時,邵老爺化身為玄喙的飛雀,以尊貴的身姿,無比企盼的消失在了通往招搖山的夜幕中,千年之來,靈魂依舊渴盼著歸宿。
晨曉,在天邊太陽升起的地方,宛如用刀割開了一裂口子,正隨著時間的推進,越張越大,仿佛要吞下這整片山巒與生靈,這是獄世門開啟的前兆。
在這澧郡之中,人與人和善相處,但這些所謂的軀殼之下,卻是一個個完全不一樣的生靈,那些是塵封在千年前滅羽之戰中的不幸牽連者。戰爭的正義往往都是統治者的自作多情,于小介之民,戰爭,永遠都是對立面。神族之勝,將這些無辜之羽同樣遭受了封存之苦。而千年期限已至,這些靈物又將重新回到世界中,此時,萬眾生靈已盡其靈力煥化成飛羽,一派歡喜企盼之融景。
與之不同的是,此刻邵家的黑羽軍,已然列陣于天地間,從邵家大門一直延申至招搖山下。顯然少爺并未聽從老爺的叨告。是啊,作為當年之戰親歷的幸存者,他渴求力量,也明白當年神留下的權杖封印了多少無宿的力量。有登頂的機會,誰還會留戀半山腰的風景呢,更何況是曾經距離峰頂咫尺之遙的羽族的少爺。
星卦司,內閣一深底中。
田曉生被老者帶入這儼如地下密室的地方,司天璣沿著延綿的長階走向那沒入黑暗的深處,曉生的心里也隨著這莫名的陰冷泛起絲絲慌張,他想來這已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準備脫身離開,就在他挪步后退之時,司零和那長兄司儀卻早一步退出深殿,身后的門也隨著沉重得悶響合在一起。
看來,有時候惹不起,也未必躲得過。
突然間,無比沉重的靈壓如天墜從天而降,又如地鏈從底而來,田曉生不覺腿軟了一陣,單膝而跪,那老者停下身來,向著黑暗中揮手,明亮得藍焰重新燃于每一個陳舊的燈塔之上,同時他又以不可抗拒得聲音命令這田曉生:“站起來,你才能成為萬丈的神明,站起來!站起來!”?!澳銈€死老頭,你到底想要怎樣。”在怒與惑之中,田曉生撐著靈壓站立其中。
“開世必開命,幻滅歸眾人。待你群星之中漾去,再決定去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