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向導與暗界的注視

　　“你們這里都有些什么小吃啊，給我看看菜單。”何楓第一個就落了座，吵著嚷著就要點菜，可是現在離飯點還有一會兒，也許服務員把他們叫進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們體驗一下，誰能想到這個家伙居然餓得這么快呢？

　　其他的人笑而不語，只是站在桌子的旁邊。隨后，他們也逐漸意識到了另外一個事實，那就是何楓在完全黑暗的條件下根本不可能看得到菜單上有什么。

　　服務員也愣了一下，隨后笑著回答他們：“咱們這里可是沒有菜單的，你想啊，一方面，咱們這里的菜單如果要讓您看得見，必須用特殊材料來制作，造價還是很高的，我們這些平常人也沒有那種本事，這里的打印可不像噴墨或者激光打印那么簡單的，還不能隨便改；另一方面，在這里吃飯的人也并不多，菜肴的供應也不像本界那么充足，菜單上也寫不了什么東西呀！所以啊，咱們這里的店，也基本上都是沒有菜單的。”

　　“哦哦，是這樣。”

　　費迅朝陳無傻笑了一下：“嘿……有意思。”

　　“咱們這里呀，可都是隨機點餐的，根據你們的人數確定我們制作小吃的量，至于小吃的種類，那是我們隨機的，這樣可以保證每次都不重樣。怎么樣？你們是六個人吧，要不要試試我們的美味？”

　　何楓當場拍案叫絕，桌子一拍，桌上的餐具都叮當作響，飯店里坐著的其他人都往這邊看過來。“好……好好好！嘿嘿嘿！”

　　服務員抄起一張單子，扭著腰就往后廚走過去了，費迅和何楓眼光自然不會離開的。

　　陳無率先挑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輕輕捏起擺在自己面前的小碗，若有所思的在面前晃悠了一下，然后輕輕落下，碗底和桌面敲擊出清脆的響聲。這響聲讓費迅的目光頓了一下，隨后他用自己的指關節叩擊了一下堅硬的桌面。

　　惠禮安順手抓來一只小碗，放在掌心慢慢的撫摸著，用指尖的紋路感受著全新的材質，如同把玩一件剛出土的文物一樣左看右看，店里面嘈雜的談天說地為她提供了不錯的全方位視野。只不過剛看一會兒，她眉頭就皺了起來，然后若無其事地看看其他人。

　　秦天還在為他們倒茶，她朝這里看了一眼。

　　惠禮安吐了一口氣，輕輕地放下手中之物，置于桌上，但又沒有放下，不一會兒，又猶豫不定地拿了起來。那茶碗似乎有些燙手的樣子，可秦天剛剛才拿起桌上的茶壺，這碗里何嘗有過微燙的茶水啊？

　　不曾想周廷從后方如鬼魅一般閃了過來，取下了她手中的茶碗，悄無聲息地讓它回到桌上。只聽他用無奈的語氣勸說著：“別想太多了，暗界的人畢竟都和我們一樣，都是平凡人，咱們到這里來，就入鄉隨俗嘛，別去擔心未知的東西，就當做是正常生活一樣去過好了。”

　　惠禮安習慣性地跺了一下腳，判斷桌椅的位置，便也得過且過地落座了。

　　費迅手中捏著一支筷子，無聊地在盤子里畫著圈，心里面還有成千上萬的美食飛馳而過。想想到時候在桌上會擺上哪些菜，又會見到何楓怎樣的吃相，感覺到還算挺快活。不過兩邊的隊員好像都和他一樣無聊，做著相同的事，耳邊全都是其他顧客盡情聊天的聲音，自己的隊員都因為這異常新鮮的場景而失了語。

　　秦天給每只茶碗都上了茶，然后恭恭敬敬地端起碗，朝大家示意了一下，自己先上口抿了小一口。這茶碗自然也是聲引子的產物，大家都好奇到底嘗起來是什么樣子的，都把頭湊上來。

　　“嗯……”秦天放下碗，咳嗽了一聲。她抬起頭，意外地發現大家都在整齊劃一地看著她。“嗯？那么不喝茶嗎？”

　　“這不是大家都……哈哈，呃，想讓你先試試……啥樣啊？”何楓眼睛瞪得最大，好像那眼光就能嘗到味兒似的。

　　“嗐，這有啥，來嘗嘗嘛，這茶還挺香的。你別看這里世界小，人不多，東西還得從外面運，這里的人倒是挺會享受的呢。”秦天閉上眼，愜意地搖搖頭，便就座了。

　　“小鬼們，新來的啊？”

　　背后坐著的那個大漢毫不客氣地回過頭和他們幾個打招呼，那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抽煙幾十年腐蝕的煙嗓。秦天回頭尋找那個聲音，背后正背靠在椅子上的那個是一個下巴蓋了一層草窩似的胡茬的大漢，雖然沒法看到他現在是不是面色潮紅，但光憑聲音就能聽到他聲音調調里面的那么一絲絲不對勁。秦天只不過是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象征性的點點頭：“嗯。”

　　“誒嘿嘿……是新人……呃……新人那好啊，要不要俺……帶你們去點好玩的地方……呃……轉轉？誒嘿嘿嘿……”大漢放肆地笑著。他們那一桌人都在喝酒，酒杯碰的叮當作響，盯著他對著秦天滔滔不絕的發表言論，笑的合不攏嘴，也跟上來湊熱鬧：“嗐，你這個家伙，就知道去調侃人家小女孩……沒羞沒臊！”

　　秦天皺了一下眉頭。

　　大漢旁邊的那個女人好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也就半打著馬虎急匆匆的來圓場了：“唉，你可別放在心上啊，我家老公喝多了酒就容易多嘴，啥都說，真是不好意思。”說罷還使勁捏了一下大漢的大腿，把他疼的哇哇叫，那一桌人便也笑的更歡樂了。

　　秦天可必須要尷尬地面對還在等菜的眾人，旁邊那群人可就等著她的好戲，如同是在看完全沒有劇本的演員即興表演，秦天這一刻就是這一桌的主人。果不其然，費迅看戲一樣的表情幾乎讓她眼神失去高光。

　　何楓這個時候最好奇的是到底會上什么菜，通常他都選擇去看看隔壁桌有什么，但是現在這一招似乎不起作用，食物在眼中失去了顏色，被做成各種形狀的原材料已經完全不能分辨究竟是何種食物，他能做的只有等待，但是味蕾似乎想抗拒他。

　　旁邊另外一個小桌只坐了一個男子，他桌上只有簡簡單單幾只盤子。他默默地站了起來，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拿起酒瓶小心地斟滿。隨后，就大大方方地朝著這邊走過來了。找了一個空位，站定在了桌子前面。他穿的出奇的多，裹得嚴嚴實實，好像是想在寒冷的冬天找一個隨身的歸宿。他與在座各位進行了一輪目光交流，然后舉了一下杯子：

　　“各位，聽說你們是新來這里的？呃……想了解一下，來這里多久了？”他的聲音有點煙嗓那味，聽起來很舒服，引起了陳無濃厚的興趣。

　　費迅一馬當先，充當起了一行人的門面，笑著回答他說：“呃……我們來了真的沒多久，大概也就不到一個小時那樣，剛來就到這店里來了。嗯，對這里還是很陌生的。”

　　“啊，是這樣的話，那好。我呢，其實也算是這一帶非常熟悉的人了，各位如果對這里有什么疑惑的，就來問我好了，我平時也沒什么事情，沒事就在這附近轉轉，也好找。”

　　“其實有些問題我們現在就想問問……嘿嘿。”費迅頓時眼睛睜的非常大，“可以嗎？”

　　“嚯，還挺急！”男子神秘地笑了，“當然可以，我那邊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可以陪你們坐坐。”

　　“好誒！”

　　男子指了指費迅旁邊的位置：“可以嗎？”

　　“請坐！”費迅拍拍椅子。

　　男子接受了費迅的邀請，優雅地放下酒杯，坦然地坐了下來。

　　“我們這些人也是初次來這里，在這里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呃，能否為我們講講這附近都有些什么，以及整個暗界地區的情況呢？”

　　“你要說暗界這個地方，也不算大，差不多你從這邊一頭走到那邊一頭，我估計走個不到一個小時也就到頭了。但是我也不能就這么草率地說暗界總共就這么大，因為暗界本來就是被里面這些人開發出來的，這個地方有多大，完全取決于那些工人開了多少地。大家都說，聲引子這種東西就像是一種能夠無限壓縮的礦物，你在聲引子的地盤開了多大的面積，這和外面看起來是不一樣的。我們在外面看，暗界就是個門，你從哪個方向看，它都是個門。你若是繞道門后面，會發現門后是一堵墻，啥也沒有；你若是回到門的正面，透過門往門后面看，會看到門后面是一個全新的空間。大家都喜歡把這個門叫做傳送門，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傳送這種東西，反正真的好像就是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也不知道是誰創造了這個門，也沒人知道門的原理是什么。從門口進來這一段地方應該是整個暗界最熱鬧的地方了，也難怪他們店都開在這里，每每有人從外面來這個地方，總是第一眼就能看到這里會賣點什么。”

　　“這地方都有哪些店啊，給我們推薦推薦唄！”秦天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包括隨身攜帶的裝備以及在和平社會最重要的：錢。這些資金都是她的爸媽支持她的，在本界就能買到價格不菲的東西，可是到了暗界這個專門出奇異貨物的地方就不好說了。

　　“這附近的店嘛，倒也算多，但是肯定不像本界的店那么齊全。向這家飯店一樣的店也是挺多的，只不過這家店是遠近聞名的一家，不僅占據了離門最近的位置，菜的賣相也都還不錯，每天生意挺好，只不過會有點貴。別的飯店沒有這一家這么高檔，沒什么花里胡哨的，也會便宜一點。其他的店，比如說百貨啊，衣服啊，五金建材啊什么的都和外面差不多。我覺的你們最想知道的，應該是這里的珍寶店吧？”

　　“沒錯沒錯！我們就想知道這些呢！快和我們講講。”

　　“這種店你要是認真去找的話還是挺多的，可以說是品種多樣，賣的東西啥啥都有。這些東西大多數都是被一些專門的工藝人打造過的，少部分就是從暗界邊界劃定的開發礦區直接挖出來就拿來賣的，沒加工過的這部分通常被用來進行自選定制的加工或者娛樂使用。不過我不建議你們隨便去買，一方面這些東西價格都會比較昂貴，一方面安全性不高，萬一有什么我們還不知道的危險物質，這就不好說了。”

　　“咦？不是說聲引子這種東西只有見光才會……為什么在暗界也會有危險？”

　　“具體聲引子算個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也只是聽說聲引子也有不同的種類，有的是完全安全的，有的是見了光會毀掉的，有的是本來就對人有害的。經過建筑師篩選過的建材肯定沒什么問題，他們有自己篩選的一套。但是那些去礦區搜刮寶貝的貪財家伙眼光就沒這么好了，萬一有什么問題，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那就不好了，對吧。但是有的商家不僅僅是不能保證產品的質量，而且還把價格拉得老高。有些人被坑都蒙在鼓里，心里還擱那美滋滋呢。唉，其實雖然說直接來暗界買可能要比古靈那里的店要便宜一點，可是就這里的這些東西還是常人根本付不起的。”

　　秦天依舊保持著對自己經濟實力的高度自信，也想摸摸底：“大概都怎么賣？”

　　“大概小件幾千龍元，大件幾萬到幾十萬龍元吧，我也是以前到那里去看過東西，現在我也不清楚到底啥價格了。”

　　秦天倒吸一口涼氣，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

　　“沒有資金？那就不建議去店里購物了，有這點錢還不如孝敬自己娘老子呢，是吧？”男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倒也是，那……有沒有其他能獲得暗界產物的途徑呢？”

　　“目前你能搞到這些東西的地方也就那幾家店了，如果說你還要別的方法，那……也就是去暗界的邊界礦區直接挖了。但是挖礦嘛，你懂的，就是海底撈針嘛，而且要搞到有點價值的東西還會更難。如果你要工藝品，得去找匠人，但是價格也擺在那里，除非你自己會處理聲引子的東西。”

　　“這樣啊……”秦天表情不是太自然，“兄弟們，怎么說？”

　　“看你資金咯，你有多少？”惠禮安說。

　　“資金的話……我承認我大意了。”秦天臉色一陰。

　　費迅的語氣讓人意想不到的高昂：“去礦區碰運氣？去轉轉也好，怎么說？”

　　“礦區？你覺得你是歐皇？海底撈針？”何楓頭一扭，泄了氣。

　　“未嘗不可。”陳無轉著手里的筷子，“難不成讓我們做的準備付之一炬？”

　　男子咳嗽了一聲，接著說：“我覺得確實可以去轉轉。那邊雖然地形比較復雜，可究竟還是人去開拓的地方，小心點，也就沒什么問題。再說，那里去的人不多，而且今天是周末，估計大部分人都是不在礦區工作的。大概也沒什么人會去管你們的。唉，你們這個，難得來一次嘛，不講究那些。是吧？”他又喝了一口酒。

　　“有理，咱們總不能白來一趟，都不想空手而歸嘛。再說……”費迅摸了摸背上背的劍，“我們也是有備而來。”

　　男子看了一眼費迅攜帶的隨身武器，點了點頭。之后，他不時地看著這平平無奇的鐵劍，還晃著腦袋。

　　在幾個人閑聊了一陣子以后，男子舉杯起身向大家執意。大家也拿起自己的茶碗。不過令大家沒想到的是，男子把大半杯一口氣喝完，沒有一點猶豫，其他人也只不過是飲一口茶罷了。“大哥海量啊！”何楓看的頭腦一熱，也把碗里的茶一口干掉。

　　男子又舉了一下杯子：“那倒沒有，倒給你們，你們也能喝。那酒瓶子里裝的是水，涼白開。哈哈。”

　　“白開水裝酒瓶里？這有什么說法？”大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這……是我個人的習慣。也許你們不理解，但，也沒有必要理解。我也說不清楚為什么，也不想搞清楚。你們可以理解為情調，也可以理解為……我是個怪人。就這樣。”

　　令人不解的回答如同幽靈一樣浮在空中，讓人無法理解至久久不能釋懷。大家都左顧右盼而不知所措，桌子上面依舊是只有幾只茶碗和盤子，空空蕩蕩能停下時間一般。

　　而男子繞桌子走了半圈，走到了費迅的身后。停了一下，把臉湊上去，耳語。

　　“麻煩和我出來一下，有要事。”

　　他到柜臺前面付了錢，便拉開門走出去了。

　　費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只是感覺空氣突然變得悶起來了。

　　“什么？”陳無眉頭緊皺。

　　“他讓我出去說點事。”費迅說。

　　整個一桌鴉雀無聲。剛剛確立的友善路人形象剎那間崩裂。

　　“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惠禮安十指交叉撐在桌上。

　　“你放心去，我在后面跟著。”陳無立刻起身。

　　“在這個沒有依靠的世界，誰也不能輕易相信。記得帶著你的匕首，要是有什么突發事件，我喊你。”費迅同時起身。

　　“明白。”

　　“走。”

　　男子正背靠著墻站在門外，頭很低。外面安靜得離譜，原本還有點人的街道居然現在一個人也沒有了。費迅心跳的很快，這樣的勢頭他還是第一次見。他慢慢接近那個男子。

　　男子沒有抬頭，什么動作也沒有，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明顯沒有剛才那么親切了：“正巧現在街上人少，相對安全。我覺得現在和你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想說什么？”費迅十分謹慎，保持好安全距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六個人里面，有秦皇組吧。”

　　“什么？你……”費迅眼睛幾乎瞪出了血絲，他回頭瞟了一眼，看不到陳無，但他應該躲在門后面比較隱蔽的地方待命。

　　陳無手瞬間握緊了匕首。

　　“別太驚訝，你現在要是去路上隨便問一個路人，大概率他就知道有個秦皇組要來暗界探索。這個消息不知道什么時候在暗界流傳開來了，而且，流傳的很廣。”

　　“為什么？你們怎么會知道？”費迅語氣非常急促。

　　“明顯是有人惡意在流傳。暗界的人嘛，傳也就是傳，他們可能會對探世者的行蹤比較感興趣。但是我感覺這絕對沒有這么簡單。背后是有人的，你想想看，是不是這樣？”

　　“呃……”

　　“你知道風勢力嗎？”

　　“風……勢力？”

　　“唉，不知道也罷。我就是把我的分析和你說說。風勢力實力強悍，一直在暗界地區行蹤詭異。最近，我注意到他們在礦區有些活動。我知道沒有人會像我一樣這樣去分析，所以我今天找到你們，想給你們一些提醒。在暗界，雖然因為沒有光難以進行人臉的辨認，但是仍然要小心，如果看見行蹤詭異的人，記得躲遠一點。我得告訴你們，因為你們還年輕。”

　　“這，好吧。”費迅眼里多了一絲柔和以及不安。

　　“行，回去以后，把消息告訴你的隊友吧。別太擔心，我聽說過秦皇組，還是個實力不錯的小組，再說，你們有六個人，應該是兩個組，就算碰到了什么，也不會有大問題的。”

　　男子走了。

　　陳無探出頭，和費迅面面相覷。

　　回到桌前，陳無和費迅驚奇地發現菜已經端上來了，其他的四個人都已經開始品嘗菜品，但都同時注視著回來的二人，期待他們的回答。

　　“他說什么？”秦天關切地問。

　　費迅嘆了口氣。

　　燈火搖曳。